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對於草原戰士而言就是他們的第二生命,沒有了戰馬,他們就不會在曠野裡戰鬥,攻城已經讓他們勉爲其難,如果再讓他們像中原步兵一樣去戰鬥,他們就會變成一羣不懂陣型,不懂配合,各自爲戰的烏合之衆。
犀利的隋軍騎兵已經將目標轉向了奔跑中的突厥大軍,他們化整爲零,五千騎兵分解成了五十支百人騎兵隊,每支騎兵隊由一名旅帥率領,五十支騎兵隊在密集的突厥大軍隊伍中肆意奔馳殺戮,將突厥大軍撕扯得七零八落。
突厥大軍被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殘肢斷臂隨處可見,叫聲、喊聲、哭聲、哀求聲......戰場上混亂到了極點,無數士兵向北拼命奔逃,也不知道他們是追趕自己的戰馬還是逃命。
康鞘利已經喊啞了嗓子,他發現隋軍騎兵並不多,只有五千人左右,只要他們組織起來,完全可以將這支騎兵殲滅,但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再組織兵力了,各個部落的士兵混雜在一起,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數萬人亂成一團。
更要命是,思結部落的逃走創造了一個極爲惡劣的開端,回紇人和僕骨人也跟着逃跑了,而他們的逃跑帶動了更多鐵勒人的逃跑。
康鞘利恨得心中滴血,如果他們還能回到草原,絕不能饒過思結部,正是思結部在關鍵時刻的擅自撤軍,毀掉了整個戰役。
“將軍,又有隋軍殺來了!”
一名士兵指着北面大喊,康鞘利也看見了,又是一支隋軍從北面掩殺而來,康鞘利見勢不妙,調轉馬頭東北方向逃去。
這是尉遲恭率領兩萬步兵殺到了,他們只比羅成的騎兵慢了片刻,士兵們讓過了數萬匹奔跑的戰馬,卻正好攔截住了後面逃跑而來的突厥士兵,隋軍步兵迅速列陣,尉遲恭喝令道:“弓弩手準備,射擊!”
隋軍士兵萬箭齊發,密集地射向奔逃而來的突厥士兵,一片片突厥士兵被射倒,緊接着第二輪、第三輪箭矢射出,只片刻便射出了五輪箭矢,射倒了數千人突厥士兵,徹底封鎖了北逃之路,其餘突厥士兵發一聲吶喊,轉而向東面潰逃。
尉遲恭戰刀一指,厲聲令道:“左側翼攔截!”
‘嗚——’
低沉的號角聲吹響,左翼的五千士兵向東面疾奔,這時,羅成率領三千騎兵從南面追殺而來,羅成看得清楚,他率領騎兵從東面斜拉開了包圍圈,配合尉遲恭的步兵很快截斷了突厥士兵的退路,陸陸續續逃來一萬多突厥士兵見無路可逃,紛紛跪地投降。
這場婁煩關大戰,除了思結部向雁門郡方向逃走外,也只有康鞘利率數千人逃脫,另外後勤軍隊也逃走了五千餘人,被俘一萬三千餘人,整個六萬大軍傷亡近三萬人,整支軍隊被隋軍殲滅。
至此,婁煩關以北的突厥軍全軍覆滅,只剩下婁煩關以南的十萬突厥軍主力。
......
這天中午,隋軍錄事參軍凌敬在一支隋軍騎兵的護衛下抵達了太原城,凌敬是作爲魏徵出使隋軍的回訪,雙方已經多次接觸,雖然雙方一致同意共滅突厥主力,但在細節上卻始終談不攏,張鉉感覺到唐軍還是有坐取漁翁之利的嫌疑。
這一次凌敬出使太原是受李建成的邀請,邀請的背景是隋軍重新控制了婁煩關,這便使幷州戰局煥然一新。
太原城依然處於嚴密的軍控狀態,每天只有南城門開啓一個時辰,只准出城,不準進城,就算出城也會受到極爲嚴格的搜查,防止城內佈防情況泄露。
凌敬的到來正好是南城門開放時刻,不過凌敬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出城,只見城門口站滿了唐軍士兵,這時,一隊人馬從城門疾奔而出,爲首一名皮膚黝黑的文官,正是魏徵。
魏徵連忙翻身下馬,上前躬身行禮道:“魏徵迎接來遲,讓凌參軍久等了。”
“哪裡!哪裡!我也是剛到,有勞魏使君出城迎接。”
“這是應該的,凌參軍請隨我入城。”
凌敬翻身上馬,他用馬鞭一指城門笑道:“似乎沒見人出城。”
魏徵微微一笑,“出城的人都是官府或者軍方前去關中公幹,真正的普通民衆怎麼可能允許出城,只是做個姿態罷了,參軍請吧!”
