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着小胖子的聲音,覺得心情也好了起來,但我並不想這個樣子去見他,見到了我怎麼告訴他,我站了一會兒便轉身要走,綠意不解的問我:“小姐,爲什麼不見見太子殿下?”
我嘆了一口氣,說:“我不想讓他見到這樣的我,我總不能告訴他我的眼睛······”
綠意似乎懂了,她不再說話,我說:“好了,知道他過得好就好,我們走吧。”
綠意扶着我便掉頭,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小胖子吃驚的聲音:“是孃親嗎?”
我驀的站住,還沒來得及說不是,小胖子已經跑到我跟前,抱着我的腿,帶着哭腔說:“孃親,昭兒好想念孃親,孃親怎麼都不來看昭兒。”
我心裡十分難受,摸索着拍着小胖子的頭,小胖子似乎是看到我眼睛上的白綾了,他問我:“孃親,你也在玩捉迷藏嗎?”
我見他這麼問,便順勢笑着說:“嗯,孃親在玩捉迷藏。”
“那孃親和昭兒玩,好不好?”小胖子期待的問我。
我蹲下身摸着小胖子的臉,說:“孃親今天玩累了,改天再陪昭兒玩,好不好?”
小胖子似乎不高興了,他也許還撇嘴巴了,他有點氣鼓鼓的說:“孃親不愛昭兒了,孃親以前什麼都會答應昭兒的。”
我澀澀的說:“昭兒,孃親是真的累了,昭兒聽話好不好?”
綠意也在一旁說:“太子殿下,小姐真的很累了,小姐生病了,太醫說要好好休息。”
小胖子連忙伸着小手摸了摸我額頭,急急的說:“孃親哪裡不好?昭兒去叫太醫,孃親生病了要聽話,昭兒送孃親回去。”
我幾乎就要哭了,小胖子拉着我的手就要走,我突然把小胖子緊緊的抱在懷裡,問他:“昭兒,如果孃親帶你走,你願不願意?”
小胖子在我懷裡悶頭悶腦的問我:“孃親帶昭兒去哪裡?父皇也去嗎?”
“父皇不去,父皇有大事要做,就孃親和昭兒,還有綠意姑姑,我們去一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好不好?”我的聲音發乾,靜靜的等着小胖子的回答。
我不能給小胖子什麼,但我還是想給他自由,楚徹現在沒有孩子,楚徹立他做太子是想穩定朝臣的心,一旦其他的妃嬪替楚徹生下孩子,小胖子的地位便岌岌可危,小胖子沒有可以依靠的大臣,他勢單力薄,根本就無法在這深宮之中生存,如果他願意走,我便不顧一切的帶着他走。
但我怕他將來會怨我,怨我什麼也不能給他。
小胖子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說:“好,孃親去哪裡,昭兒就去哪裡。”
這時有宮女跑過來,也許看見了我,特別的小心翼翼的說:“太子殿下,我們該回宮了。”
小胖子的小手緊緊的抱着我,在我耳邊低聲說:“孃親什麼時候帶昭兒走?”
我微微一笑,說:“很快,昭兒別急。”
小胖子嗯了一聲,宮女又催促他了,小胖子戀戀不捨的放開我,由宮女帶走了。
我慢慢站起來,和綠意說:“你的計劃,真的可以萬無一失嗎?”
“嗯,從知道小姐和皇上之間有問題開始,綠意就一直在計劃了,綠意原本是打算即使小姐不答應,綠意也會強行帶小姐走的。”綠意說得很輕,也很堅定。
我問她:“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從前,我欠你一條命。”
綠意沉默了一會兒,自嘲的笑了笑,扶着我說:“小姐,我們回去吧。”
綠意她不想說,我就不去問,有些事就是這樣,說穿了只會讓大家難堪,人還是無知一些比較好。
回到承乾殿,我又睡了,等我醒來,綠意說楚徹已經出征走了。
我坐在牀上發呆,綠意在收拾東西,我問她:“我們要走了嗎?”
