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批戰船浩浩蕩蕩抵達了彭澤縣,此時彭澤縣江面上的大小隋軍戰船已有近五百艘,三萬水軍。
在一艘橫洋舟內,十幾名虎牙郎將以上的水軍將領和幾名文官聚集一堂,聽主帥張鉉部署最後的作戰計劃。
寬闊的船艙內擺放着一座長三丈寬兩丈的沙盤,這是臨時趕製的一座鄱陽湖模型,雖然做工比較粗糙,也並不準確,但也是爲了給衆人進行比較直觀的作戰部署。
十幾名將領圍在模型四周,一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張鉉用木杆着七公島道:“根據最新情報,目前敵軍的水軍就隱藏在七公島的內湖之中,那裡也是林士弘的水軍老巢,營造多年,已有很完備的各種設施,很顯然,他們是想和我們在鄱陽湖中進行決戰,利用他們熟悉鄱陽湖的優勢。”
“請問大帥,敵軍目前有多少戰船?”剛抵達彭澤湖的大將朱寬問道。
“他們一共有大小船隻七百餘艘,其中兩百餘艘是貨船,現在停泊在豫章縣,並不在鄱陽湖內,其餘五百艘戰船之前在彭澤被我們重創了一部分,目前還有三百五十艘左右,七成都是五百石左右的小船,千石戰船大概有九十餘艘左右,這是比較確切的情報,具體作戰方案,我讓來老將軍來部署。”
張鉉將木杆遞給了來護兒,來護兒用木杆指着七公島道:“雖然七公島比較隱蔽,躲藏在其中很難被發現,也可以避開鄱陽湖時常會出現的狂風巨浪,但凡事有利有弊,賊軍戰船躲在七公島,同時也是將自己陷於一種絕境,一旦被敵軍封鎖了出口,很容易全軍覆滅在內湖中,我考慮我們可以利用這種地形,將賊軍水師全殲在七公島內。”
旁邊周猛躬身行禮道:“老將軍,我想這一點賊軍應該有防備,不會讓自己陷於絕境。”
“確實如此,所以賊軍在三十幾裡外三山島上修建了烽燧,一旦三山島發現了我們的主力,他們就會立刻舉火通報七公島,另外,七公島上還修建了十三座哨塔,觀察水面情況,就算我們躲過了三山島的監視,也會被本島哨塔發現,這說明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弱點所在,但也並不是無懈可擊,要實現我的方案,關鍵就在於策略得當。”
來護兒看了一眼衆將,又道:“下面我就具體說一說,我們該怎麼辦?”
......
在距離彭澤湖南面約五里,有一條東西流向的小河,這條小河由於太小而沒有名字,它發源於新安郡,最後向西南方向流入鄱陽湖,小河寬不到兩丈,無法行駛大型戰船,只能航行三百石以下的小船。
就在張鉉做出決戰鄱陽湖的決策後,近五萬唐軍開始行動了,他們需要挖掘出一條長五里的河渠,將目前隋軍所在的彭澤湖和這條未名小河聯通。
雖然河渠長達五里,但工程量並不浩大,這一帶地勢低窪,土地鬆軟,非常便於挖掘,而且隋軍只需要挖一條淺溝便可,五萬隋軍士兵一起動手,僅僅只用了三天時間,這條五里長的人工河渠便順利完工了。
就在河渠完工的當天下午,百餘艘五百石的蚰蜒船便從彭澤縣出發,在士兵的拉拽下,沿着人工河渠向五里外的小河駛去,要想實現來護兒的作戰方案,這百餘艘蚰蜒船就是關鍵。
與此同時,隋軍戰船幾乎傾巢出動,大大小小四百艘戰船沿着長江向鄱陽湖口駛去。
彭澤縣距離鄱陽湖口約百餘里,隋軍戰船航行半天后便抵達了湖口,但他們並不急於進入湖口,而是耐心等待消息,來護兒是經驗極爲豐富的老將,他知道林士弘經營鄱陽湖已經有十幾年,絕不會輕易將自己困死在七公島內湖之中,他們必然在湖中各處部署了大量預警探子,令人防不勝防,一旦有大軍來襲,他們就會立刻從內湖中駛出來,不會給敵軍任何機會。
所以另一支蚰蜒船隊就是這次行動能否成功的關鍵,來護兒需要得到消息後才能開始行動。
來護兒站在大船上向湖口眺望,湖口寬數十里,波光浩淼,來護兒能理解林正威爲什麼將水軍退回鄱陽湖,在鄱陽湖中與隋軍決戰。
因爲長江寬只有十幾裡,活動面積不大,對於靈活機動的小船而言比較容易吃虧,而鄱陽湖就不一樣了,即使打不過,他們也可以迅速撤離逃走。
這時,一名士兵快步上前稟報道:“啓稟老將軍,曲將軍抓到一艘探船。”
來護兒精神一振,連忙令道:“速帶來見我!”
