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爲什麼?”秦連楹揚眉問道。
“因爲這個任務不是我們獨立完成的,十四哥給了我們很多指導和幫助。沒有他,我們做不到這種程度——差得遠呢。”徐西懷聲音清亮,一點兒也不介意別人聽見。
“我想任務發放的時候並沒有說明不許其他組的成員幫助,但既然的確收到了幫助,也應該把這部分分數分出去,這才公平。”徐西懷脊背挺直,目光十分明亮。
“如果說這分數只能扣不能加呢?”秦連楹嘴角一挑,笑吟吟地看着他,“這任務的確不是你們獨立完成的,你們不應該拿到全部分數。但我也沒說過,這分數可以分給他人啊?”
“啊?”分不出去還要扣分,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徐西懷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些迷茫。過了一會兒,他吐了口氣,坦然說,“既然這樣,那也沒辦法,該扣就扣吧。就是有點對不起十四哥。”
“哈哈哈。”秦連楹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出了聲,“哪些部分是言十四指導的,你指出來給我看。”
這是有戲啊!一瞬間,徐西懷整張臉都亮了起來。他小跑到秦連楹身邊,就着他手上的圖紙開始指點。
“大體結構是十四哥帶着我們一起理的,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是十四哥教我們量的。具體的測量他沒有動手,圖紙也是我們自己畫的,但最重要的工作全部都有他參與。”
徐西懷毫無保留,對許問的參與度判斷得非常清晰準確。
“這樣啊……的確應該是五五之數。”秦連楹點頭,重新拿起手上的炭筆,轉過了身。
他先在西二組後面寫了個一百五十分,接着筆端移到西一組後面,顯然就要如徐西懷所說,分一半的分數過去了。
但他的筆還沒有落下,身後一個聲音先響了起來:“慢着!”
語氣非常急促,秦連楹皺眉回頭,看見來人,笑容瞬間消失,臉色沉了下去。
來者身穿灰黃色衣服,很明顯是京營府的。
“王向東,你有什麼話說?”秦連楹語氣淡淡。
王向東觸到他眼神,瞬間明白自己語氣不太恰當。他馬上低頭,接着又迅速看了木板上的分數一眼,道:“秦師,小的覺得,這樣不太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秦連楹淡淡地問。
“這位兄弟的確誠實守信,將任務的酬勞分給施予幫助的人無可厚非。但這不僅僅只是單純的任務,也是我們兩方之間的競爭。這樣就給了某一組一個將分數集中在一起的機會,這不公平!”王向東說。
“嗯。閻大人覺得呢?”秦連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轉頭問。
“不無道理。那就這樣算了吧。”閻箕彷彿對此並不在意。
“這位……”秦連楹面向徐西懷,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黃無憂頓時會意,立刻給他補上:“徐西懷。”
“小徐,你覺得呢。”
王向東聽秦連楹竟然還要問徐西懷的意思,還問得這麼和氣,表情馬上有點不滿,但什麼也不敢說。
“的確有道理,這樣對京營府的大哥們不公平。不然就分兩次算,咱們的工分還是算在十四哥頭上,回頭一起折成錢。但是這部分分數不參與跟京營府的較量?”徐西懷腦瓜子轉得很快,馬上提出了新的辦法。
這樣一來,這部分分數跟京營府沒關係,也輪不着他們反對了。
王向東鬆了口氣,連連點頭說:“如此甚好。”
“你真的覺得好?”秦連楹淡淡掃他一眼,問道。
“挺公平的。”王向東滿意地說。
“你們呢?”秦連楹又問。
王向東不是一個人回來交任務的,跟他一起的還有他們組的其他人。
這些人剛纔沒有說話,但也都在跟着點頭。這時聽秦連楹問起,裡面三個人繼續點頭,兩個人略微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了。就這麼辦吧。”秦連楹把他們的表情和動作全部收起了眼裡,微微向後一仰,淡淡地道。
他也不想再寫什麼東西了,把筆遞給閻箕道:“你來吧。”
閻箕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提筆在西二組的一百五十後面打了個括號,又加了一百五十分,接着用虛線在西一組後面寫了一個淡淡的一百五十字樣。
如此一來,西二隊現在總分三百,暫時位列第一。
“繼續抽任務吧。”閻箕說。
“哦!”徐西懷過去,老實抽了一份,大聲彙報,“測量繪製祈水殿乙十六號角樑構架圖!全分一百!”
角樑是指正面屋頂與側面屋頂相交部分的樑,通常由多根樑相疊而成。跟斗拱一樣,它也是有特定結構的,需要搞清楚結構才能測量。
不過相比斗拱,它的結構比較明瞭,測量難度比較大,綜合起來分數不如上個任務,但分數同樣比較高。
徐西懷的一張臉先是迅速皺了起來,但很快又展開了,信心滿滿地握了握拳。
他的心思幾乎是寫在臉上的。
一開始他覺得運氣不好,抽到的任務又是很難完成的。但馬上又想起了他們有個靠譜的外援,有他幫忙,高分難題就變成了搶分的機會!
他用力向匠官們行了個禮,小跑着離開了這裡。
他顧及着禮儀,步伐邁得不算太大,但頻率很高,跑得非常快,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幾名匠官一起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徹底離開,秦連楹才轉頭對王向東他們說:“交任務吧。”
王向東誠惶誠恐,把手裡的圖紙交了上去。
這個任務難度不高,他們拿到全分,抽完任務,同樣快步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王向東看了木板上那三百分一眼,撇了撇嘴。
等到周圍所有人全部離開之後,秦連楹深深嘆了口氣,目光從王向東他們消失的地方移開,轉向閻箕,問道:“你說,我當初拒絕‘那一位’,堅持留在京營府……是不是做錯了?”
閻箕一時間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微微一笑,道:“要是你這話是對‘那位’說的,回話我想也想得到。”
“廢話,不聽老子的,現在後悔了吧!”他橫眉倒豎,明顯是在模仿。
黃無憂完全不知道他們說的“那位”是誰,覺得這人也太粗魯了吧?但這一瞬間,秦連楹卻笑了起來。
閻箕也笑了,他的表情恢復了寧和,平靜地說:“但是,我覺得你選擇的也沒錯。凡事不可操之過急,那邊——還有機會。”
秦連楹沉默了。
這時,又一組回來交任務,又是京一組,狄林帶隊,他們一邊走一邊討論着什麼,很認真的樣子。
“你說得對。”秦連楹看着他們,緩緩對閻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