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方蕾遞來的熱水一飲而盡,滾燙的熱水入喉,才微微暖了一下我冰冷顫抖的身體。斜眼瞥了瞥旁邊依然右眼圓睜的安正西的屍體,我身體開始不自覺的劇烈顫抖起來。
“沒關係了,一切都過去了。”方蕾突然緊緊摟住了我,拍了拍我的背,安慰着我。
李洋、李海和白雲正蹲在屍體前仔細的觀察着,而阿寶正有點怯意的躲在一動不動的老根頭身後,還時不時朝我這裡看來。
“人。。。人不是我殺的。”雖然知道這個解釋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爲自己辯解着。事實上,我整個人到現在爲止還幾乎以爲是在夢裡。自己怎麼會從房間裡跑到這個鎖上了大門又沒有任何一扇可供爬進來的窗戶的大殿裡哪?這個大殿根本就是一個密室啊!
“我知道,我知道。”方蕾緊緊握住了我的手,道。
看了看李洋他們,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對他們道:“要報警嗎?”
“恐怕不行。”在一旁沉默的老根頭突然道:“下山的路已經因爲昨晚的暴風雨被山洪破壞了,這幾天恐怕沒有辦法下山了。”
“什麼?”我們幾人異口同聲的驚叫出聲,這不是意味着我們被困在這個深山上的寺廟裡了嗎?
“放心,下面的村子肯定會注意到的,過幾天等村民清理出山路以後自然就可以下山了。”老根頭完全沒有把死了人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很沉穩的道。
無奈的對望了一眼,大家心裡明白恐怕現在可以幫到我們的也只有自己了。走到屍體前,我已經從剛剛的驚恐中緩了過來,道:“讓我來驗屍吧。”
李洋和李海互望了一眼,起身站到了一邊,方蕾也已經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我,道:“這裡有我和白雲哪,你還是休息休息吧!”
“不要!”我有點粗魯的甩開了方蕾的手,道:“我可以的。”
“呵呵,你不讓他驗他是不會罷休的哪!”白雲笑着朝方蕾眨了眨眼睛,掏出了一副不知從哪裡來的手套,把它扔給了我。
接過手套,我也沒有理會還想勸我的方蕾,蹲下了是身子。摸了摸屍體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了。一般來說,人在死亡以後的五六個小時下半shen就開始僵硬,十二個小時以後全身就會僵硬。照現在的僵硬程度來說應該已經死了十二個小時以上了,也就是說,我看了看手錶,現在是早上八點半。那麼,安正西應該是昨天晚上的六點到十點之間死的。但是排除我們六點半左右還一起用過晚餐,那麼時間就應該推遲到我們吃晚飯以後的七點左右。
可惜現在身邊沒有任何屍檢的工具,無奈的看了看白雲,我道:“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天晚上七點到十點吧。”
“不錯,死因好象是喉管被割裂造成的大出血!”白雲看着死者喉嚨處的傷口,道。
“那可不一定哪!”方蕾突然插嘴,也蹲下了身體,指着死者的頸部道:“你們看,這裡好象有條傷痕哪!”
不錯,雖然因爲被割裂的喉管處全是紅色的鮮血,但是隻要仔細看,仍然會看到一條黑色的細痕。這應該是被勒出來的。
“怎麼,有發現嗎?”李洋問。
“好象是被勒死的哪!”我用手剝開了喉管處的傷口,雖然兇手極力想把傷口切的左右一般深淺,但是還是有點出入的。這和另外的三個死者有明顯的差別,也就是說,有人在模仿那三個死者的死因,想混亂我們的思維。那麼,又是誰在這麼做哪?
