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一場雨之後,本省的氣溫一下就降了下來,開始有了一絲寒意,本省就此進入了冬季。
週五這天臨近下班時分,宋華強把省長的專號手機交到了楊志遠的手裡,此專號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換人不換號,時刻保持暢通,隨時候命。宋華強把手機交給楊志遠,知道從這一刻開始,自己的身份和角色就此翻開了全新的一頁,省長秘書這個身份自此離自己而去,一出秘書室這間房門,自己就是另外一個全新的身份,平定縣縣委書記宋華強同志。
宋華強戀戀不捨地打量着這間自己工作和生活了近二年的辦公室,對楊志遠說,志遠,說實話,以前呆在這間辦公室裡倒也不覺得有什麼,還整天憧憬着自己的未來去處,可今天真到了離開這個工作崗位的時候,心裡百感交集,竟然離愁滿腔,生出幾多不捨和惆悵。
楊志遠一直陪着宋華強站在辦公室的中間,對宋華強此刻的心情,他自是理解,他不想宋華強太過惆悵,他笑着對宋華強說,華強兄,這裡就是你的家,想家的時候,回來看看就是。反正這裡的人都認識你,你想來就來,一不用預約;二不用登記;三沒人阻攔,來去自由。
省長的這棟辦公樓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省長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市委書記、市長想要面見省長,都還有一套程序要走,更別說是什麼縣委書記了,縣委書記在下面算個人物,但想見省長只怕還真是不那麼容易。當然宋華強是個例外,這就是給省長當過秘書的優勢,別人無法比擬。
宋華強笑了笑,搖搖頭,說,話是這麼個話,可一旦到了平定縣,世事紛繁繁雜,諸多事物於身,只怕不是那麼隨心所欲了。
楊志遠一想宋華強說得沒錯,宋華強一旦到了平定,進入狀態只怕還真需要些時間和精力,他真要隔三差五地往省政府跑,且不說別人會不會懷疑他宋華強有沒有掌控大局的能力,就是宋華強自己這道檻就過不去,工作沒走上正軌,宋華強哪敢往省政府跑,省長要是問起,自己該如何回答,如何面見省長。
楊志遠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他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省長今天的日程安排楊志遠心裡有譜,知道省長今天晚餐沒有宴請活動,他正想敲門去問周至誠是回招待所就餐還是在省政府小食堂吃了便餐再回去。沒想裡間辦公室的門一開,周至誠省長已經先行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周至誠看了宋華強和楊志遠一眼,笑,說,兩個人聊什麼,聊得這麼起勁。
宋華強笑,說,省長,沒什麼,就是感覺自己要離開省長了,心裡有些不捨。
周至誠朗朗一笑,說,好男兒志在四方,鷹擊長空,纔可以飛得更高更遠,人也一樣,只有經歷些風雨,纔可以更爲成熟,纔可以站得更高,華強,用不着矯情,下去以後,多出成績纔是硬道理。
宋華強說,我明白。
周至誠看了宋華強一眼,目光充滿了愛惜和慈祥,他笑了笑,說,華強,下週一就到平定縣去上任了吧,
宋華強說,是。我已經和組織部門碰過頭了,星期一先到榆江市委組織部報到,再由市委組織部石明泰同志陪同到平定上任,與全縣中層幹部見個面。
