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長街南端的包子鋪,跟老闆說:“剩下的包子、饅頭、糉子、茶葉蛋,我全要了。”
老闆娘驚呆地看我三秒鐘,趕緊給我裝袋兒,在太平鎮,我這麼大的主顧,可不多見。
莫名地,有了一種當土豪的爽感。
包子鋪與陳亮的豬肉檔只有一牆之隔,老闆給我裝包子的時候,我沒事兒幹,就開始注意陳亮在幹什麼。
豬肉案板上,擺着一大塊肥膩的豬肉,十幾只蒼蠅圍着豬肉,嗡嗡嗡地亂飛。
陳亮託着腮幫子,嘴裡咬根牙籤,哭喪着臉,坐在案板後面。
包子鋪老闆娘見我在看陳亮,立刻勾起了她肚子裡的八卦蛔蟲,趕緊低聲跟我說:“今天都第三天啦,這小子,還一毛錢豬肉都沒賣出去呢!平奶奶真是料事如神,我看他呀,就快滾出太平鎮咯!”
“你想讓他滾出太平鎮?”我也壓低聲音。
老闆娘愣都沒打一下,就說:“那是當然啦!你去問問,咱們這條街,哪家店沒被他禍害過?白吃白喝不給錢,也就算了。還想找我們收保護費,這樣的害蟲,誰不想讓他滾蛋!”
我嘿嘿一笑:“那就讓他滾蛋。”
前天早晨,奶奶做那樣的決定,我還挺不理解。後來靜下心來一想,就不由得拍案叫絕,還是那句老話,薑還是老的辣!
一週賣五百塊錢的豬肉,看似很簡單,實則暗藏玄機。
首先,長街上賣豬肉的店鋪,不止陳亮一家。周星夫婦做豬肉生意已久,爲人實在,豬肉保證新鮮,又從不缺斤少兩,老顧客、回頭客衆多。如今又得了好的門面,大家當然還都選擇在他們家賣豬肉。
其次嘛,陳亮臭名遠播,先撇開豬肉的衛生安全問題不說,就憑着百姓心裡對他的那股恨意,也都憋足了勁兒,不去買他的豬肉,非得把他逼出太平鎮不可。
老闆娘用塑料袋裝好包子,我付了錢,把包子全部塞進揹包裡。
剛想走開,突然看到陳亮把牙籤一吐,手機放到耳邊,點頭哈腰地大聲說道:“喂,武哥,您上次說要來許城,什麼時候到呀?一定要給小弟面子,到小弟這兒來坐坐,請你洗浴桑拿一條龍,怎麼樣?”
說着,他就哈哈哈地笑出聲來,笑得很隱晦,讓人很容易就想歪掉,“一條龍”應該不止洗浴桑拿那麼簡單。
不知道電話那端說了什麼,陳亮愣了一下,又提高嗓門兒,嚷道:“什麼?今天是老大生日?武哥,我這邊有事走不開,你一定要替小弟我跟老大拜個壽,祝他老人家生日快樂!嗯嗯,好好好,我一會兒微信轉紅包給你。武哥,你一定要幫我多美言幾句呀,我進幫會的事情,可都靠您啦!”
掛掉電話,陳亮得意洋洋地衝我挑挑眉毛,貌似是在炫耀自己有幫會撐腰。
我懶得理他,丟了個白眼兒給他,轉身就往家走。
剛走到平家老宅外,就看到,一大羣二十來歲的男人和一些中年婦女,排着隊站在門外。
我很好奇他們要幹什麼,剛想走過去問問,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別克轎車,一邊遠遠駛來,一邊不停地摁喇叭,最終,緩緩停在平家老宅門外。
一個司機模樣的中年男人,小跑着從駕駛座裡跑出來,繞到另一邊,
拉開後車座的門。
然後,就見一個油頭粉面、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剛一下車,就掃視了一眼站在門外等待的人羣,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幾乎是同時,後車座的另一邊,也下來一箇中年婦女。她身材還行,穿一身粉色的旗袍,走起路來,大屁股一扭一扭的,竟扭出幾分夜上海的感覺來。
中年婦女一下車,就衝着人羣嚷嚷:“散了吧,都散了吧。常鎮長家少爺都來了,你們就沒戲了。時間寶貴,都散了吧,該幹嘛幹嘛去!”
聽她這麼一說,衆人皆是一愣。
隨即,就有幾個中年婦女不樂意了。一個胖胖的女人走上前來,跟她理論:“姻緣這回事,最重要是看對眼兒。如果人家姑娘看不上,別說鎮長家少爺,就是市長家少爺來了,也不好使!”
旗袍婦女哈哈大笑:“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你看你們帶來的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呀?我們常少爺這一身西裝,可都值三千塊呢,他們哪個不至少得掙一個月?!自古婚娶,都要講究個門當戶對。一個個窮酸相,還想跟平家攀親戚,啦蛤蟆想吃天鵝肉吧?!”
旗袍婦女說話太無理,剛說完,就有幾個男人想揍她,幸好被身旁的人給勸下了。
那個常公子,站在我家大門前,“砰砰砰”叩響門環。
不一會兒,王伯從門裡走了出來,見衆人面色不善,趕緊上前勸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大家都消消火,一會兒,我家小姐梳妝好,會挨個跟大家見面!”
