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呆乖乖伸出手與連玥相握,目光一直在連玥臉上打量,直看得連玥將手摸向臉,有些尷尬的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沒有。”孟小呆連連搖頭,餘光看着方宇有些緊張的臉,只輕輕一笑,“就是覺得你長得有點像我一位朋友。”
“呵呵……是嗎?”連玥毫不在意,高興的拉着孟小呆的手,“那我們可真是有緣分。”
是啊……緣分大發了。
不知道她跟月憐有什麼關係,或者純粹就是長得像而已。月憐是她親眼所見魂飛魄散了的,再也不可能有來世,所以此刻見到這名叫連玥的並且與月憐有七分相信的女孩,孟小呆不無感慨。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電話急促的響起來,齊旬率先接起來,便見他本來帶笑的臉突然一頓,瞳孔猛烈一縮,隨後緩緩的道:“好,我馬上到。”
掛下電話,老鍾第一個問:“齊隊,咋了?誰報的案?在哪?”
齊旬緩緩的看着老鍾,目光復雜晦澀,有點無奈又有點悲哀,“報警的是你鄰居,死亡人物是……”似乎有些難以啓口,齊旬頓了頓,才慢慢吐出三個字:“——鍾大嫂。”
老鐘的家是一棟平民小區裡,三單元二棟305房間。
孟小呆等人到達現場時,305房間已擠滿人,報警的是對面房間306的主人李素芬,她與陳金華老鍾是幾十年的鄰居,雙方感情好得很。
一進門,便看到哭泣的李素芬,李素芬一看到老鍾,哭得更大聲了,她跑過來拉住滿眼血絲的老鍾大聲哭喊,“老鍾。你,你一定要爲金華妹子報仇啊,她,她死得好慘啊!”李素芬因爲哭得太急促。突然暈了過去,於是一番搶救忙碌,而老鍾則慢慢的往裡走。
熟悉的擺設,玄關,鞋架,甚至上面還有一雙他換下還沒來得急洗的臭襪子,再往前,老舊的沙發,桌椅,電視。在電視上方的牆壁上還掛着一張碩大的刺繡,上面寫着:家和成事興。
這些傢俱其實早就老了,他一直叫她買新的,他作爲一名刑警,工資雖不高。但亦不低,國家每個月都有補貼,過年還會發獎金,總之來說,他雖不是特別有錢,但是也不窮。
但是她卻不買,她說:“這些傢俱都還能用。咱們就將就着吧,咱們老了,得給兒子留點,上次不是看上一個房嗎?我覺着不錯,我們把它買下來,裝修一下。再添置點新的傢俱,讓咱們兒子娶個媳婦,咱可是想抱孫子好久了。我看小呆兒就不錯,人又漂亮懂事,若是兒子能娶回她。肯定是樁特美的事兒,你說是不是?”
當時他是怎麼回來着,哦,好像是抽着煙,對她咧嘴一笑,“行啦,老婆,兒孫自有兒孫福,再說,兒子在外面工作也掙得不少錢,咱們老兩口辛苦這麼多年,我也沒讓你過上什麼好日子,不就讓你買點新傢俱嗎?你就扯這麼多,你看看那洗衣機,都多少年了,動都不動,年年衣服都要你手洗,你不心疼你手我還心疼呢,趕緊着,去買一個,你不買,我去買。還有啊,別跟小呆兒提咱們兒子的事,我看小呆兒不喜歡談這事,況且我總覺得小呆兒不簡單,咱們兒子配不上她。”
“我呸,老鍾,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兒子好差啊!我們兒子長得跟我一樣,一表人材的,花見花開的,怎麼會配不上小呆兒。雖說小呆兒那周身氣派的確不像常人,但我問過了,她沒父母,家裡有幾個兄弟姐妹,我看家庭情況也不怎麼樣,嫁給咱們兒子,咱們還可以給孃家貼補貼補,而且我也問過了,小呆兒從來沒談過戀愛,這純情勁兒跟咱兒子一模一樣。與咱兒子簡直就是絕配啊!”
“哎喲,我的老婆大人啊,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咱家兒子是不錯,但能比得上咱們齊隊嗎?”
“啥?你說啥?這事又關齊旬什麼關係啊。”
“我跟你說,老婆,以我過來人的身份,我敢保證,咱們齊隊喜歡小呆兒。你看他哪個不去欺負,偏偏就愛欺負小呆兒,你看啊,咱們齊隊這人,人長得也好看,關鍵是人家那智商,你覺得咱們兒子的智商能比得上咱們齊隊嗎?”
