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之下,熙雪的這一掌已拍了下來。
雖然千萬大軍之中,有熙雪的同族至親,有像竹筒飯、茗姬這樣的至友,但是在孟婆的哭聲影響之下,所有人都覺得,自殺竟然是一件可以解脫痛苦的事情。
甚至看到熙雪自殺,已然有很多人要效仿起來。
眼前見千萬大軍,竟然被孟婆的哭聲擊敗得一塌塗地,即使龍皇左洪等修爲高深之人,竟然也萬念俱灰,任由身後衆人自殺。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一聲深沉悠揚的聲音驀然響起,劃破了沉悶的長空。
聽到了這個聲音,熙雪全身驀然一震,拍到了頭頂之上的手掌立即停了下來,此時距離頭頂僅僅有三寸的距離而已。
熙雪看着自己頭頂的手掌,眼中現出了迷茫之色,而此時,千萬大軍之中,那些同樣有自殺想法的,也有一些人漸漸清醒起來。
此時,就見孟婆的哭聲再次高昂起來,這一聲哭泣簡直撕心裂肺,痛入心扉。
熙雪剛剛有了迷茫的眼神,再一次出現了絕望,尚未落下的手掌,再一次就要落了下去。
但是,此時,第二聲深沉悠揚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一聲響,徹底壓倒了孟婆的哭聲。
就見熙雪眼中立即恢復了清明,再無一絲迷茫求死之色,而千萬大軍,也全部恢復了清醒。
熙雪回想起自己剛纔所作所爲,立即嚇出一身的冷汗,回頭看了一眼姜億康,明白正是姜億康救了自己。
此時看到姜億康的手中,正拿着一根長如枝條,透出古樸之色的胡笳,放在嘴邊吹響了第三聲。
第三聲胡笳之聲一響起,衆人的耳中只能聽到這胡笳之聲,而完全忽略了依然高亢的孟婆的哭聲。
雖然胡笳聲聲悲傷淒涼,但是衆人聽到耳中卻是根本沒有求死之意。
孟婆哭聲立止,她擡起頭來,恨恨地看了一眼姜億康,狠狠地說道:“比我慘,你根本還不夠。”
說罷,孟婆再次一捂臉,痛哭起來:“夫君行萬里,一去不歸還,遠路送寒衣,胡天白雪飛,噩耗腸欲斷,風色吼斜陽,長城壓白骨,哭倒八百里……長城哭倒又如何,夫君一死不歸還……我的夫君吶……”
聽着孟婆哭聲泣泣,千萬大軍再一次悲從中來,眼前立即出現了一副悽慘的畫面。
新婚燕兒的夫妻強行被分開,丈夫前去修長城,數年不歸,妻子翹首以盼,結果卻等來的是丈夫死亡的噩耗。
妻子不遠萬里去了長城,卻發現丈夫的白骨草草地壓在了長城之下,妻子痛哭不止,結果八百里長城被生生哭倒。
聽到孟婆的哭訴之聲,所有人再次在心頭泛起了濃濃的悲哀。
姜億康本打算一直吹響胡笳,將孟婆擊殺。但是聽到了孟婆的哭訴之後,姜億康沉默了片刻,緩緩舉起胡笳,放在了嘴邊。
第四聲胡笳之聲,傳出的是舒緩的聲音。
悠揚舒緩的胡笳之聲緩緩傳出,在空中迴盪,這舒緩的胡笳之聲,充滿了悲涼之意,更是充滿了思念之情,所有的人聽到了這胡笳之聲後,立即感覺到心中無限的酸楚。
這股酸楚之意,慢慢地蔓延到了全身,使得衆人回思起自己,剛剛聽到孟婆哭聲而興起的悲憤,竟然慢慢化解,絲絲消散。
聽到了孟婆的哭聲,雖然同樣會感覺到悲傷,但是衆人心中更多的是充滿絕望和怒火。
但是聽到了姜億康的胡笳之聲,雖然同樣是悲傷,但是絕望和怒火卻被化解,反而得到了一種安寧和平靜。
本來,孟婆的哭聲越來越高昂,越來越淒涼,但是在姜億康的胡笳之聲影響之下,竟然慢慢變得平淡,甚至變成了乾嚎。
聽上去令人煩躁不已,已然沒有剛纔巨大的蠱惑之力。
哭着哭着,孟婆自己竟然哭不下去了,眼淚也流不下來了,坐倒在了地上,狂怒道:“爲什麼?爲什麼你能夠破了我的法術?我在凡人的時候,長城都能哭倒,爲什麼你竟然不怕我的哭聲。
姜億康沒有回答,胡笳之聲再次響了起來,此時的胡笳之聲,更加舒緩,籠罩在孟婆的上空,更像是輕柔地聲聲低語。
聽着這胡笳之聲,孟婆像是慢慢地抽走了力量,身子漸漸軟了下來,沒有了憤怒,坐在地上,雙目幽幽,更像是一個可憐的孤苦無依的老者。
胡笳聲止,姜億康收起了胡笳,雙手背於身後,淡淡地看着孟婆。
孟婆擡起頭,看了一眼姜億康,不解地問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能夠化解我心中的冤氣?”
姜億康說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就是當年哭倒長城的孟姜女?”
孟婆說道:“這又如何?”
姜億康說道:“當年你夫君慘死,屍骸無存,你哭倒長城,一身的怨氣沖天,所以不入輪迴,反而就留在了奈何橋上。你自己放不下心中的情,因此你就讓所有路過奈何橋的人都要忘記前生之情,所以你才讓每一個死去之人,喝下孟婆湯。”
孟婆又點了點頭,咬着牙說道:“正是。”
姜億康說道:“但是這並不是你的根本目的,你的目的,其實要守在奈何橋上,找到你丈夫輪迴的魂魄。”
孟婆眼中現出震驚之色,問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姜億康說道:“若不是因爲你用情至深,你以爲此時此刻,還你能在這兒與我說話嗎?”
姜億康說得沒錯,就在姜億康剛剛拿出胡笳之時,本已動了殺機,孟婆本就是充滿悲怨之人,姜億康只需火上燒油,以胡笳之聲令孟婆更加悲怨,孟婆必然會承受不住這麼多的怨氣而爆裂而死。
但是,正是因爲聽到了剛纔孟婆的哭訴,姜億康立即猜測到了孟婆怨氣的來源。
也可以說,孟婆正是用情至深,纔有了今天的結局,雖然誤入歧途,但也算是情有可原。
所以,姜億康決定饒孟婆一命。
就在孟婆震驚之時,就聽姜億康冷冷說道:“你自己身世悲慘,難道就讓所有人都與你一樣悲慘絕情嗎?冤有頭債有主,你濫殺無辜,與你的冤主有何區別。你難道能殺別人,別人就不能殺你嗎?”
聽到姜億康義正嚴詞的訓斥之聲,孟婆頓時呆在了那兒,半晌之後,才哀愁地說道:“我一個婦道女子,那我該怎麼辦?”
隨着這一句話,孟婆全身的修爲迅速地消散,蒼白的長髮迅速回收,長髮之上的吸血蝙蝠一全部掉到了地上。
孟婆此時坐在地上,就是一個普通的老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