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山是座大山,比龍音山要大很多,步行的話,離龍音山大概有五天半的路程,但因爲成明星和穆蘭天天賽跑,而使時間有所縮減,變成了五天。
這天傍晚的時候,四個人來到了山腳下,好好地休息了一番後,幾個男生搭起了帳篷,穆蘭則架起篝火,燒水熱乾糧。
尤良這饕餮客,這幾天一直在研究捕獵的技巧,今晚終於有了收穫,用自己做的小陷阱,捉住了一隻野兔,穆蘭在山間小溪裡抓了幾條魚,一起做了,算是頓不錯的晚飯。
看着穆蘭在火上煮魚,尤良在一邊烤兔子,考步城搖頭晃腦地指揮完這個指揮那個,成明星突然有種溫馨的感覺,像是在和同學外出郊遊。他突然後悔走時太匆匆,沒有帶絃琴,否則這時演奏一曲,多有情調。
不由感嘆,生命中許多事都是如此,只因當時一陣惘然失意,結果導致後來錯過許多美好。
他不由笑了:你個二貨,這麼哲思地考慮起人生來了?裝什麼十三。還是先琢磨琢磨捕鳥大事吧,別到時候空手回去,人就丟大了。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那堆火光也就顯得更亮了,考步城依舊在一邊指點江山,批評穆蘭和尤良的手藝,尤良爲此很感到不耐煩,突然壓低了聲音,非常神秘地對考步城說:“小城,你聽過叢林幽靈的傳說嗎?”
“叢林什麼?”考步城一怔。
“幽靈。專門在叢林中游蕩,等旅人入睡後,慢慢將其吃掉的幽靈的傳說。”尤良啞着嗓子說,“你聽過嗎?”
“沒有。”考步城這時才意識到周圍已經陷入了黑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顯然是有些害怕了,但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那……那是怎麼樣傳說?”
“傳說啊,常會有一些人迷失在叢林中,轉啊轉的也走不出去,最後就活活被餓死在叢林裡了。”尤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飄渺,而這種飄渺在黑夜中聽來,就有種令人悚然的效果。“他們死後,也無法離開,就帶着強烈的飢餓感,在叢林中游蕩,遇到旅人時,就會悄悄地跟上他們,不斷在他們身後喊着:救救我吧,我好餓……”
“然後呢?”考步城顫抖起來,忍不住朝火堆前靠了靠。
“然後,他們就會一路跟着你,等你在野外睡着時……”尤良陰森森地笑着,突然驚叫一聲:“小城,你身後是什麼?”
“啊!”考步城嚇得一跳多高,差點沒撲進火堆裡,抱着頭撲倒在地上:“救命啊!”
尤良的笑聲響了起來,地動山搖的,驚得林中羣鳥齊飛,蔚爲大觀。
“你這個滾蛋,故意嚇我是不是?”考步城掙扎着爬了起來,眼睛裡帶着滿眼恐懼的淚,衝着尤良怒吼,尤良只是大笑。
“靜一靜!”成明星這時突然一伸手,示意兩人收聲,然後仔細地聆聽起來。從剛纔起,他就隱約聽到附近有什麼聲音,但聽不真切。這兩個傢伙閉上了嘴後,周圍就只剩下了火焰吞噬木柴的噼啪聲、水在沸騰的咕咚聲,還有烤野兔上的油滴到火上的嘶嘶聲。
而在這三種聲音之外,還隱約有另一種聲音,飄渺而令人難以查覺,四個人這時都聽到了,忍不住豎起耳朵一起聆聽。
“救救我吧……”
他們終於在同一時間裡聽清了這個聲音,然後在同一時間裡,被嚇出一身冷汗。
“不是吧,真的……真的有……”考步城話都說不清楚了,身子哆嗦成了一團。
“開玩笑,我只是開玩笑而已,怎麼可能?”尤良也是牙齒打戰,沒想到自己這麼牛叉叉,隨便亂編個鬼故事也能應驗。
“救救我……”
那聲音斷斷續續的還在響,似乎是在不遠處黑暗中的一片草叢裡,成明星壯着膽子站了起來,拾起根燒了一半的長木柴當火把舉着,慢慢地走了過去。
考步城已經嚇癱了,尤良也一副隨時會嚥氣的樣子,他再慫,也總不能讓穆蘭過去吧?於是就像明明害怕蟑螂,但在尖叫的妻兒面前,仍是一臉鎮定地舉起巴掌衝小強走去的丈夫一樣,成明星雖然臉色白得像紙,但還是瞪着眼睛走了過去。
如此英雄壯舉,理應獲得三人的星眼矚目,可沒想到他才走幾步,一聲吱呀響起,就把他給嚇趴下了,結果英雄變成了大狗熊,太狗了、太熊了。
“我去吧。”穆蘭一手握着鋼刀,一手握着根木柴,她的虎符之門在她身後慢慢關閉。成明星好一陣咧嘴:原來是虎符之門的聲音。好不容易鬥起膽來一次,小蘭你太不給力了……
穆蘭也很害怕,她壯着膽子向前走了幾步,豎起耳朵聽了一陣,然後又試探着走了一步出去。旁邊草叢中忽然一響,躥出了個黑影,她嚇得啊地大叫一聲,刀一通亂舞,人快速後退,結果絆了個跟頭,摔倒在地,火把也飛了出去,刀也飛了出去。
“不要、不要啊!”她嚇得手刨腳蹬的,惹得其他三人一陣瀑布汗,恐怖情緒被掃掉了一半。
“喂,小木頭,那只是只大林鼠而已。”尤良咧着嘴說。如果不是周圍有“幽靈”窺視,他肯定已經笑破肚皮了。
穆蘭好一陣臉紅,一骨碌爬了起來,剛揀起鋼刀,就聽見吱呀一聲響,嚇得她一哆嗦,一轉身舞了個刀花:“誰!?”
