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遍了整個靜林寺都找不到人,會不會是被歹人脅持,轉移去了其他地方?”
靜林寺幾乎已經看不見的山門跟前,一箇中年捕快眉頭緊皺,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我覺得不太對。”武七娘一身短打勁裝,表情凝重,“我感覺江望楓就在這附近,並沒有被轉移到別處去。”
“感覺……”捕快被她的話堵了一下,勸道,“感覺做不了數的。”
“你也只是猜測而已,並沒有憑據。”武七娘斷然道。
她看上去還算冷靜,但很多人還是看出來了,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已經有了一些隱隱的焦躁。
“女施主,老衲很能理解。但你們上上下下也搜完了靜林寺的每一個角落,證明人的確不在這裡。不早點另作他算的話,說不定還延誤了時機。”
發生了這種事情,靜林寺的主持自然也不能獨善其身。他陪着捕快們搜遍了整個靜林寺,連江望楓和許問的一根頭髮也沒有找到。
此時武七娘就憑“感覺”兩個字,就一口咬定人的確在他們這裡跟他們有關,老和尚不滿再正常不過了。
武七娘緊抿着嘴脣,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轉向孫博然,問道:“跟許問有仇的那個考生叫什麼名字來着?岑小衣?他現在在哪裡?”
“明天就要考試,他自然是留在公所裡休息備考。不過此事現在尚無證據表明跟人有關,我們也不能指鹿爲馬,隨便亂來。”孫博然正色道。
“但江望楓第一次出門,以前從來沒跟任何人結過仇,想來想去,只有此人最有嫌疑!”武七娘朗聲說道。
“再有嫌疑,沒有證據,就不能作數。”孫博然道。
他對岑小衣算不上有什麼好感,之前對他的態度也很一般,但此時他一口咬定此事,並不爲武七娘的強勢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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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小衣是怎麼跟你們聯繫的?”茯苓島上火堆旁邊,許問突然問左謙。
夜已漸深,左謙治完徐林川的胳膊,給許問臉上的傷口也敷上了藥。接着他們就沒事做了,坐在這裡等天亮,大家都有點昏昏欲睡。
許問的話讓他們突然打了個激靈,一起擡頭看向左謙。
“你說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左謙笑吟吟地說。
許問表情一凜,其他幾個人的表情也都變了,甚至左騰也緊盯着他的義父,一臉質疑。
“你以爲靜林寺裡這一幫是什麼玩意兒?”左謙反問許問。他仍然笑着,很是輕鬆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在說自己的同伴。
“一羣亡命之徒,只認錢不認人,給了錢,讓他做什麼都可以。”不等許問回答,他自己緊接着說了下去,最後輕笑一聲,總結道,“這種貨色,誰會把自己的身份透給他們?”
說完,他特地轉過頭去看許問,好像想以他的表情取樂一樣。
許問卻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
他微微皺眉,思考了一會兒後問道:“靜林寺呢?跟你們什麼關係?”
“掛單的行腳僧而已。”左謙說。
“這種小廟能掛單?”許問意外地問。
行腳僧人路經其他寺廟時,可以要求暫時留宿,這就叫掛單。
掛單是免費的,就是白吃白喝,所以不是所有寺廟都會接受掛單,只有比較有實力的大寺廟才行。
一座寺廟會否接受掛單,在廟門口附近會有很明顯的標識,那就是門口韋陀菩薩韋陀杵的方向。
韋陀杵扛在肩上,表示這座廟比較大,可以容留雲遊至此的和尚免費食宿三天;韋陀杵平端手上,可以免費食宿一天;韋陀杵杵在地上,表示我們家是小寺廟,不好意思不提供免費吃住。
許問回憶了半天都沒記起靜林寺的韋陀像是什麼樣子的,但這座寺廟怎麼看都是座小廟,理論上來說應該不能掛單纔對。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關鍵,掛單最久也只有三天,這羣和尚六七個人,在這裡逗留的時間肯定遠遠不止三天了,靜林寺養得起嗎?
“在靜林也就是掛個名,咱家不花老和尚的錢,老和尚也不管我們。”左謙哂然,往火裡添了兩根樹枝。
“……不止如此吧。”許問沉默片刻,道。
睜隻眼閉隻眼也是有風險的,靜林寺憑什麼讓他們掛名?
“老和尚也是沒辦法,他們也窮得很,不靠這種門外生意,飯都吃不起。”左謙難得爲主持說了句話。
許問想起靜林寺都快看不見了的山門,沉默了下來。
火花噼哩啪啦地炸響着,周圍一片沉默,遠處的秋蟬彷彿也睡了,遠沒有之前那麼嘈雜。
突然間,一聲咕嚕聲響了起來,在安靜的空氣裡格外清晰。
江望楓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說:“有點餓了……”
他們早上出來,中飯晚飯都沒吃,不餓就不正常了。
“還是先回去吧。”許問站起來說,“一直餓着,就算安全了明天也沒法好好考試。”
居高臨下,他清楚地看見,左謙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這神色非常輕微,要不是他一直留意着對方,根本不可能發現。
但左謙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有意把他們留在這裡的?
他想做什麼?
一瞬間,許問所有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左謙的表情卻很快恢復了正常。
“也是。我倒是準備了一點吃的,但不夠這麼多人的,還是先上岸再說吧。”他站了起來,走到旁邊樹下,在草叢裡扒拉了一陣。
許問沒有動,緊緊地盯着他的背影,不放過他的任何一個動作。
左謙很快提起了一堆東西,轉身走到他們面前,輕鬆地扔在地上,說:“這是浮板和蘆管,不會游泳也不要緊,咱們游過去。本來還打算準備水靠的,但人太多了,備起來太顯眼。”
火光照亮了地上的東西,的確就是他說的那些。東西比較簡陋,但非常齊全,就像他說的一樣不會游泳的人也能使用它們游上一段距離。當然,有會游泳的人在旁邊照應就更簡單了。
不管怎麼說,準備這樣一套東西,左謙的確是很有心的。
許問還沒有放下警惕,江望楓和徐林川先鬆了口氣。兩人一起道謝,江望楓很好心地幫徐林川綁浮板,自己也綁了兩板,怕距離太遠會後繼無力。
兩人收拾到一半,江望楓疑惑地看許問:“你不是也不會游泳嗎?怎麼不用浮板?”
許問有點無奈地回看他一眼,也撿起了浮板往身上綁。
左謙似笑非笑地看着許問,到了沒人注意的時候,他湊近到許問身邊,輕聲道:“放心,我的確對們沒有惡意。當然,我也並不是別無所圖……我要什麼,事情結束之後,我會跟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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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倒是真讓許問放心了,他說:“行,回頭再說。”
一羣人帶好裝備,左謙帶着他們往湖邊走。走之前,許問專門把林火給熄了,確認不剩火星再作罷。
這動作讓左謙尤其多看了他一眼,無聲地笑了笑。
五人到了湖邊,江望楓叮囑不會游泳的兩名同伴:“這邊往對岸有荷田,還有很多水草,小心別被纏上。纏上也不要慌,放鬆身體就能漂起來……”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左謙一聲沉喝,質問道:“誰?!”
許問幾乎跟他同時感覺到了不對,下意識地想:“他在作戲!陰謀?”
然而他看到左謙的表情,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這的確不是他的安排,他跟他們一樣很意外!
許問深吸一口氣,平靜地看向面前幾個人。
他們慢吞吞地從石頭上站起來,好像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了。
當先一人身材格外高大,一步邁到他們面前,笑嘻嘻地對後面的同伴說:“我說得沒錯吧,這傢伙就是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