站起了身子,我道:“看來是有人在極力模仿着另外三起案件。”
“是人殺的還是其他什麼乾的現在就可以知道!”李海從懷裡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口中唸唸有詞了幾句以後就啪的一下把符紙貼到了屍體的額頭位置上。這應該是試冤紙吧,不過符紙並沒有任何動靜。
“看來是人爲的。”李海好象鬆了口氣似的道。
“不錯,那麼現在的問題是,林逍,你是怎麼進來的哪?”李洋盯住了我問,他什麼人都要被懷疑的毛病又出來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我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聽到有人在門外,然後我就開了門,之後的事情就記不得了。”
“可這個大殿真的是個密室啊!”李洋環視了一下大殿。直到現在,我纔有機會細細的打量起這個大殿,紅色的基調讓人眼前一陣血紅。
殿上供奉的正是月影族的女神,森羅女神,只不過現在她的樣子已經沒有後面的那座樓裡那副可恐的模樣,而是衣裙飄飄容貌完整的。而且仔細看的話,你會發現她真的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她的臉色安詳而莊嚴,右手則伸向前,手掌掌心向上。神像的周圍盤踞着四條龍,雕刻的非常精美絕倫,栩栩如生,彷彿隨時就會騰雲而去的樣子。而和這些有着劇烈差別的是龍的身下和旁邊還雕刻着好幾個容貌醜陋的惡鬼,正以懼怕的眼神看着高高在上的森羅女神。大殿的整個前部就是這座風格奇異的雕像,讓空曠的大廳顯得詭異中透着神秘和莊嚴。除此之外,整個大殿裡沒有任何飾物。
“說不定有密道哪!”阿寶戰戰兢兢的道。
對啊!我的房間裡不就有個密道嗎?這樣說的話,這個大殿會有密道也是有可能的。想了想,我們幾人就準備開始尋找,可是老根頭的話卻給我們澆了盆冷水。
“我在這裡住了十幾年,從來沒有發現過什麼密道。”老根頭冷冷的道。
“真的嗎?”李洋有點喪氣的嘆了口氣,這個大殿實在是空曠的沒有任何可以作爲密道的出入口,除了這座神像,可是這神像看上去又沒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我直勾勾的看着森羅女神的神像發愣着,絕美的女神和麪目猙獰的惡鬼竟然在古代雕刻家的手下顯得如此詭異的和諧着,讓人覺得缺一不可。看着女神向前伸出的右手,我忽然覺得很空,總應該有什麼東西在手掌上纔對。她的這個姿勢就好象手裡正捧着什麼東西一樣。低頭又看了看安正西的屍體,她的左眼珠此時正靜靜的躺在她的身旁。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奇怪又有點荒誕的念頭,我忍不住彎下腰又揀起了那個眼珠。
“你想幹什麼?”李洋看着我好奇的問。
“做個試驗而已。”我說完就一腳踏上了前面的神像,幸好神像並不難攀爬,就在衆人的驚訝聲中,我已經爬到了神像正攤開的右手旁。
果然不出我所料,森羅女神向上攤開的右手手心果然有一個細微的凹坑,大小正好和人的一個眼珠差不多。因爲手掌的掌心是朝上的,所以如果不是象我現在這樣爬上來的話根本是看不見的!
把安正西的眼珠輕輕的放到了森羅女神的右手裡,剛一放下,我就聽到了發自神像內部的輕微轉動的聲音。跳下神像,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神像上。
啪的一聲輕響以後,神像的右手突然一轉,眼珠從掌心裡掉了下來,說也奇怪,眼珠竟然不偏不倚的凋落到了下面的一個惡鬼向上張大的嘴巴里。然後又是一陣類似機關開啓的聲音,又彷彿是珠子滾在地板上的聲音。
又是啪的一聲,惡鬼原先握緊的拳頭居然打開了,從掌心裡面滾出了安正西的眼珠,又落到了旁邊一個惡鬼的手裡,一瞬間又消失不見。
咕嚕~~~~
眼珠好象正在惡鬼的肚子裡不斷的旋轉,然後眼前惡鬼的胸口居然大開,從裡面滾出了眼珠,掉落到了再另外一個雙手合十的惡鬼手裡。。。。
就這樣,在我們的瞠目結舌中,眼珠彷彿是受了什麼奇妙力量的牽引一樣在衆惡鬼的體內不斷的進出着,感覺就好象是多米諾骨牌一樣的牽動着每一個構思巧妙的機關。
最後,眼珠已經傳到了最後一個惡鬼的體內,我們這才發現這個惡鬼的雕像居然只有一個右眼,而左眼眼眶內是根本沒有眼珠的。
突,很輕的一聲撞擊的聲音,這個惡鬼的左眼眼眶裡突然多了一個血紅的眼珠,這不是安正西的眼珠嗎?一隻是黑色的雕像眼珠,而另外一隻卻是活生生的人的眼珠,配合着惡鬼醜陋的臉,構成了一副奇異的畫面。真實又虛幻的刺激着我們每個人的神經。就在我們還在感嘆古代能工巧匠的奇思妙想時,整個神像突然象一扇門一樣的打開了。。。。
“天哪!”李洋叫出了我們在場所有人的心聲,誰會想到一個如此簡單的神殿裡竟然會有如此巧妙的機關和暗道哪!
砰的一聲,在我們的驚訝中暗道兩旁的牆壁上居然同時點起了無數的油燈。而這個油燈的燈罩,竟然全是死者面具的樣子,從它們那誇張的笑嘴裡正躥出了跳動的,紅黃色的火光,照耀着向下延伸的階梯。
“要下去嗎?”李洋吞了吞口水,問。
“那當然。”我想都沒有想,擡起腳就要下去,卻被李海一把抓住了。
“那也要等我回去拿點東西過來以後啊!”李洋轉頭看了看方蕾,道:“我們回去拿點道具再一起下去吧!”
“好!”方蕾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好不容易等到李海和方蕾再趕回來,我們一行人,連帶老根頭一共七個人進入了暗道的階梯裡。從黑黝黝的下面吹來的,是冷得刺骨的寒風。當我踏上階梯的那一剎那,熟悉的幽怨嘆息聲再次響起。。。。。。
***
“嬸嬸,爲什麼我爸爸媽媽不要我哪?”
“因爲。。。。因爲。。。。”
“因爲我是不祥的孩子嗎?”
“哪有的事啊!阿軼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哪!”
