爲了排解尷尬,許問正端起杯子準備喝口茶定定神,慢慢再跟連天青來說。
結果連天青秒猜秒中,許問剛剛端起杯子,被嚇得手一抖,水濺出來潑到了身上。
連天青目光一掃,表情瞬間變得極爲冷冽,沉聲問道:“你帶着林林做了不軌之事?”
“沒有沒有沒有!”許問連水也顧不得擦,連忙解釋,“只是說了說話!”
“真的?”
“千真萬確,還是在屋外樹上說的,先只是想找個避人的地方跟她說一說你的事,讓她不要太擔心而已!”
連天青打量了他一下,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點了點頭。
許問鬆了口氣,擦着冷汗心想,老丈人果然難纏,更何況這位除了是老丈人,還是對他恩重如山的師父。
“說了什麼?”連天青問道。
這種對話,當然不可能一句句講給連天青聽,就算他是師父兼老丈人也一樣。
許問斟酌着道:“我對她說了你現在的情況,順帶着也講了一下這個世界的存在。我猜測你會來到這裡應當是因爲天工三境,瀕臨晉升的邊緣,於是也應她的要求試了一下能不能帶她來這裡,結果是不能。”
聽說許問的嘗試的時候,連天青明顯流露出一絲關切,聽到“不能”兩個字,他輕嘆了一口氣。
許問一直在關注着連天青的表情,敏銳地注意到了,他停頓一下,婉轉道:“女兒如父,可能是受到你的影響,林林也有了一個想法。她也想去各處走走看看,不能來這個世界,她也想看盡大周的天下風光。”
連天青擡頭看他,片刻後才問道:“現在?”
“嗯……”許問沒有馬上回答。
連天青突然問道:“你已經見過岳雲羅了?”
許問一愣。
他是這次去天雲山的路上見到岳雲羅的。
他並無意隱瞞連天青, 一直想對他說,但就是沒有合適的機會。
“是。這次去天雲山,第一天在驛站休息的時候遇見的。她跟我說了一些你們過去的往事。”
許問如實把岳雲羅跟他說的話對連天青轉述了一遍,沒有隱瞞。岳雲羅本來就沒有說不能對別人說,連天青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家人,親疏本來也有別。
連天青安靜地聽着,最後許問略微強調了一下岳雲羅對他的誤會。她誤以爲連天青有意不教女兒手藝,其實並不知道連林林是生病了纔不能學。
說到第二遍的時候,連天青掃了他一眼,問道:“你信她說的?”
“……我覺得她說的是實話沒錯。”許問謹慎地說。
“她可能確實是不知道此事,因而誤會。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貴爲貴妃,爲何會不知此事?她真的如她所說,關心她這唯一的女兒嗎?”連天青淡淡地問道。
“什麼,貴妃?”許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確實有想過這個可能,但很快就打消了。
皇帝怎麼可能娶一個有夫之婦?
沒想到這件不可能的事竟然是真的,岳雲羅不是什麼女官,竟然真的就是貴妃!
這樣說起來,前妻改嫁別人,不就相當於連天青……
但現在看他表情,如平時一樣淡然,好像並不介懷了的樣子。
不過算一算當年的時間線,連天青中斷天工晉級是在岳雲羅出走一段時間之後,約摸可以猜出來是什麼事對他造成的打擊。
當是岳雲羅再婚和連林林生病這雙重事件吧……
岳雲羅對他來說只是外人,他更關注的是連林林。
“確實,她是貴妃的話,只要稍微關注這邊的事情,就會知道連林林的情況。結果她一直讓這個誤會維持了十幾年……她不靠譜,不能把林林交給她!”
意識到岳雲羅的身份之後,許問迅速與連天青達成了一致,開始想着回去怎麼勸說連林林了。
不過現在不用急,還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連天青接下來沒再追問許問和連林林的私事,這讓許問鬆了口氣。不過他還是總覺得師父看他的眼神,有那麼一點不太對勁……
外面走走廊隱約傳來響動,應當是其他住客也起牀開始活動了。
沒一會兒陸立海的電話打了過來,昨天各方部門留下了一大堆意見與建議,今天需要全面彙總與提出解決方案,需要許問在場。
又過了一會兒,杜鳴的電話也來了。
昨天許問把自己的相關身份資料發給了他,他的動作比許問想象中還要快,今天已經聯繫好了培訓考覈方,來跟他確認下一步的動向了。
這培訓考覈方是連鎖的機構,在清遇和萬園都有,杜鳴問他想在什麼地方上課。
許問並不會在清遇呆很久,當然是要選擇萬園的。他順便問了一下班門那邊的選擇。
令人意外的是,班門也選的是萬園。他們要考級的基本上都是萬園人,現在雖然一直在清遇開工上班,但學習考試的話還是準備分批迴去萬園,集體報班進行培訓。
許問思考了一下,問了班門的安排,決定跟他們一起。一來都是熟人比較方便,二來也是爲了班門着想。
“嗯?跟他們一起的話,要有點心理準備,我特地打了招呼,他們的進度可能會比較慢一點。”杜鳴有些意外,提醒了一句。
他說得還是比較含蓄的,但許問馬上就明白了原因。他失笑道:“沒事,我有心理準備。”
這一天又忙碌了過去。
遁世博物館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傳統與現代結合的範例,在班門與六器解開矛盾,達成一致之後尤其如此。
六器規範且現代化,班門有傳承,只要他們真正能做到相互信任,合作起來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這也是許問當上這個所謂的監理以後,並沒有怎麼被叫到的主要原因。
他這個監理,其實類似一個擔保人。買賣不出問題的時候,擔保人就形同不存在。
所以這次過來,許問並沒有做什麼事,但他在一邊旁觀,看見了許多人人事事。
他將其與新逢春城對照,一館一城之間,雖然大小規模完全不同,但彷彿也有共通之處,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這一天,連天青就無人知道地跟在他身邊,同樣看着這些人人事事,沒有開口,若有所思。
晚上,許問回去賓館房間,連天青又“出去走走看看”了,他坐在椅子上,眼睛一閉,再度回到班門世界。
“小許,小心!”連林林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許問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