這是固定的組織程序,在此之前,有些程序宋華強已經走過,縣委書記上任之前,市委書記都會代表市委和其作勉職談話,這個談話,王文舉早就和他談過了,按說,談話之後,宋華強就該上平定就職了,只因宋華強的情況特殊,楊志遠新上任,是新手,周至誠特意讓宋華強留下來,幫帶楊志遠,宋華強這才滯後了三天時間。石明泰是榆江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縣委書記上任,除非是臨危受命這種特殊情況,一般只需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代表組織部門宣佈市委的任命就可以了,這次石明泰親自送宋華強上任,應該與宋華強是前省長秘書的身份不無關係,目的只有一個,對宋華強到榆江表示重視。
周至誠點點頭,說,好,華強到了平定後,好好幹。
宋華強說,我一定不辜負省長的信任。
周至誠一笑,說,華強,你這話不對,應該是不辜負組織的信任。
楊志遠覺得周省長和宋華強的話都沒錯,省長就是省長,只代表個人,並不能代表組織,可問題是一個組織它是由諸多個體組成的,誰要單純地認爲省長只代表個人那他就大錯特錯,只能說他幼稚。這就是官場文化,怎麼說都是對,怎麼說都是錯,得看是誰去說。
周至誠說,志遠,打個電話到‘富麗華’,訂個包廂。
楊志遠一點頭,說,好的。
周至誠停了停,又說,包廂訂好後,通知國良一聲,讓他無論如何得參加接待,就他一個人,不要另帶他人。
楊志遠點頭,說,知道了。
周至誠說完,對宋華強說,華強,我們先走,你還得給我站好最後一班崗。
宋華強笑,說,樂意爲省長服務。
周至誠笑了笑,點點頭,說,志遠,我們先走,你等下隨國良秘書長一同來就是。
楊志遠說,好,明白。
周至誠邊說邊朝門外走去,宋華強趕忙跟了上去。
楊志遠打電話到了‘富麗華’,因爲省長沒有交代清楚,楊志遠不知道省長今天宴請的人是誰,也不知道赴宴的人有多少,楊志遠乾脆訂了大包廂。
楊志遠訂好了包廂,打電話告知了宋華強一聲,關了門,下到二樓。楊志遠敲了敲付國良的辦公室,聽到付國良說‘請進’,楊志遠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付國良一看是楊志遠就笑,說,志遠,此時前來,可有好事。
楊志遠知道付國良是在和自己說笑,他笑,說,秘書長,自是好事,省長請你與他一同上‘富麗華’赴宴。
付國良笑,這哪裡是什麼好事,所謂無酒不成宴,你說哪次宴會會少得了酒,我現在一聽赴宴就頭疼,志遠,你酒量比我好,看形勢不對,你可得給我擋着點。
楊志遠笑,說,沒問題,你給我打手勢就是。
付國良笑,說,志遠,赴宴這等事情,你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就是,特意跑下來又是爲何。
楊志遠笑,說,蹭個便車而已。
付國良一聽,問,省長呢?
楊志遠笑,說,省長他們已經先行到一步,讓秘書長和我隨後趕到‘富麗華’赴宴。
付國良緊了緊眉頭,說,省長今天的日程,晚宴好像沒有安排,他今天宴請的是何人,我怎麼不知道,需不需要準備什麼?
楊志遠搖頭,說,這些我也不清楚,省長什麼都沒說,只讓我通知你獨自赴宴。
付國良笑了笑,說,省長這是幹嘛,搞什麼秘密活動?
楊志遠笑,說,秘書長,這我哪知道,去了不就知道啦。
付國良一笑,說,也是,走,我倒要看看省長今天搞什麼名堂,這般神秘。
兩個人下了樓,正巧碰見了焦達。付國良更是奇怪,說,焦處,你怎麼沒跟省長一起?
焦達說,省長說什麼都不讓我跟着,我也沒辦法,我還正準備找你問問該怎麼辦呢。
付國良一想,省長如此,今天宴請的只怕是些私交舊友,不想把動靜鬧得過大,影響與會者的心情,付國良一笑,說,焦處,既然這樣,這事就由我來處理了,你忙你的去。
焦達點頭,說,行。
楊志遠跟着付國良上了車,付國良因爲見焦達沒有跟着省長,心裡有些擔心省長的安全,一上車就讓自己的司機加快速度。省政府離‘富麗華’本來就不遠,隔幾個十字路口而已。司機緊踩幾腳油門,沒一會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