凌敬大笑,“完全理解,使君請!”
兩人打馬一前一後向城內疾奔而去。
李建成的軍署位於晉陽宮,這裡原本是前隋帝楊廣的行宮,現在改爲太子行宮,行宮本身不大,佔地只有百餘畝,但晉陽宮的倉庫卻佔地數千畝,裡面儲存無數的糧草軍械。
晉陽宮之前是緊靠太原城的獨立宮城,爲了防禦劉武周軍進攻,李元吉擴大了城池,將晉陽宮和太原城連爲一體。
讓凌敬沒有想到的是,李建成不僅派魏徵出城迎接,而且還親自到晉陽宮大門前迎接自己到來,着實令他感到意外,他連忙翻身下馬上前行禮,“凌敬參見太子殿下!”
作爲一國儲君,李建成親自到大門前迎接凌敬,這是一種極高的禮節,這裡蘊藏着深刻的含義,它實際上是李建成一種變相的道歉。
這是雙方第三次接觸,前兩次雙方都未能就共同殲滅突厥一事達成細節上的一致,根本原因就在於唐朝沒有誠意,確切說是天子李淵想利用突厥和北隋軍的對抗來謀取漁翁之利。
這並不是李建成的本意,作爲坐鎮幷州的主帥,李建成更擔心突厥大軍對幷州的傷害,但胳膊擰不過大腿,李建成只得執行父皇的戰略意圖。
而這一次李建成決定違抗父皇的意志和隋軍共殲突厥,當然,這是和隋軍重新奪取婁煩關有着直接的關係。
李建成笑着請凌敬進了晉陽宮,雙方在大堂落座,北隋一方雖然只有凌敬一人,但唐朝一方卻坐着十幾人,除了李建成親自主持協商外,還有魏徵以及幷州行臺尚書李仲文,另外還有李建成的心腹大將王君廓、薛萬均、薛萬徹等人,足以表現李建成對這次協商的重視。
一隊侍女進來給衆人上了茶,李建成擺擺手讓侍女退下,他這纔不慌不忙道:“從戰國時代開始,草原遊牧民族對中原的威脅始終存在,尤其突厥取代柔然入主草原後,更是屢屢威脅中原王朝,現在中原人口凋敝,山河破碎,更需要休養生息,所以堅決痛擊南侵突厥已成我們兩家的共識。”
凌敬笑着點點頭,“如果沒有共識,我今天就不會來太原再商大計,齊王殿下對我們兩家的合作始終充滿了信心。”
凌敬先把場面話說開,話題一轉便切入實質,“只是時間已經不容許我們再反覆磋商,一旦突厥無法奪回樓煩關,突厥大軍將面臨斷糧之危,處羅可汗必然會狗急跳牆,而突厥的破局之舉就在眼前了。”
旁邊李仲文插口問道:“請問凌參軍,貴方認爲突厥的破局之舉會是什麼?”
凌敬微微一笑,“齊王殿下認爲突厥的破局會有兩個方向,一個是解斷糧之危,一個是尋回家之路,解決斷糧之危只有靠掠奪,要麼南下西河郡,要麼西去離石郡,而突厥大軍要返回草原也只有向西一條路,所以我們認爲,突厥大軍向西去離石郡的可能性極大。”
這時,大將王君廓忽然問道:“請問凌先生,齊王現在何處?”
王君廓在軍事戰術上極爲敏感,既然張鉉判斷突厥會向西撤退,那他就不可能一直呆在石艾縣按兵不動了。
李建成也明白了王君廓的意思,也連忙問道:“齊王殿下現在應該不在石艾縣了吧!”
凌敬點了點頭,“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北隋大軍當然不會坐失全殲突厥大軍的良機,不瞞太子殿下,齊王殿下現在已率大軍在交城縣。”
大堂內頓時一片譁然,交城縣位於太原西北百里外,原來北隋大軍竟然已經向東進軍數百里,太原唐軍居然一無所知,所有人面面相覷,眼中都露出極爲震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