綠意停下手裡的事,說:“嗯,今晚子時。”
我沒有再說話,綠意繼續收拾東西。我靜靜的等着子時的到來,我的人生從今晚的子時開始進入倒計時,如果逃得過,就是新生,如果逃不過,大不了就是一死。
到現在,我難免要爲自己任性一回,我想逃離這皇宮,我想逃離有楚徹的地方,永遠不要再回來,哪怕是要我爬,我也要爬出去。
子時來時,我幾乎是昏昏欲睡,我強打起精神,綠意扶着我走了許久,然後又聽見開門的聲音,綠意扶着我上了馬車,她說她去接應接小胖子的人。
我在馬車裡心神不寧的等着,沒過多久,有人上了馬車,我彷彿驚弓之鳥,問:“是綠意嗎?”
綠意在馬車外面回答:“恩,小姐,是我,太子睡着了。”
綠意在外面,那麼馬車裡面是誰?
我伸手摸索了半天,只摸到睡熟的小胖子在我旁邊,聽得另外有呼吸,卻總摸不到人,忽然一雙大手抓住我的手,我忙問:“你是誰?”
那雙手不住的發抖,我猜不出是誰,馬車這時已經啓動了,那雙手卻仍然沒有放開我,我皺着眉頭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是我,原崢。”他的聲音沙啞,彷彿是極力的在隱忍着什麼。
我十分震動,各種情緒一時涌上心頭,我幾乎是哽咽着說:“你真的沒死?你個混蛋,你騙我。”
“我是混蛋,我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我不想騙你,但我沒辦法看着你跟楚徹那麼幸福······晚晚,爲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原崢伸手摸着我的臉,我難過的垂下頭,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也問過無數次,但沒有答案。這一切是楚徹早就布好的局,他冷眼旁觀我們心甘情願的跳進來,他心機深沉,戲演得如此逼真,連我都騙過去了。
“既然你詐死,爲什麼又再出現,楚徹不會放過你的,你畢竟是秦王的人。”我擔憂的說到,楚徹即位之前,大勢剷除秦王餘黨,先皇帝新提拔上來的大臣也全部流放,他的手段真是夠殘忍,連老殘婦孺都不放過,真正做到了一個也不放過。
“沒事了,晚晚,我會帶你走,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楚徹如此喪心病狂,遲早會有報應的。”
報應?我現在算是報應嗎?我不知道,我忽然覺得一切都這麼的不真實,我是在逃離楚徹魔爪的路上,還是又進入另一個地獄?
我曾經愛過的人,我曾經發誓就算他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人······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楚徹,最好我們就這樣,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我們都償還夠了,楚徹,我不知道這輩子還有多長,但我知道,我的心,已經死了。
馬車一直沒停,綠意和楚徹換着趕馬車,小胖子醒了之後就一直挨着我,他畢竟小,坐不慣這麼久的馬車,總是撒嬌說累,我只好摸索着給他錘錘胳膊,捏捏肩膀,小胖子就懂事的不再鬧了。
我們的馬車一路向西行,原崢說去塞外,西域風情很不錯,而且那裡很偏遠,楚徹一輩子不可能找到那裡去。
離京城越遠,我心裡的期盼就越多。綠意悉心的爲我裝扮了,但我看不見我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只聽小胖子好奇的說過,我怎麼一夜之間長了那麼多麻子。
連着趕了十幾天的路,一路我們都避開官道,從綠意和原崢的小心翼翼可以察覺到,官府似乎是在大肆的搜捕我們,連過那些小鎮都有嚴厲的盤查。原崢囑咐小胖子不許說話,讓小胖子裝作生病的小少爺,綠意拌的是小廝,原崢則是老爺,我則是夫人。
越往前去,盤查越嚴厲,之前只要塞給官兵銀子,官兵一般不看我,因爲我是瞎子,通緝令上特別說明了這一點。過這一道關口,官兵強行要看馬車上的我和蒙着被子的小胖子。
原崢沉吟了一下,掀開了馬車簾子,官兵狐疑的打量着我,又看着小胖子,仔細的對比了通緝令,惡狠狠的問道:“她的眼睛怎麼回事?”
原崢就笑着解釋說:“賤內自幼就瞎了雙眼,眼球被狼活生生的抓扯了下來,所以這眼眶裡沒有東西,我們怕出門嚇着人,就一直用白綾縛着。”
“把白綾摘下來給老子瞧瞧。”
“不行的,我怕嚇着官兵大哥,再說孩子還在,大哥就行個方便。”原崢說着就往官兵手裡塞銀子。
官兵卻沒有接,執意要看,原崢只好說:“那好,嚇着官兵大哥,可別怪我,她那雙眼眶挺嚇人的,我都不敢看,我當初也是被人騙了錢才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