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聽到這個詞了,許問聽到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但馬上他就想起了那個所謂的血曼神詛咒,跟着想到了倒黴的逢春人。
沒錯,這個圖案他很陌生,但這個似是而非的手勢他是見過的,就是第一次在綠林鎮裡看見的那個衣衫襤褸的怪人比出來的。
不過那個人的手像雞爪子一樣,比劃手勢的時候像手指抽了筋,遠不如這畫面上的優雅從容。
那之後,他打聽過一些關於這個鬼東西的消息。
當初那個怪人說血曼神發源於綠林,其實並非如此。
它最早出現在西漠天山郡一帶,也就是綠林、逢春這一帶的範圍。這一帶的的統一特徵,就是地熱的存在。
西漠苦寒,有沒有地熱直接關乎人的生存問題。
地熱的存在,真的就像上天的恩賜一樣,救了無數人的命,讓他們生活得更好。
一開始他們感謝就是老天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血曼神的名字開始流傳,地熱的存在被視爲血曼神的力量,是給他喜愛的人的賞賜。而要獲得他的喜愛,就要虔誠供奉。
最早祂流傳起來的起因無人清楚,但是到後期,血曼神顯而易見地成爲了一個斂財的工具。
做得太明顯了就會有人反對,近幾十年來,血曼神一直被人質疑,甚至有人公開表示這是邪神,地熱是老天爺賞的,跟血曼神一點關係也沒有。
由於被排斥,信仰血曼神的這些人開始隱蔽起來,越來越偏激,爲了證明“神蹟”做了不少事情。
直到逢春城的地熱消失。
在此之前,逢春城是最牴觸這個所謂的血曼神、排斥它的存在的地方。
甚至有一段時間,城內直接表示不歡迎血曼神教的人,嚴禁在城內供奉血曼神,甚至連行血曼神法印、也就是比劃那個手勢的,也會被公開斥責,要求停止,不然就要滾出逢春城。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逢春城和血曼神教之間的對立非常嚴重,而這時,逢春城地熱逐漸減弱直到消失,簡直給了逢春人一記重拳,也讓血曼神教爲之狂喜。
你看你們,還敢說血曼神不存在?這就是血曼神的詛咒!
不信仰血曼神,神就會收回祂的恩賜,讓你們家破人亡,無處可歸!
那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越發“證明”了這一點,逢春人真的顛沛流離了,也因爲這詛咒不被其他城市的人歡迎。
但讓血曼神教很氣憤的是,血曼神並沒有因爲這個得到更多的人的承認,反而因爲恐懼被很多人牴觸。
當然有逢春城的前車之鑑,他們不敢明面上說血曼神怎麼樣,但是提起這個名字,都是厭惡和迴避的。甚至就連逢春人,也沒有因爲這個懲罰而對血曼神產生敬畏,而是極爲仇恨。
即使他們在四處流浪、被人排斥,但他們內部還是嚴禁信仰血曼神,只要發現就會趕出羣體的……
許問有時候在想,這會不會跟查先生有關。但實際上在查先生留駐逢春城之前,他們就已經是這樣的態度了。
總之,現在的血曼神教,仍然是一個隱蔽而不受歡迎的教派,它從誕生開始就與地熱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甚至傳說中它的外形,也是火紅而冒着熱氣的。
流觴園所在的天山一帶並沒有地熱存在,血曼神教的痕跡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是什麼?”李全緊盯着前面飄飄蕩蕩的白色“鬼影”,眉頭緊皺地說着。
明山的目光也從血曼神木牌上面移開,緊盯着那邊。
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有點緊張,但不算害怕,更多的反而是好奇。
這究竟是什麼?真的是鬼嗎?如果真是鬼,爲什麼會在光天化日下面出現在這裡,只是羣聚在那裡,並不像是要攻擊人的樣子?
“我再到前面去看看。”許問收起木牌,說道。
他正要往前走,突然鼻子又是一聳。
他表情一凜,猛地擡頭,道:“小心,把口鼻捂住!”
旁邊幾個人的反應都很快,許問之前就做出了示範,他們迅速也行動了起來,撕下衣襟,用布把口鼻包了起來。
但還是晚了,那帶着甜香的氣味突然變濃,明山和李全還是吸入了一絲。
一瞬間,他們的臉像是喝醉了一樣變得通紅,目光也變得有點迷茫。他們看着前面鬼影,突然傻笑起來,跌跌撞撞地要往前走。
這時風勢還是很奇特,走出兩步,他們的衣服上皮膚上就被割傷了,許問和陳二根連忙一人一個地把他們拉住,把他們的身體壓了下去。
“走,走啊。”李全微笑着說,腳還在試着往前走。
“你看見什麼了?”許問也顧不得禮貌了,直接問道。
“好,好漂亮……”李全模模糊糊地說着,語句混亂,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這時,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過來,捏着一團雪,用力在李全和明山的臉上擦了一遍。
是連天青。
被冷氣一激,兩人的眼神立刻清醒了一些,再看向那些白影時,已經有了一些警惕與畏懼。
“你們看見什麼了?”許問又問。
“不清楚……五光十色,亭臺樓閣,仙境一樣。”李全猶豫着說。
“不是,是很多人,正在熱火朝天地建一座宮殿!”明山迅速反駁。
兩人在同一個地方,看見的東西卻完全不一樣?
不,仔細想的話,這兩人看見的東西,跟他們心中所想密切相關。彷彿吸入這氣體之後,他們的心中夢想就在眼前化成了現實一樣——當然,被寒冰一浸就冷靜下來了,只不過是幻覺。
致幻的氣體,風、山勢、白霧……
許問心裡有了一些底氣,他對旁邊人道:“你們不要動,在這裡等我。”
說着,他再次拿起探路的木條,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身後發出輕微的聲音,其他人的確沒有動,但連天青還是跟上來了。
兩人避開風刃,走到山谷裡,直接到了白色鬼影跟前。
鬼影流動,許問一手繼續捂着口鼻,另一隻手則揮舞着殘破的木棒,伸進白影裡,用力攪了一下。
霧氣流動,白影隨着木棒的勢頭流動着,變着形。
這時候就看得很清楚了,什麼鬼影,只不過是霧氣而已,受氣流影響或聚集或分散,看上去就像拉長的人形一樣。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周圍山洞透出的鬼哭一樣的風聲,給了人心理暗示,自然而然會把成團的白霧往那邊想。
山谷幽暗,霧氣迷濛,在缺乏視覺的情況下,人的方向感會受到影響,不自覺地繞圈走,很容易不斷回到原地,造成鬼打牆的情況。
當然,還有這不知底細的隱約香氣……
許問鬆了口氣,無視白霧,在裡面穿行。突然,經過某處時,他的胸口像是被擂了一下一樣,血氣翻涌,忍不住咳了一聲。
剛纔陳二根進來的時候,也吐過血,不過起來就沒事了,也不知道原因。
這地方看着就鬼氣森森,很容易讓人誤解,但許問當然不會這樣想。
他強忍住那種感覺,繼續觀察四周,而連天青已經先看向了一處地方,走過去踢了一下,踢倒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許問走過去看,發現倒在地上的是一個石像,一個外形非常奇特的石像。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同時具有男女兩性特徵的石像的手,捏着一個手印,纖細的手指像花一樣綻放,特徵極爲鮮明。
血曼神的手印。
血曼神像?
神像跟前燃着香,煙霧裊繞,混入白霧。
許問瞬間知道這是什麼了。
就是他們之前聞到的那股甜香氣味!
不是此地自生的,而是人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