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種公式化帶炫耀的回答,我很不爽,所以我盯着那個婢女,語氣有點不善的說:“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婢女愣住,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之後,帶着點幸災樂禍的意味說:“娘娘不記得了嗎?我叫蘇青啊。”
蘇青,名字倒是不錯,但是配這個女的,嘖嘖,實在是侮辱了這兩個字。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叫蘇青的女婢,在楚徹眼裡,應該也有點地位,不然依照一個下人的身份,不會這麼趾高氣揚,她在我面前應該自稱奴婢,而不是我,想到這層,我點了點頭:“蘇青是嗎?洗澡我自己會,你們出去候着吧。”
蘇青明顯不能消化我的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變幻之後,聲音壓得很低的說:“不知娘娘所說‘洗澡’是什麼意思?”
我反應過來,一時間說快了,古人哪裡知道什麼叫洗澡,於是我拍拍自己腦袋,故作鎮定的說:“這兩天發燒,燒壞腦袋了,我是說我會自己沐浴,你們先下去吧。”
蘇青明顯不悅,不過也沒說什麼,只是帶人離開,丫環個個長得倒很標緻,那個殺千刀的暴力王爺楚徹,豔福倒是不淺啊。
等屋子裡靜下來,我才放心的吐了一口氣,準備脫衣服洗澡,說實話,雖然不知道具體在牢房裡待了多久,但是隻想一想都覺得渾身很癢,儘管我現在身上到處是傷,並不適合洗澡,但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可不想被自己臭死。
我剛要拉開褻衣的衣結,卻聽見空蕩的屋子裡有人說話,說話的聲音哽咽,帶着壓抑的激動和哭腔說:“娘娘,綠意以爲娘娘••••••綠意該死,不能保護娘娘,害娘娘受了這麼多苦。”
這個叫綠意的,說話時,渾身都在發抖,眼睛裡的痛也是真的,看得出來,她對向芸晚應該是出自真心的,如果說她是演戲,能演到這種以假亂真的地步,那麼這個人的城府就真的是深不可測,小人不得不防,像蘇青那種,什麼都表現在臉上的反而好辦,最怕的就是當面對你忠心耿耿,對你掏心掏肺,背地裡卻巴不得一腳把你踩死的人。
我上前扶起綠意,很真誠地說:“綠意是嗎?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我以前是個怎樣的人,你說給我聽,好嗎?”
綠意先是很詫異,緊接着用力的咬着嘴脣,之後很難過的說:“綠意該死,不能保護好娘娘,綠意對不起娘娘。”
我本來想牽綠意的手,勸她兩句不要傷心難過之類的,但礙於男女有別,我忍下了,只是自己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說:“我身上有傷,你就別進來了,免得看到嚇着。”
綠意沒說話,站在原地,也許又是咬着嘴脣的,我沒心思多管了,進到裡面,脫下褻衣,身上的繃帶髒兮兮的,血凝結之後貼在肉上,不能硬拆,澡必須要洗,無論楚徹吩咐人給我洗澡是出於何種居心,我都不能容忍自己這麼髒兮兮的,我索性也就不管會不會感染,會不會痛,我慢慢的走進浴池,浴池很大,也很奢華,四周鑲着金邊,在現代我可是從來沒有過這種享受,所以當水打溼繃帶,浸進傷口時,我竟然沒覺得有多痛,反而快感多過痛感。
綠意站在遠處半天沒出聲,於是我只好又主動說:“綠意,我叫向芸晚,對嗎?我以前,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綠意沉默了一陣,才說:“娘娘的確是叫這個名諱,其他的綠意不敢亂說。”
我故意嘆了一口氣,語氣也很低沉的說:“綠意,我以前很壞嗎?你都不願意和我說說真心話。”
也許我的話對一個下人來說,太過重了,綠意急忙跪下,急急的解釋說:“不是的,娘娘是個好人,娘娘對綠意很好。”
我趁機追問:“是嗎?那我怎麼對你好了?我總覺得,我以前是個壞人。”
綠意連連搖頭,小臉急得發白,話也說得很急:“娘娘怎麼會是壞人呢,壞的是娘娘的父親和哥哥,娘娘是個大好人,是娘娘救下了奴婢,奴婢才能活到今天,沒有娘娘,就沒有綠意。”
古代人其實比現代人更重信義和報恩,即使是一飯之恩,都可以在危機時刻毫不猶豫的拿性命去報答,這點現代人的確是比不上。21世紀這個時代,是個很奇怪的時代,沒人能把自己活得太明白。
我一邊泡澡,一邊聽綠意給我講向芸晚以前的事,我問了很多奇怪的問題,比如現在什麼朝代,誰當政等等,綠意雖然很詫異,但還是一五一十的都和我講清楚了。
