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數不清的蛙人從水塘裡鑽了出來,並向我們的方向圍攏。不過,這些半人半蛤蟆的怪物似乎很謹慎,圍着我們幾人來回轉,尋找着最佳的攻擊角度。
我拔出窺蟬,墨綠色的光芒似乎讓這些蛙人有些忌憚,紛紛將目光集中在其他幾人身上。肖老二左手甩着飛爪,右手卻從背上摘下一條通體烏黑的短把扁鏟。齊不悔雙手一張,便閃現出兩簇藍色的電火花,不斷髮出“嘶嘶”的靜電聲。牛志鵬則緊張的端着步槍,緊張的環顧着潛伏在四周的危險。
前方十幾個蛙人在光柱的聚焦下時隱時現,不時衝出來向我們怪叫幾聲。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被包圍是遲早的事。我正打算和齊不悔商量一下怎樣殺出一條通路回到臺階那裡,卻突然聽到一陣重物出水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我快速轉身,迎面看到的竟然是一張腫脹醜陋的蛤蟆臉,正張開血盆大口從空中砸向我的頭頂。
“小心!”隨着一陣“噠噠噠”的清脆響聲,牛志鵬對着撲向我的蛙人打出了一梭子子彈。我的頭頂瞬間騰起一片血霧,一股腥臭的液體濺的我滿頭滿臉都是。一個跳在半空的蛙人無法躲避,被子彈的衝擊力直接打落在地,嘶吼了一聲便閃電一樣竄回了黑暗中。然而就當我打算抹去臉上的污物,一股腥風從我的左側撲來。不容猶豫,我快速拔出窺蟬向着左側劃去。黑暗中一道墨綠色的光芒閃過,一個蛙人被窺蟬的劍鋒斬成兩截,手刨腳蹬的掙扎了幾下,便躺在地上不動了。
“這他媽的是什麼怪物,還知道聲東擊西!”我咒罵了一聲。原來前邊那些傢伙只是在虛張聲勢,待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後,這兩隻蛙人悄悄潛入離我們最近的水塘,並向我們發起了突然襲擊。看來他們雖然樣子噁心,心智和團體作戰的能力卻不輸草原上的狼羣。
“不知道,但應該不是陰物作孽。” 齊不悔擦了擦頭上的汗說:“你們看這些怪物,兼具人和兩棲動物的屬性,侵略性強,同時又懼怕武器和刀劍,說明是血肉之軀。所以我認爲這是一種能夠將幼體寄生在人類屍體上的蛙類變種。從他們的攻擊手段和智力水平來看,說不定還經過人爲的改良培育。”
“你是說,這些怪物其實都是藉助死人的身體變異的癩蛤蟆?”肖老二在一旁插嘴,“臥槽,誰會養這種噁心東西啊!”“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出路,別被他們包圍!”齊不悔在說出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突然加重了語氣,左手一揚,一道電弧擰着勁向一個方向打去。藍色的光芒照亮了角落,三四隻蛙人已經聚集在離我們不到五米的地方。電弧的威力直接將幾個怪物掀翻,一個被徹底電成了焦炭,另外兩個趴在地上無規則的抽動着身體。
“所有人儘可能遠離溫泉,”齊不悔指了指那個被電的昏過去的蛙人:“這個胳膊上有青蛇紋身的,剛纔一直在我們五點鐘方向的水塘邊晃悠,我親眼看着他跳進了水塘,又在我們右側出現了。所以我懷疑這些水塘下面都是相通的……”
齊不悔的話還沒有說完,四五隻蛙人分別從不同的方向撲了過來。“老子弄死你們這些龜兒子!”牛志鵬端起槍,對着最前面的兩隻就來了一個長點射。然而見子彈呼嘯着向自己打來,那些怪物卻真成了“龜兒子”,紛紛把身體蜷成了團,縮在長滿疙瘩的脊背下爬了過來。95式步槍雖然火力不弱,但打在蛙人的脊背上,除了濺起一個個火星,並不能對它們起到實質性的傷害。與此同時,又有幾個個頭更大的蛙人嘶吼着舉起西瓜大小的石塊,鋪天蓋地的向我們打來,看樣子是要把我們逼到靠近水塘的地方,就可以從多個角度發動攻擊。一旦陷入這種境地,那我們的後果就真的難以預料了。
“我他孃的讓你們裝王八……”肖老二啐了一口,掄起飛爪就向蛙人堆裡扔了過去,緊緊扣住一個蛙人脊背上的疙瘩。肖老二感到飛爪吃住了勁,抓住旁邊的石筍按動機關,龍頭造型的把手內部一陣異響,飛爪的繩索猛然收回,將那個倒黴的蛙人生生拖離了地面,四肢亂擺的衝了過來。
“老尹,該你了!”肖老二向旁邊稍微閃了閃,我心領神會的握緊窺蟬,等到蛙人離我還有兩米距離,我輕輕將劍尖向上挑起,窺蟬的劍鋒如同切豆腐一樣劃開了蛙人的肚子,各種令人作嘔的內臟成團的滾落出來。見我這邊得手,肖老二再次甩出飛爪如法炮製,我和齊不悔兩人則輪流用短劍和閃電,對被飛爪擒住失去平衡的蛙人下手。牛志鵬則不斷用步槍和煙幕彈,干擾着那些試圖從四面八方偷襲過來的蛙人。
