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凌敬準時來到湓城縣,這一次,林正泰親自來城門處迎接凌敬的到來,在萬衆矚目之下,林正泰將凌敬請上城樓。
城樓內,林正泰嘆口氣道:“爲了士兵能夠返家,我決定投降北隋,不過我有三個小小的要求。”
凌敬笑道:“長公子請說,我洗耳恭聽!”
林正泰緩緩道:“首先是希望齊王殿下能赦免城中所有的將士,不要剝奪他們的財產,讓他們順利返家。”
凌敬點點頭,“這個條件不算過分,我可以代齊王殿下答應。”
“第二個條件,懇請齊王殿下放過我那幾個未成年的兄弟,他們都還年少,最大才十一歲,最小才一歲,並沒有惡行。”
凌敬想了想,“這一條我需回去請示殿下,不過我個人覺得,只要不包括林正彪應該問題不大,像左孝友、竇建德、單雄信等人齊王殿下都赦免了,幾個孩子他不會計較,請說第三個條件。”
林正泰稍稍猶豫一下道:“第三個條件,是希望我父親能以王爵之禮葬之。”
凌敬當即搖頭,“這個恐怕辦不到,北隋並不承認楚國,而且我們主公纔是齊王,也是北隋唯一的王爵,你父親便要以王爵之禮下葬,這把我們齊王殿下置於何地?最多同意公子自己厚葬父親,這是個人行爲,我們不會干涉。”
其實第三個條件林正泰也知道對方不會答應,他只得點點頭,“好吧!我自己安葬父親。”
凌敬又道:“然後是關於長公子的官職,齊王殿下決定封公子爲鄱陽郡公,從三品銀青光祿大夫,至於具體職官,長公子可以自己選擇一個從四品的官職,可以爲中郡太守,也可以在朝廷爲少卿少監,但不能在鄱陽、豫章和九江三郡爲官。”
林正泰吞吞吐吐道:“能否讓我爲秘書省少監?掌管朝廷圖書。”
凌敬有些不解,笑道:“秘書省雖有一個‘省’字,實際上也是寺監,而且是最清淡的官職之一,和宗正寺並稱爲二閒,長公子爲何選這個職務?”
林正泰苦笑一聲,“我從小酷愛讀書,自己也收藏了數萬卷書籍,我早聞隋朝圖書數十萬卷,只恨不得化身書蟲鑽進去,若能進秘書監掌管藏書,不負今生也!”
凌敬大笑,“隋朝的圖書一部分在江都,但大半都在洛陽,不過遲早會歸我們,既然長公子有志管理圖書,相信殿下一定會成全。”
張鉉最終接受了林正泰的前兩個條件,同時授爵林正泰爲鄱陽郡公,加銀青光祿大夫,實封秘書少監,監掌經籍圖書,次日上午,林正泰率兩萬八千士兵正式投降了張鉉,按照隋軍規矩,這些士兵將全部遣返回鄉。
自此,林士弘的楚軍只剩下林正彪控制約四萬軍隊佔據豫章郡,四月初十,張鉉率水陸六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向豫章郡,準備一舉蕩平賊軍。
這天傍晚,四萬隋軍在鄱陽西岸駐營休息,準備明天一早再出發南下。
兩千名斥候騎兵在四周巡邏,大營裡格外熱鬧,士兵們埋鍋造飯,安扎營帳,顯得十分忙碌。
這時,一隊斥候騎兵帶着一名年輕男子來到大營前,這名年輕男子名叫夏遜,也是一名隋軍斥候校尉,不過他的任務並非在周圍探查巡哨,而是奉命留在呂氏兄弟身旁,替呂氏兄弟給張鉉通風報信。
斥候將夏遜直接帶到帥帳前,有親兵進去稟報,不多時,親兵出來道:“大帥讓你進去!”
夏遜走進大帳,只見主帥張鉉正坐在桌前批閱奏卷,他連忙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夏遜參加大帥!”
“不必多禮,請起吧!”
張鉉放下筆笑問道:“是呂平讓你來送信嗎?”
“正是!”
夏遜取出一封信呈上,親兵接過遞給了張鉉,張鉉打開信看了一遍,又放下信問道:“呂氏兄弟現在情況如何?”
“啓稟大帥,兩人在軍中如日中天,林正彪對他二人信任之極,尤其呂二將軍,林正彪更是對他的話言聽計從,毒殺張邊衛吞併他的軍隊,就是呂二將軍的一手策劃,這件事讓林正彪十分滿意。”
張鉉沉思片刻道:“你回去告訴他們二人,他們的成敗就在此一舉,我會造他們的建議去做,不過僅此一次。”
“卑職遵令!”
張鉉令人重賞了夏遜,這才下令道:“讓羅將軍和裴將軍二人來見我!”
