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自首了!”李洋低沉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我知道他指的兇手是哪件案子,可是他的語氣並不輕鬆,這不是他破案以後的風格。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我嘴裡還塞着麪包,手裡還拿着一袋牛奶,因爲太急的緣故,我裡面襯衫的扣子都沒有扣好。我狼吞虎嚥的解決我的早飯,不管是多忙,我都不會忘記吃早飯,因爲那是印雪的囑咐,曾經我認爲她很嘮叨,可現在,卻是無緣再聽到了。看着手機上的短消息,上面只有李洋留下的很簡短的一句話:兇手自首,速來!
自首?我突然笑出了聲,現在簡直可以引用痞子蔡的一句名言:母豬會上樹嗎?不會,所以,那個神秘女子決不會自首。那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哪?我自從上班以來的第一次,第一次渴望快點到警局,原本認爲太短的路也突然變得漫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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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纔到啊!”方蕾在警局門口就截住了我,看來她已經等了一會了吧,有美女迎接,真是人間一大快事,如果沒有最近的這些鬼事情的話我想一定會更好。
“怎麼回事?”我和方蕾急速的向辦公室走去,一路上我就開始着急的發問。
“兇手自首了,不過不是你見到的那個神秘女人。而是一個出租車司機。”
“出租車司機?”
“是的,他是今天凌晨來自首的。任鋼,五十一歲,大同出租車公司職員,家裡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女兒。妻子叫李鳳銀,四十八歲,因爲有嚴重的尿毒症而無法工作在家修養。女兒任熒熒,二十三歲,剛剛從大學畢業。”方蕾很簡略地向我訴說了兇手的情況。
“任熒熒?我還令狐沖哪!”我伸手從衣架上拿下了白大褂,覺得她老爸大概是個金庸迷,而且還是《笑傲江湖》看多的那種。不過從我個人的推測,喜歡這本書的人的性格一定是很豪爽俠義的人,怎麼會是一個變態的連環殺手哪?通常一個人的喜好和生活習慣是性格潛移默化的表現。而在犯罪學上,也有一種叫做犯罪心理鑑定學的學說,這種專家可以通過罪犯的一點點蛛絲馬跡和犯罪對象、現場痕跡、作案手法等來推斷他的樣貌、習性、性格甚至是病歷歷史和家庭狀況。
“不要開玩笑!”方蕾很嚴肅的指責着我,我好象看到她手裡有個教鞭,她這種人不去當老師也是種資源浪費啊!
“好了,我知道了。”我衝她笑了笑,“他的動機哪?”
“因爲看她們不順眼!”方蕾給的答案讓我着實吃驚不小,現在真是什麼人都有啊,完全超出人的想象。
“真是個既爛又好的理由啊!”我拿杯子倒了杯水,越是沒有理由的理由其實越是讓警察無從下手,搞不好最後還是要請精神科的醫生來鑑定一下這個人的精神是否有問題。而說它爛則是因爲沒有一起殺人是沒有理由的,爲錢、爲情、爲仇或是爲權都不外乎是人各種私慾的極端宣泄。即使是變態的連環殺手,也有他潛在的殺人動機:他可能在童年遭受過虐待,那麼施虐的人的類型就會是他長大以後的殺人目標;他也有可能被情人拋棄,那麼和情人相近的異性就會成爲他的假想敵,進而進行報復攻擊。等等諸如此類的打擊,都會在初時並沒有辦法在他們身上很明顯的察覺到,但是這種傷害並不會隨着時間的流失而消失,反而會在一定的時間以後爆發。就象魯迅先生曾經說過的那樣:不在沉默中滅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其實這句話對罪犯的心理過程是個很好的寫照。
“你們全到了啊!”李洋從門口走了進來,看上去一臉的憔悴和無奈,人也好象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人審得怎麼樣啊?”我問。
“別提了,他還真是夠金剛不倒的啊,我和幾個同事都已經連續車輪詢問了,他既然還是一口咬定是他做的。”李洋走上來一把奪過了我手裡的杯子,猛喝了一通,“他說他就看不順眼她們,所以就把她們殺了。選擇心湖是因爲他知道晚上都不會有人去那裡,便於他處理屍體。”
“那麼說,心湖並不是殺人的第一現場嘍,那麼在哪裡?到心湖以後他又是怎麼把屍體掛到這麼高的樹上的哪?難不成他有凌波微步或是草上飛?還有,他是怎麼把她們嚇死的哪?別告訴我說是用一個鬼面具哦?”我趁李洋不注意的時候成功的搶回了我的杯子,我可不想和他來個間接接吻。
“他說他是先把車開到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然後假裝車子壞了,下車到後坐拿工具的時候把受害者掐死的。然後再開到心湖,至於怎麼把屍體吊上去嘛,很簡單,就是在繩子的一頭綁上一塊石頭,先扔過樹幹,然後再把屍體的頸部綁到另一頭,再把綁石頭的那頭往下拉,最後把這頭和綁屍體頸部的那頭打個結,就OK了!”李洋攤了攤手。