“那爲什麼他們不要我?爲什麼?別人都說我是野種,是私生子!”
“沒。。。沒有,沒有這回事的!”
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的童年,沒有雙親的寵愛和富足的生活,僅有的,只是嬸嬸瘦弱的肩膀和日無三餐的貧瘠生活。飢餓、孤獨、怨恨和憤怒時時刻刻都圍繞着自己,只到一個自稱是自己親生父親的男人出現。
可那又怎麼樣哪?他得到的,並不是想象中溫暖寬厚的父親的肩膀,換來的確是永無休止的、如地獄一般的訓練生涯,雖然這些讓他有了健強於常人的體魄。
“不許哭,爬起來,我安正北的兒子是不會輸給別人的。”
“瞧你的樣子,你配做我的兒子嗎?”
“快給我起來,這樣下去你會輸給他的!”
“你還想不想見你的母親,想的話就給我繼續!”。。。。。。。。
自稱爲父親的男人的吼叫聲彷彿還在耳邊圍繞,支撐他一直堅持下去的並不是爲了要給這個男人爭什麼面子,而只有兩個,兩個埋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願望。
一個就是要打敗他,超越他,那個同樣是姓安,卻得到了所有人的關愛和期待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人。爲什麼明明大家身體裡流的是同一族的血脈,他可以萬衆矚目,而自己卻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
而另外一個,則是想見見他的親生母親,雖然自己也曾遠遠的張望過,可自己真的好想正大光明的喊一聲媽媽,好想讓她懷裡抱着的人、擔心的人、照顧的人是自己!
就是這麼兩個願望支撐着他,可是那個他是那麼出色,靠山又那麼顯赫,自己真的沒有可能打敗他了。
可上天是公平的,三十年前的那場大火雖然燒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和最痛恨的人,可是也給他帶來了轉機。安家的家臣在大火以後找到了自己,並讓自己正式認祖歸宗,定下了名分。可惜啊,那個他竟然沒有被那場大火燒死,並且被認定爲安家的下一任繼承人。不過出自己意料之外的,那個他竟然對繼承安家完全沒有興趣,一心只想着畫什麼畫。這真是天助我也,只要這次能夠找到月影族的死者寶藏,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安家了。
想到這裡,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了得意的笑容,望着石桌上的那張死者面具,他握緊了拳頭。誰都不可以阻擋自己的,即使是自己的親人又怎麼樣?
聆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看來該來的已經來了吧!不過不要緊,好戲纔剛剛上演。樹脂的面具摸起來冰冰冷冷的,當它戴到自己臉上的時候,身體也莫名的一陣顫抖。
***
兩旁的油燈其實並沒有給我們帶來多大的光明,反而在跳動中讓人心生不安。摸了摸胸前漸漸有點發熱的玉佩,我有點擔憂的望了望油燈的燈罩,那個詭異的惡魔般的微笑讓我喘不過氣來。再回頭看了看跟在最後的老根頭,那張白色的面具在燈火的印襯下正顯着淡淡的血光。前面階梯在燈火下感覺正在慢慢的扭曲,晃了晃腦袋,我覺得自己的眼睛真的是有點問題了。
“你沒事吧?”方蕾在我耳邊輕聲詢問。
轉頭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我握着她小手的力道又加重了,沒有說話,我們步行在幾乎是迷宮一樣的暗道裡。
“小心!”走在最前面的李海突然大叫一聲,話音剛落,幾支從牆壁裡鑽出的箭就嗖嗖的向我們射來。連忙以最快的速度趴下,我把方蕾壓在了自己的身下。
“啊!”一聲慘叫,是李洋的,我的心立刻一緊。回頭望去,李洋正把阿寶整個護在自己的身下,而一根箭已經深深的插入了李洋的右手臂上,殷紅的鮮血正汩汩的望外冒着。
“你受傷了?”等箭雨一過,我們忙涌到李洋身邊,李海的臉色很不好看,有點手足無措的盯着自己的弟弟。
“別動,先不要拔!”方蕾阻止了想要自行拔出箭的李洋,道:“讓我來。”說着,方蕾示意我按住李洋的身體,然後小心翼翼的拿住了箭。
輕微的碰動立刻讓本就痛得齜牙咧嘴的李洋更是一陣臉部扭曲,而在他身旁的阿寶更是臉色蒼白,嚇的渾身顫抖,眼睛裡已經含滿了淚花。
“忍一下!”李海也幫我一起按住了李洋的身體,方蕾見機立刻猛的一拔。
“啊~~~!”隨着李洋一聲痛極了的慘叫,箭已經被方蕾拔了出來,箭尖上滴下的血啪啪的落到了地上。
“你們看血的顏色!”白雲突然指着李洋的手臂擔心的叫。
糟糕!我焦慮的看着已經漸漸變成黑色的血液和臉色更加蒼白的李洋,難道這箭上有毒嗎?一想到這裡,我立刻一個頭變兩個大,這叫我們去哪裡找解藥哪?難不成下去和月影族的死人們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