這段時間林正彪在豫章郡頗爲安靜,他一直忙於掌控軍權,不久前,從九江郡下來兩支軍隊,一支是大將張巍率領五千軍隊,他是專門來投奔林正彪,另一支則是大將張邊衛率領的六千軍隊,他卻是想入鄱陽湖投奔二公子林正威,但他們沒有戰船入湖,只得南下豫章縣,想借用停泊在豫章縣的兩百餘艘貨船入湖。
不料,林正彪藉口置酒送行,卻用一杯毒酒毒殺了張邊衛,吞掉了他的六千軍隊,使林正彪的軍隊達到四萬人,一躍成爲楚軍中實力最強的軍隊。
林正彪的駐地位於豫章縣,緊靠贛水,豫章縣也是林士弘的老巢之一,其重要性僅次於鄱陽縣和湓城縣,它一直是水軍的勢力範圍,是水軍將士的休整補給之處。
在去年和蕭銑的戰爭中,林士弘雖然水戰大勝,但在豫章郡卻被蕭銑軍隊擊敗,多虧水軍及時來援,才勉強保住了豫章縣,但豫章郡的西部地區已被蕭銑軍隊佔領。
不過西部地區主要以山區爲主,人口稀少,連縣城也沒有幾座,基本上沒有什麼戰略價值,幾個月前,蕭銑軍隊便撤離了豫章郡,
大帳內,林正彪正和呂氏兄弟商量應對張鉉之策,他們剛剛得到消息,林正威的水軍已全軍覆滅,林正泰在湓城縣投降了隋軍,這讓林正彪着實感到心慌意亂,他想撤退到宜春郡或者廬陵郡,但呂氏兄弟卻極力勸他不要南撤。
呂飛苦口婆心勸道:“這兩天卑職仔細查看了軍士卷,我們的軍隊八成來自於鄱陽、豫章和廬江三郡,如果我們南撤,會引起軍心動盪,到時一定會出現大量逃亡潮,還不如以保衛家園的名義號召士兵和隋軍死戰,如果被隋軍擊敗,我們再南撤也不遲。”
旁邊呂平也勸道:“這次隋軍以五萬大軍西征,在鄱陽郡他們留了一萬軍駐守,在九江郡,他們又留了一萬軍隊防備唐軍,實際上進入豫章郡的軍隊只有三萬人,而我們有四萬大軍,在兵力上佔優勢,如果戰術得當,我們並非沒有擊敗隋軍的可能。”
這時,旁邊另一名大將趙延祿卻冷笑道:“呂二將軍倒是挺會掐枝去葉,隋軍只有三萬軍隊,我就不知道水軍到哪裡去了?”
呂平鼻子裡噴出一股冷氣,不屑瞥了他一眼道:“這隻能說明你情報的落後,隋軍水師剛進贛水不久就調頭北上了,重新進入鄱陽湖。”
這個消息讓林正彪精神一振,連忙問道:“隋軍戰船爲什麼撤離?”
“具體原因卑職也不知道,不過卑職估計應該和唐軍有關,唐軍一直在江夏虎視眈眈,林正威和林正泰的軍隊都已滅亡,如果他們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卑職已經派人去跟蹤,若有新情況,卑職會隨時稟報主公。”
林正彪的心開始活絡起來,笑道:“如果是這樣,我們就可以殺到鄱陽郡,重新奪回鄱陽縣,甚至一直殺到江南去,反正隋軍過不了贛水,這是不是我們的機會?”
呂氏兄弟大笑,“主公的雄心着實出乎卑職意料啊!”
趙延祿連忙道:“主公,張鉉不會給我們這種機會,千萬不要冒險出戰。”
林正彪笑着擺擺手,“我只是說說罷了,不要那麼一本正經。”
這時,呂氏兄弟起身行禮,“我們去部署防禦,就算不出擊,我們也要守住豫章縣。”
兩人匆匆離去了,趙延祿卻沒有走,他是一員老將,年約五十歲,已跟隨林士弘多年,被林士弘派來輔佐四子林正彪,不過林正彪卻不太喜歡他,嫌他太膽小謹慎,什麼都不敢做,不符合自己的胃口,便一直冷落他,直到最近林正彪無人可用才又重新啓用了他。
趙延祿着實厭惡呂氏兄弟,整天就慫恿主公殺人控權,從前的老將因此被殺掉多少?他就恨不得一刀宰了這兩人。
“趙將軍還有事嗎?”林正彪有點不悅地看了趙延祿一眼。
“主公,呂氏兄弟信不得,這二人居心叵測,若信了他們的話,我們遲早會死在他們手上。”
林正彪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冷冷道:“我的事需要你來說嗎?”
“主公,卑職句句是實,他們表現不合常理”
“夠了!”
林正彪一聲怒喝,打斷了趙延祿的話,怒視他道:“你若想取代他們,就給我出點有用的主意,不要像小人一樣在背後中傷,來人,給我轟出去!”
幾名親衛連勸帶推地將趙延祿請了出去,林正彪心煩意亂,猛地拔出刀,狠狠一刀向桌子劈去。
趙延祿被推出大帳,他忍不住仰天長嘆一聲,“可憐主公幾十年的基業,就這樣毀在逆子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