突然,一聲悶哼從身後傳來,我回頭一看,卻見牛志鵬癱軟在了地上。他的警用頭盔被一塊饅頭大小的石塊打掉,額頭上滿是殷紅的血跡。“老牛,你怎麼樣!”面對負傷的牛志鵬,我只能冒着雨點般的石塊,先將他拉倒一根石筍的背後。
“操,老尹快過來幫忙!”我這邊剛安頓好牛志鵬,卻見肖老二正在向我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他的飛爪被幾個強壯的蛙人抓住,自己也被拖拽的趴在了地上。肖老二的飛爪名叫“滾龍撓”,是祖上傳下來的傢伙,即可當做武器,又能協助他爬牆越嶺。握把的一頭是用鹿皮做成的挽手,韌性極強,讓使用的人輕易不會脫手。但正因爲此,肖老二的手此時卻被牢牢套住,被一點一點的向蛙人的方向拖去。
眼看着肖老二有點堅持不住了,我快速的從戰術靴裡拔出那把鋒利的求生刀,向着對面那個塊頭最大的蛙人甩了出去。紅光崩現之後,求生刀狠狠的紮在蛙人的左眼中,疼的它痛苦的翻滾起來,同時也影響了其他的蛙人,我趕緊抓住肖老二的雙腿,這才勉強減緩了他被拖拽的速度。
見我們這邊的火力明顯下降,七八個蛙人分別通過地面、水塘甚至高處的鐘乳石等不同的地形向我們包抄過來。作爲隊伍裡唯一還能反擊的火力點,齊不悔的壓力陡然大增,不斷用電弧襲擊着越來越近的蛙人。突然,一個身着特警制服的身影從鐘乳石上跳落,猛的將齊不悔拍在地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這個人正是死去的嚴峰。他將齊不悔面朝自己翻了過來,用兩棲動物那種獨有的冰冷眼神死死的盯着這個不斷掙扎的人,並用變異的手掐住齊不悔的腮幫,試圖扒開他的嘴巴。齊不悔雖然奮力掙扎,但嚴峰的力氣卻出奇的大,還是被對方掐的張開了嘴。變異的嚴峰也張開了嘴,將一條一米多長的黑紫色舌頭,伸進了齊不悔的嘴裡。緊接着他喉嚨涌動,不斷乾嘔,一串白色的、好像蟲卵一樣的東西從嚴峰的喉嚨裡涌出,順着舌頭划向齊不悔張開的嘴。
此時的我正在努力拖拽着肖老二,如果我撒手去救齊不悔,那肖老二必定會被那些怪物拖過去。若是什麼都不做,那齊不悔的命運恐怕就要和變異的嚴峰一樣了。就在我不知如何取捨的時候,嚴峰突然推開齊不悔,倒在地上尖叫着翻滾起來。半截還在蠕動的舌頭,被一把鋒利的匕首死死的釘在地面上;而那些白色的卵,也被刀劍戳破,流出一堆粘稠的黃色液體。
“嚴峰,你個瓜娃子有本事衝我來!”頭部受傷的牛志鵬不知何時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有些吃力的靠在石筍上。滿嘴鮮血的嚴峰站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一絲人類的記憶,他並沒有馬上衝過去撲咬,歪着腦袋緊盯着這個將自己的舌頭斬爲兩截的人。
“老牛,他已經不再是嚴峰了,趕緊弄死他!” 看了看半跪在地上還在不斷咳嗽的齊不悔,我一邊抓着肖老二的腿一邊大聲向牛志鵬喊道。能看得出來,老牛雖然沉默寡言,卻是個重情義的漢子。我生怕他還念及昔日的戰友之情,把自己的性命也扔在這兒。
“你記不記得,咱們一起去緬甸執行任務,是哪個把你從毒販手裡救下來的?”牛志鵬對着嚴峰說道。面對牛志鵬的問話,嚴峰脖子猛的抽動了一下,用半截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跡。“你還記不記得,你看上個幺妹兒,想跟人家耍朋友。可人家不答應。你在外面喝的爛醉,是哪個把你揹回來的?”這句話說完,嚴峰緩緩擡起他那蟾蜍前爪一樣的手,竟然按在了胸前的警徽上。
“你!你記起來咯?”牛志鵬的欣喜溢於言表,“老子就知道,你龜兒子不會……”然而,還沒等牛志鵬一句話說完,身後卻多出七八個佝僂的身影,幾條舌頭猛的纏住牛志鵬的脖子。牛志鵬死死的盯着嚴峰,而嚴峰扶在胸前的手,竟然一把扯開防彈背心和襯衣,露出裡面被沸水煮的皺巴巴的皮膚。他對着牛志鵬嘶吼一聲,撲上去一口咬住了戰友的脖子。原來,嚴峰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吸引牛志鵬的注意,好讓潛伏的蛙人暗中發起突襲。