聽完綠意的話,加上我從現代的角度分析,我陷入很漫長的思考。
首先,我現在所處的朝代是大楚,國姓楚,這個朝代是正史上不存在的,也就是說,我可能是穿越到一個架空的朝代了。
而我目前的處境很尷尬,甚至很艱難,以前向芸晚的父親,也就是大楚丞相向廷還在世時,向家的權勢達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向丞相一字千金,連皇帝的話都敢駁回。
但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楚家人的高貴血統註定他們不會永遠看別人的臉色生存,所以皇帝楚鼎暗中培養了一批忠於自己的勢力,再從地方推舉上一批能幹正直、敢拿性命豪賭不怕死的大臣,楚家勢力與向廷的勢力漸漸平衡之後,忍辱負重多年的莊王楚徹,也就是我現在的丈夫,用非常手段在御書房智擒向廷,至於什麼非常手段,當然除了幾個當事人,其餘就沒人知道了。
現在向廷死了,覆巢之下無完卵,向家滿門抄斬,向家倒臺,朝廷上正在大勢清除向廷的餘黨,所有和向廷有關連的人,都受到牽連,而向家根基之深,一番肅清下來,幾乎動到國之根本。
百廢待興,正是英雄男兒一展抱負的時候,於是舉國沉浸在一種復甦的欣欣向榮裡。
說實話,聽到楚徹智擒向廷這個事,我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清康熙擒鰲拜,只是不知道這個楚鼎有不有康熙那麼厲害,當得起千古一帝。
當然,那些只能留在後世慢慢評論,我現在對這個陌生的朝代一無所知,我開始羨慕那些穿回正常歷史的人,他們至少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大事,知道誰會成爲贏家,知道選擇跟誰。
其實,穿越裡的主人公都是很現實的,他們通常都會選擇最後是贏家的那一個做自己的靠山,不過有時候,知道結局卻不能改變,是一種無奈,而不知道結局,就更無奈,因爲你隨時都可能死掉。
所以照常理來推測,向家滿門抄斬,我也應該是被斬首了的,但我沒有死,雖然被莫名其妙的賜了一杯鶴頂紅,但我還是沒死。
據說那杯鶴頂紅是側妃蘭芷送過來的,說雖然我罪大惡極,是大奸大惡之徒,但爲了保存皇家顏面,王爺大恩,賜我個全屍,我想想還真他媽的噁心,賜死別人還要別人感激,這什麼破道理,不過我知道,這在古代其實是個很正常的事,死無全屍就是一種對不起列祖列宗一類不忠不孝的事,一般人是當不起的,所以留個全屍就應該要謝恩。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說說這個向芸晚的私人問題了,向芸晚今年才十九歲,也就是比真實的我,小了差不多八歲。她的性格其實和一般的大戶千金小姐沒什麼兩樣,整日鎖在深閨,除了寫點詩詞彈點琴,其餘的也未見得比別人家的姑娘強。
那天深夜錯把我當成向芸晚的黑衣人,也就是那晚咬舌自盡,最後還被弄去曝屍的好像叫趙越的那個,他其實是向廷一心看重的門生,向家兩個兒子都不爭氣,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爲了向家的權勢不衰敗,向廷沒辦法,只好收了這個門生做乾兒子,一心培養他做自己的接班人,而這趙越的確有過人之處,文武雙全,假以時日,絕對是個難得的將相之才。
可惜的是他不該愛上向芸晚,政治上的聯姻我見得多了,電視劇裡都演爛了,爭鋒相對時時刻刻都是玩命的朝廷,這種玩法就更是見怪不怪。
爲了鞏固自己的權勢,向廷將向芸晚嫁給楚徹爲妃,以爲這樣就萬無一失,楚徹再怎樣,也不至於殺了自己的岳父吧。可惜老狐狸千算萬算沒算到,歷史上功高震主鋒芒太過的人,都不得善終。
趙越求過向廷不要把向芸晚嫁給楚徹,還承諾向廷他一定維護好向家的權勢,可惜老狐狸向廷不會輕易放下到手的利益,楚徹戲也演得很絕,自己上門提親,裝孫子裝得十分逼真,把這隻混跡官場幾十年的老狐狸都騙過了。
這其實就是真實版的臥薪嚐膽,楚徹騙得老狐狸的信任,讓向廷對他放鬆戒備,最後一擊即中,向廷可能死都閉不上眼睛,千算萬算,竟然在陰溝裡翻船。
向廷死了,趙越對向芸晚癡心,想救出向芸晚帶她一起私奔,可惜他有這個心,沒這個命,並且從綠意的話裡不難聽出,這個向芸晚根本就不喜歡趙越,完全是趙越自作多情。
至於那位商頌,綠意幾乎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提供,對楚徹綠意也說得很模糊,她只是說楚徹對向芸晚很好,當然經過我對這句話的過濾,其實她大部分只是說出來安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