“別怕,是門。”成明星站在那裡,身旁的破木門緩緩打開。這傢伙咧着嘴笑着,心想:這叫一報還一報,剛纔你把我嚇趴下,現在我嚇你一哆嗦,算平手吧。
“還是讓我來吧。”成明星一邊說着,一邊向門裡望去,龍老踱着小碎步走了出來,偷偷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怪他沒屁大的事也把自己叫出來,實在不人道。
成明星咧嘴笑着,悄悄在老人身邊說了聲:“龍老,大人有大量,別見怪,全靠您了。”
龍老也沒出聲,將腰一挺,突然衝進前方那堆亂草之中,在亂草中找了片刻,就提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出來,丟在篝火旁邊後,就自己走回門裡,順手把門關上了。
“是人啊。”尤良長出了口氣,“我說嘛,順嘴胡編的鬼故事,怎麼可能成真?”
“肥良哥,原來那故事是你故意編出來嚇我的?”考步城臉色陰沉,有如厲鬼,“你等着,仇,早晚是要報的。”
“他好像受傷了。”穆蘭見對方是人,膽怯之心立消,急忙過去查看,成明星也湊了過來,藉着火光打量這少年。
少年長得算是一般,短髮,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臉上有瘀青,嘴角有血,衣服上也是左一個腳印右一片泥的,看來是被人暴揍了一頓。
“荒山野嶺的,八成是被人搶了。”尤良在旁邊做起分析。
“問題是他自己跑到這種荒山野嶺讓人有機會搶,是爲了毛?”考步城繼續提出問題。
拍柯南啊?拍金田一啊?拍少年包黑炭啊?成明星心裡各種奇怪想法,嘴上當然不能說出來。過去拍了少年臉兩下,不醒,再用力,不醒,剛想再用力,突然想到這成抽耳光了,別再把他抽死。
於是立刻掐起人中。這招在電視上他看過無數次,每次都是立竿見影,結果論到他用時竟然不好使,他一狠心,加大了力度,少年這才“哎喲”一聲幽醒了過來。
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好餓……”
“我去!”考步城嚇出一身汗,不自覺地退了一步,瞪着眼看尤良,尤良一臉無辜,攤開雙手錶示自己沒與少年合夥整人。
“乾糧、魚湯、兔子腿!”穆蘭果斷地指揮考步城,然後再指揮尤良:“藥包、水壺、棉花袋!”
兩個傢伙立刻行動,片刻之間,穆蘭已得到想要的一切,她用水浸溼了棉花給少年擦了傷口,然後從藥包裡取出外傷藥給他上藥,但少年顯然更在意那三樣吃的,眼睛一個勁向那邊飄,等穆蘭完成了簡單的外傷處理後,少年竟然一躍而起,一手抓乾糧,一手抓兔子腿,拼命朝嘴裡塞。
片刻工夫,解決了這兩樣吃食,他又端起碗來,幾口喝光了魚湯。大家這才明白,傷什麼的全是浮雲,少年只是餓得無力了而已。
“我飽了。”放下碗,少年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雖然味道一般,但單純用來填肚子的話,還算可以吃。”
“你這王八蛋懂不懂報恩倆字兒怎麼寫啊!”穆蘭立刻怒了,要不是成明星攔着,早一拳讓少年再趴下了。
“我外焦裡嫩的烤兔腿,就得到這麼個評價?”尤良也怒了,氣得大口咬着另一條兔子腿:“明明香得都不能再香了。”
“你們都不懂烹飪啊!”少年搖頭嘆氣,一副對他們感到絕望的欠揍相兒。“有機會我可以給你們上一課。”
“喂,我們救了你一命啊。”成明星咧着嘴,不知做出什麼表情纔好。
“哦,謝謝。”少年淡然地點了點頭,“十分。”
“什麼?”三個人異口同聲。
“我的意思是十分感謝。”少年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前邊山上有山賊,不太平,你們自己小心,如果被殺了,我沒時間去埋你們哦。”
“你個王八蛋我殺了你!”這次成明星也怒了,換成穆蘭攔着他。
“你是什麼人?”穆蘭盯着少年問,“爲什麼會滿身是傷倒在這裡?”
“真笨啊,我都說了前邊有山賊,用屁股想也知道,我一定是被山賊襲擊了。”少年瞥了穆蘭一眼,一臉的不屑。
“我們一起殺了他吃肉吧。”穆蘭眼放兇光,對成明星說。成明星一咧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