“你……你……你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兒子威風啊,咱們兒子咋了!一樣高智商……”說這話的時候,她雖然梗着脖子,然而卻明顯心虛,現在想起那時,突然覺得好遙遠。
他倆初中就認識,然而那時不準早戀,大家就各自將心裡的那份愛戀藏在心中,後來還是她先主動。最後兩人走在一起,風風雨雨在一起幾十年,一直小吵小鬧,然而他卻知道,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心底比誰都善良,因爲有個刑警丈夫,雖然丈夫經常不在家,可是卻自豪的要死,去哪都宣告自己的丈夫是刑警,破了多少多少的案子,那一臉的自豪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刑警。
她很小氣,小氣到在菜市場買菜爲了一毛五一斤的蔥,硬是花費半個小時砍價砍到一毛四;她又很大方,只要電視上或者是新聞上出現哪裡的人特別需要幫助時,她會把省下的錢全部捐出去。
這個女人是他見過最矛盾的女人,她很暴力,搞打擊能力超強,一口利嘴無人能及,常常兩三句話就可以將你噎得死死的。
和她吵架的人永遠沒有贏過,如果那個人贏了只能代表那人有着堪與她相比的搞擊打能力。
他不懂什麼是愛,他只知道每天能和她一起吃飯,一起上街買菜,一起聽她砍價,一起聽她與人吵架,一起逛街散步……
她生病了他着急,揹着她跑幾十條街去醫院。而他生病了,她則會日日夜夜守在他身邊,收起所有暴脾氣,一心一意服侍他,直到病好,又恢復原樣。
這樣的生活如此真實如此溫馨,他甚至想到,以後他倆老了,他若還能揹她,就天天揹着她出去看日出,散步呼吸新鮮空氣。若是背不動,就一人拄一根柺杖,每天慢慢的去家後面的小公園走走看看,或者去兒子兒媳那裡帶帶小孫子小孫女,再或者將自己破案的一些本領要點教給自己的孫子或孫女,讓他們以後長大也去當警察,保衛國家。
他和她的一生就圓滿結束了。這或許不是年輕人之間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然而它卻是他們之間獨有的混合着少年時青澀的戀情,青年時成熟的愛情,中年時淡淡的親情,以及老年時默默的溫情。
那是獨有的一種情,從相識相知到相守一輩子,最後,當滿頭白髮,雞皮鶴顏時卻仍能幸福的笑着。
只是……
再也沒有了啊……
他慢慢的走着,手指一根一根的滑過這些熟悉的傢俱,最後腳停留在客廳的最中央,他的妻子,他的利嘴妻子就那樣躺在客廳中央,靜靜的躺着,彷彿睡着一般。
如果沒有身下那緩緩流淌的鮮血的話,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爲什麼他們那麼奇怪的看着他呢?
老鐘有些迷茫,似乎是有人在跟他說話。哦,其實,我的老婆,你的老公我這一生從沒騙過你,但是還是騙了你一件事,那就是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還記得上次我突然出鼻血嗎?
我說沒事,你也就相信了,其實我經常流鼻血,所以那次我瞞着你去醫院檢查了,院方給出的答案是血癌。
爲了怕你傷心害怕,我沒有告訴你呢,你看,是不是因爲我對你的撒謊,所以老天都在懲罰我呢?
其實我一直在想着,如果我去了,你就再去找個伴,憑你花見花開,車見車載,啤酒見了自開蓋的花容月貌,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還好看的伴兒。我啊,長得是五大三粗的,就像一頭蠻牛一樣,當初你是怎麼看上我的呀。
等我走了,你就去找一個帥得爆胎的,給我長長臉,也給咱兒子長長臉。
可是……
爲什麼呢?
爲什麼你要比我先走呢?
老鐘的嘴裡,鼻裡,眼裡,耳朵裡突然冒出大量的鮮血,目光直直的盯着地上的鐘大嫂子,就那樣直直的盯着,眼睛裡全是血,最後,就那樣僵硬着身子往後倒。
孟小呆一直注意着他,生怕他有什麼過激行爲,此時見到他突然往後倒,趕緊將其扶着,沒讓他摔倒在地。
而看到他滿臉鮮血時,再看一眼地上躺着了無生息的鐘大嫂子時,孟小呆眼圈兒一紅,深吸一口氣就要往老鐘身上輸送靈力。
“讓開,別亂動。”齊旬上前一步抓住孟小呆手腕,周圍的人在見到老鍾一臉鮮血時,全都嚇了一跳,雜七雜八的問着。
齊旬抿着脣,神色是少有的嚴肅,他扶起老鍾,精純的道家能量一點一點輸入老鐘的身體,只是……
他的血已經變異,心臟根本就不能再產出新鮮的血液,就算他現在穩住,一樣也救不了根。
他是人不是神,他只是一名天師,不是一名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