常公子垂眼瞧着王伯,故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傲嬌地說了句:“挨個見,就不必了吧。”
王伯打量了一下常公子:“哦,原來是常鎮長家公子呀,恕我眼拙,失敬失敬。不過,挨個兒見,是我家老太君立下的規矩,不好打破。”
看到這兒,我早就明白了這羣人是在幹嘛。
原來,五嬸兒昨天在外面忙活一天,就是去聯繫這些靠嘴吃飯的媒婆,來給我安排相親來了。
我拿包擋着臉,匆匆跑回平宅。
跑過常公子身邊時,看他不爽,就趁機踩了他一腳。梳個大背頭就當自己是小馬哥,穿上披風還不得上天呀!
常公子疼得直跳腳,大叫:“你哪家的丫頭?走路不長眼睛?!”
能進平宅,還能是哪家的丫頭?當然是本小姐,我咯!
真爲他的智商感到心碎。
常公子是個草包,鑑定完畢。
我一溜煙兒跑回臥室,把書包裡的包子全部倒在桌子上,念動口訣,把長毛狗放出來。
它一見堆得跟小山似的包子、饅頭,整條狗都傻了。
只愣了一秒鐘,就飛快地鑽進食物的海洋裡,大快朵頤。
它現在渾身無毛,披一身鱗甲的樣子,雖然威風,卻特別搞笑。昨天夜裡沒來得及細看,今天才發現,它身上有好多鱗甲都有殘缺,甲片上還有些乾涸的血漬。正如它所言,昨天,確實受了極重的傷。
長毛狗正吃着,屋外,五嬸兒敲了敲門:“小平果。”
我嚇得一個箭步,衝到門邊,把門抵住:“五嬸兒,我沒穿衣服,你不能進來。”
五嬸兒笑了:“你小時候天天光屁股,我都看膩了,不看你就是。”
“不行,我現在都發育
成大姑娘了,跟小時候一點兒都不一樣,反正你就不能進。”我可不敢讓她看到長毛狗。
五嬸兒拗不過我,只能隔着門跟我說:“好吧,你趕快起牀,打扮漂亮點兒,到前廳來,有驚喜在等你喲!”
五嬸兒說得很神秘,我吐吐舌頭,就門外那羣貨色,還驚喜?
有點兒後悔答應奶奶相親的事情,跟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結婚,真會幸福嗎?
五嬸兒走遠了,長毛狗從包子山下擡起頭,虎視着我:“一女不侍二夫,你這麼搞,在古代,是要浸豬籠的。”
呦呵,這傢伙,貞潔觀念還挺強。
我坐回桌邊,教育它:“時代在進步,社會要發展。一切不合理的事務,都要被淘汰。在現代,流行試婚,懂嗎?試婚,就是要先同居,後戀愛。古代那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過時了。結婚之前,連老公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難道說,嫁個醜八怪、性無能,也要死心塌地跟一輩子呀?古代最有名的那個誰,潘金蓮,不就是個典型的悲劇嗎?如果那時候有試婚這一說,她還會嫁給武大郎?肯定不會,直接嫁給西門慶,保證一輩子都不會出軌。”
長毛狗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就說:“你敢嫁給別人的話,離默天不會輕饒了你。”
“嘁!”我冷哼一聲,“離默天,他算我的誰呀?憑什麼不饒恕我?”
“他是你相公呀!”長毛狗瞪着一雙大眼睛,竟有點兒萌嘟嘟的感覺。
我伸手拍拍它沒毛的禿頭:“小饕餮,你們神獸太單純,不懂我們大人的世界。雖然我跟他睡過好幾夜,但是,他從沒碰過我。你說,他是不是那各方面,不行呀?”
我笑得很壞,可是,心裡卻揪揪的疼。這幾天,一提到離默天,心就疼,還生氣!
我倒了杯水,咕嘟嘟喝下。
剛喝到一半,長毛狗突然說:“誰說離默天不行?難道你忘記了嗎?你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叫了整整一夜!”
我一口水沒嚥下去,全部噴了出來。
“長毛狗,你太猥瑣了,居然聽牆根兒!”我嗆得直咳嗽。
長毛狗白我一眼:“你以爲我樂意聽呀,你叫得那麼大聲,整棟樓都聽到了!還好意思說我家離默天不行,不行你別叫喚呀!”
我的臉火辣辣地燙,這下子,丟人丟到外婆家了。
“就算他那天行,那他後來就不行了,你看,這麼多天,你都沒聽過我叫吧!”說這話時,我覺得我臉皮真TND厚。就爲了證明離默天不行,我何苦呢?
長毛狗定定地望着我:“你以爲他真不想碰你嗎?”
我:“……”
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它張張嘴,想說什麼,又沒說。
“好吧,就當他不想碰你。誰讓你長得一般、身材一般、牀上功夫也一般,一點兒都不性感。”說完,它一低頭,又把頭埋進了包子裡面。
該死!好想捶它!
我一個爆慄,打在它撅在外面的屁股上。
手指撞在它的鱗甲上,痛死啦!可是,它好像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額……養什麼不好,偏偏養一隻神獸,真是自找罪受。
長毛狗自顧自地吃包子,也不理我。五嬸兒來催了好幾次,我才拖拖拉拉地洗漱好,去了前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