“不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往下拉的拉力足以使屍體的頸骨受到很嚴重的創傷,甚至可能導致頸椎處斷裂。可是屍體上完全沒有這種現象。”方蕾搶先一步把我要說的話都說了出來,而且她們的死並不是被人掐死的,因爲如果是被掐身亡的話頸部一定會留下瘀痕,就算你戴上手套。還有就是眼部的細微充血現象,人在被掐住的時候,腦部供血循環系統會不通暢,也就導致了眼睛的局部充血,會在眼睛的眼白處留下一點一點的充血點。
“那麼,他是用他的出租車運的屍體嘍?”我問。
“是的。”
“那就下令對他的出租車進行檢驗,就算他把車子去洗過,也可以找到一些諸如頭髮、衣物纖維、皮膚組織之類的東西。而且如果是象他所說的被掐死的話,應該還會有因爲窒息時失禁而排出的尿液。這些東西就可以做上百次的化驗報告了。”我胸有成竹的道,就不相信找不出把柄,對於任何的犯罪,都會留下足以查清真相的證據,雖然有時候證據並不明顯,需要一定的時間和人力、物力等。對於這一點,我是深信不疑的,沒有一個罪犯會是完美的,總會有他的漏洞。
“我看根本不用查,肯定不是他,真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方蕾氣呼呼的雙手交叉於胸前,美人微怒的樣子也是這麼好看啊,看來某些人所說的什麼人生來平等根本就是愚民的一種手段。
“可情況是,他在某些方面說得很頭頭是道。”李洋嘆了口氣,他何嘗不是象方蕾那樣,根本就不相信那個什麼任鋼的話。
“那你不覺得他太有條理,太有準備了嗎?就好象是事先想好怎麼對付你們警察的問題而準備了演講稿嗎?”我斜着眼偷偷欣賞方蕾絕美的臉,在工作的時候開小差,還真是沒有職業操守哪!
“問題是…”李洋加重了口氣,“上頭很想就這麼把案子給了結了。”
“什麼?”我的視線馬上從方蕾轉向了李洋,“上頭也吃錯藥了嗎?別的不說,我這裡的屍檢報告就通不過!他們是不是怕最近外面的一些話對他們不利就想隨便找個替罪羔羊吧!?”雖然現在外面都說警方辦案不利,沒有能力,但也不至於這麼沒有耐性吧,這麼一點話就頂不住了啊!
“這我說不好,不過上頭的意思很明顯,已經準備開記者招待會公開案情好堵住外頭的嘴了。”李洋揉了揉太陽穴,對於一個小小的、纔剛畢業不久的刑警來說,上頭的話就是命令,並不是自己可以改變的。
我有點氣,不知道上頭是怎麼想的,難道就要讓這起案子開始得莫名其妙然後結束得也莫名其妙嗎?我不禁想起了李洋的頂頭上司,陳凱,他這樣一個有着包青天美譽的老刑警,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找替罪羊了,難道說是老了,老眼昏花?
“小逍,你過來一下。”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陳凱已經站在了門口,向我招了招手。我看了一眼李洋,可他這個小子卻回敬我一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的眼神。
“來了。”我放下杯子,走出了辦公室。
走進陳凱的辦公室,我才注意到陳凱一臉的疲憊,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黑眼圈很厲害,滿腮的鬍鬚,人也蒼老了很多。我想他這些天也並不好過吧。畢竟要維持包青天這個盛名的確是件勞心勞力的事啊!
“什麼事情啊,您找我?”我首先開了口。
“是這樣的啊小逍,最近的幾起命案上頭很重視,要讓我們儘快破案。”
“哦!”我輕輕的回答,倒想看看他兜個多大的圈子才說出他的重點。
“你做的很好,老曹已經向我彙報過了。”
“那是老曹教的好。”我也同他打起了哈哈。
“是啊!”陳凱一臉的無奈,眼神有點悲哀,大概是不知道如何開這個口吧,他到底是個直性子的人,不太會兜圈子,馬上就說出了他的企圖,“我想啊,這幾起案子很重要,所以還是由經驗豐富得老曹來接手比較好,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們這裡的一把手嘛!”
“哦!”我還是不驚不詐的哦了一聲,從踏進你這個辦公室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了,虛僞啊,沒有一個人可以逃脫的原罪,“那沒什麼的話,我先走了。”我不想再面對他,準備開溜。
“小逍啊!”陳凱叫住了我,一臉的語重心長,“有時候,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的啊!”
“我知道,陳隊長,您也不容易。”我並不想和他慪氣,而且我猜,他也一定只是奉命行事吧!
當我轉身關門的時候,我看見陳凱悄悄的把頭轉到了一邊沒有看我,一種英雄遲暮的感覺立刻涌上了我的心頭。那個時候,我終於瞭解到爲什麼項羽寧死也不過江的心情了,作爲英雄,只可一時,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