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頌眼中滿是慚愧之色,楚徹這一箭射中他心門,他肯定是活不成了,我終於忍不住哭了,淚水順着我的臉頰顆顆的落下來。
四周的御林軍和弓箭手仍然沒有放鬆下來,他們嚴陣以待,彷彿我和商頌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
楚徹獨自朝我走來,我卻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我從前只是知道他殘忍,只是知道他冷血,現在卻親眼見證了他的殘忍和冷血,原來我一直都錯了,我錯把發威的老虎當成了貓,所以當有一天老虎發威時,我才知道是我錯了。
楚徹他走到我跟前,他冷冷的俯視着我,商頌忽然使力抓住我的手,我沉痛的看着他,他嘴角動了動,竟然是一個笑,他喃喃:“芸晚······你記住······你不叫······”
商頌話還沒有說完,楚徹的長劍已經刺中他脖子,溫熱的血濺在我臉上,我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來,我怔怔的看着楚徹,楚徹臉上全是不屑,商頌的身體抽搐了幾下,然後再也沒動了。
我的眼淚落在商頌臉上,一顆一顆的,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淚如雨下,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哭,只是心裡一陣一陣的劃過痛處,我和他不過見過兩次而已,但他爲了我,死了。
商頌,你究竟是誰?我和你,又究竟有着怎樣的過去?爲什麼你明知道自己會死,卻爲什麼還是義無反顧?
我半跪半坐在那裡,楚徹突然俯身掐住我的下巴,我悽然一笑,我說:“楚徹,你怎麼可以······這麼狠······”
楚徹眼裡一閃而過一抹痛色,但他只是盯着我的臉,說:“我只是教會你,別癡心妄想,沒有人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我突然連去廝打他辱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我被他掐着下巴也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我完全麻木了,楚徹他簡直就是個魔鬼,我也不知道突然哪裡來的力氣,我突然拼力張口咬住楚徹脖子上的動脈,楚徹卻連哼都沒有哼一聲,溫熱的血一下子噴涌進我的嘴巴里,我下了死力去咬,生生將楚徹的脖子咬出血來,雲錦低呼一聲:“皇上!”
楚徹似乎是揮了揮手,大喝了一聲:“誰都不許過來!”
我像是被迷了心智,狠狠的咬住楚徹的動脈,我怎麼都不鬆口,楚徹只是靜靜的站着,他任由我咬,我終於力竭,但我仍舊不甘心,可我身體不聽使喚的往下沉,我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自己這麼虛弱,這一刻,我太不甘心了。
我希望,我再也不要醒過來。我不想再去面對這個骯髒的世界,我再也不想。
這半年多的生活,彷彿是我的一場夢,現在夢醒了,我不僅不知道自己是誰,我還把心,丟在了皇宮。
我爲什麼偏偏要愛上楚徹,在商頌帶着我要躍出皇宮,我回頭看見楚徹的臉時,我才猛然明白,原來我愛上了楚徹,無論我記不記得之前的事,無論我是多麼想逃離這牢籠,但我愛上了楚徹,這是個多麼殘酷的現實。
我一直騙自己,只要我走了,我就不會再去想這麼多的事了,只要我走了,以前的事我再也不會想去知道了,只要我走了······
可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我的夢,現在夢醒了,我一無所有,如果有一天我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真的寧願自己一輩子都是瞎子,可我知道,這樣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
冷,我全身都冷得打顫,我想抱緊自己的身子溫暖自己,但我發現我根本就動不了,我像是被誰定住了,我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來。
有個聲音一直在我耳邊盤旋:“娘娘,娘娘你醒醒······”
我倦怠極了,我不想醒,我想就這麼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要醒過去。我渾身像是被火燒起來一樣滾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發燒了,我腦子裡亂哄哄的,我極力想去想起一些從前的事,但最後都是徒勞,我根本一點都想不起來。
有人想強行撬開我的嘴巴給我灌東西進去,但我緊咬着牙關,不讓任何東西流進我的嘴巴里,我突然覺得嘴脣上涼涼的,然後有東西抵進我的口腔,我幾乎是下意識的抗拒,但那東西卻不屈不撓的抵着我的牙關,我最終輸了,苦澀的液體流進我的口腔,我忽然明白過來這是什麼,是藥!
我抗拒的不肯嚥下,藥汁全都流了出來,我在心裡得意的笑,誰都不能再左右我了。可很快又有東西抵了進來,軟軟的,卻帶着苦味,我猛然醒悟,是人的舌頭!我猛然睜開眼睛,楚徹的臉和我近在咫尺,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醒來,他瞪大着眼睛看着我,我一把推開他,吐掉嘴裡的藥汁,楚徹猝不及防,被我一推,一個趔趄差點摔到在地,他手裡的藥碗啪一聲掉在地上碎成碎片,那藥汁還冒着氤氳的熱氣。
我頭很痛,渾身無力,但我看着楚徹,冷厲的說:“滾······你滾······”
楚徹看着我,他的目光,有着錯綜複雜的痛楚,彷彿隱忍,又彷彿是悽楚。他忽然笑了笑,說:“好。”
我沒料到楚徹就這麼走了,我愣在那裡,許久才反應過來,如夢垂着頭站在我跟前,我將身子往後一躺,說:“你也滾!我誰都不想見。”
如夢似乎是想說什麼,但她只是沉默的拾起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片,然後默默的退了出去。
如夢走到門口處,我忽然叫住了她,我怔怔的望着帳頂,聲音低得我自己都快聽不見,但我知道,如夢她一定是聽到了,因爲她恍然站在門口,獨自沉默。
我問她:“如夢,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告的密,是不是你將我的一切都報告給楚徹,是不是你······出賣了我······這麼多的是不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去問,我怕知道答案,我怕我身邊所有的人都和楚徹站在一邊,我怕,我只能孤軍奮戰。
但我不能不問,至少我應該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爲什麼輸得這麼慘痛。
如夢背對着我,她緩緩說了一個字:“是。”
一剎那,我便醒了,我不再說話,如夢在門口站了許久才默默的退下去。我空洞着眼睛,忽然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