鮮血從牛志鵬的脖子上流出。他目光呆滯的看着前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95式步槍扔到了我的腳下。“老牛!你幹什麼,你堅持住!我馬上……”我將肖老二壓在身下,試圖將他的手從緊繃的鹿皮挽手裡揪出來,但無論我怎麼用力,都是徒勞無功。齊不悔掙扎着站起來,擡手想對着牛志鵬身上的怪物再打出一道電弧,卻只冒出了幾道青煙。
“槍……你們留着,會有用!”牛志鵬打斷了我的話,笑着看了一眼正在撕咬自己的嚴峰,喃喃的說道:“看來,你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從剛纔和嚴峰對話開始,牛志鵬的手裡就一直攥着什麼。現在,我終於看清楚那是什麼了。齊不悔也看清了牛志鵬的意圖,用最大的力氣躲到了石筍後面。
“轟隆”一聲巨響,這個巴蜀漢子剛纔待過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道烈性炸藥爆炸後留下的深坑,和蛙人們四分五裂的殘肢。
“老牛!”我嘶喊着牛志鵬的名字,但我知道這於事無補。我低下頭,一眼看見牛志鵬扔給我的95式警用步槍。我不由分說抄起槍,衝着那些正在拉扯飛爪的蛙人扣動了扳機。幾個蛙人都在擊中力量拉扯飛爪,絲毫沒有注意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們。火舌在黑暗中噴出,宣泄着我的憤怒。也將蛙人的胸膛打的稀爛。肖老二的手上頓時感到一陣輕鬆,並順勢將飛爪收了回來。
“我跟你們丫拼了!”我扔下打光子彈的步槍,抄起窺蟬衝向了剩下的蛙人。肖老二也急了,向着頂部的鐘乳石甩出飛爪,像人猿泰山一樣衝着蛙人蕩去。
經過剛纔的混戰,蛙人已經被我們消滅了不少。牛志鵬用自己的犧牲,同樣帶走了七八個蛙人的性命。尤其是剛纔這一聲爆炸,明顯讓剩餘的蛙人心中有了懼意,再也無法再組織起剛纔那樣的羣體攻勢。
窺蟬所到之處,綠光暴顯,鮮血噴濺。肖老二利用飛爪在蛙人的頭頂盪來盪去,不時用手中那把名爲“問骨”的黑色鋒利短鏟,收割着蛙人的頭顱。齊不悔則從包裡掏出一支手掌大小的弓弩,對着遠處的蛙人打出一道道冒着紅光的弩箭。很快,黑暗的空間裡再也聽不見蛙人的嘶吼,只剩下我們三人沉重的喘息。
過了良久,確認這裡再沒有活着的蛙人,我一把摘下防毒面具,大口的喘着氣。肖老二也回到我的身邊,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聲不響的看着遠處。看着齊不悔將弓弩重新收起,我重重的嘆了口氣說:“老齊,你這是練的哪家的術法,怎麼就在那麼關鍵的時候用不出來了呢?要是當時你能打出一道閃電,老牛他……唉!”
“術法?你以爲我那是術法?”齊不悔看上去非常虛弱,衝着我晃了晃手腕。此時我纔看到,在他的袖筒裡,藏着兩支像管子一樣的裝置。管子的一頭是一節細繩,套在他戴着絕緣手套的食指上。所以只要他輕輕釦動食指,手掌下方的細管就會發出強力的電弧。
“電弧發射器的使用次數也是有限的,你還真以爲我是傳說中的神仙?”齊不悔一邊說着,一邊在發射器上裝填着什麼,“我剛纔看了一下,從這些變異蛙人的着裝來看,至少沒有警方或部隊的同志,有可能是之前下來的盜墓賊。”
說到神仙,我再一次想到了洪佐。若是他在,可能都不會正眼看一眼這些蛙人吧。老洪啊,你他媽到底在幹嗎呢?我又想起了嚴峰、牛志鵬,一個小時前還是生龍活虎的兩人,此時卻已經陰陽兩隔。還有,如果這些蛙人是盜墓賊,那個叫張頌的臥底會不會也已經變成這樣了呢,那個曾暮雨,她現在又在哪兒呢……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突然感到地面上一陣劇烈的顫動,水塘裡的溫泉嘩啦嘩啦的沸騰起來。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噌的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肖老二和齊不悔也警惕的站起來,三人各持武器,呈三角形防禦着可能發生的危險。
“臥槽,這!”就在我們向四外觀望的時候,無意間回頭看去的肖老二,卻向外跳出了三四米,指着我們中間的區域說不出話來。我和齊不悔也趕忙向前竄出,回頭看時,也被眼前的變化驚得呆了。
只見我們剛纔坐着的地方,裂開了一條三米長的裂縫。隨着裂縫緩緩擴大,一隻冰冷的眼睛正緊緊的盯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