不多時,一名年輕將領快步走了上來,後面士兵押着兩名賊兵,年輕將領大約二十歲,叫做曲武,是一名鷹揚郎將,這也是張鉉軍中的特點,不看資歷,只論軍功,所以一大批寒門出身的年輕將領脫穎而出,出現了不少二十小郎將、四十老校尉的現象,曲武出身貧寒,他十六歲從軍,驍勇善戰,悍不畏死,所以屢立戰功,二十歲便積功升爲鷹揚郎將。
這次出征林士弘,他奉命率領一百多艘哨船封鎖鄱陽湖口,嚴防敵軍探子進入長江,他們果然抓住了一艘敵軍探船。
曲武上前單膝跪下行禮,“曲武參見老將軍!”
“曲將軍免禮!”
來護兒關切地問道:“抓到什麼樣的探哨船?”
“啓稟老將軍,這是一艘剛從彭澤縣返回探哨船,一共有五人,他們在沿着岸邊行駛時被我們埋伏的船隻攔截,其中三人被射死,兩人被活捉。”
曲武回頭令道:“帶上來!”
兩名賊兵被押了上來,跪下連連求饒,來護兒蹲下對他們道:“想活命的話就老實給我交代,若事後我發現你們有半句虛言,我就殺你們祭旗!”
“我們不敢。”
“我來問你們,一共有幾艘船被派去彭澤縣,又有幾艘船回來報信?”
“一共有五艘船被派去彭澤縣探查,按照慣例,三艘船繼續留守探查,兩艘船回來報信,我們是其中一艘。”
“還有一艘在哪裡?”
來護兒頓時緊張起來,如果敵軍得知隋軍大規模出動,很可能就不會呆在七公島內湖中了。
“我們不也知道,不過我們是第一艘回來報信的哨船。”
來護兒站起身道:“把他們帶下去繼續嚴加審問!”
士兵將兩名探子帶了下去,來護兒沉思片刻又對曲武道:“要加強湖口攔截,務必將另一艘探哨船給截住!”
“卑職遵令!”
曲武行一禮,退下去了,來護兒沉思片刻,又寫了一道手令讓親兵去給齊亮傳令,湖口太大未必能封鎖住,必須再封鎖一道江面才行,無論如何,一定要攔截住另一艘探哨賊船
鄱陽湖的支流有大大小小上百條,最大的支流便是贛水,其次較大的支流還有弋水、修水、鄱陽水等等,但更多的是無數不知名的小河,僅從東面流入鄱陽湖的小支流就有十三條之多。
其中一條很小的河流從一片樹林中靜靜注入了鄱陽郡,連漁夫都不會關注它的存在,這條支流最大的特點就是它向北繞了個彎,離彭澤湖只有五里,但並沒有注入彭澤湖中,只是擦了一下邊便繼續蜿蜒南下,最後注入鄱陽湖。
沉沉夜幕之中,一支船隊同樣悄然無聲地從小河裡駛了出來,進入了鄱陽湖,這支船隊正是隋軍水師的南面突擊隊,他們奉命從東南方向靠近七公島,船隊斷斷續續進入鄱陽湖,船體十分狹長,三十名船員同時划動船槳,速度極快,就彷彿一隻蚰蜒在水面上疾速奔跑。
從最初的情報來看,東南方向的十幾個島上並沒有哨塔,從常理判斷,七公島的威脅也是來自於北方,所以來護兒就要賭這一次,蚰蜒船隊從東面方向靠近七公島的路途中不會被敵軍哨塔發現。
當然,毫無根據的下賭注只能叫撞大運,真正名將的賭注是在已經有了九成五的把握下,只對剩下的半成未知進行押賭。
來護兒知道在東南方向的湖面上有一條寬達十幾裡通道,這條通道上沒有島嶼,也沒有固定哨塔,來護兒唯一不能確定的是,這條通道上有沒有流動哨船?
這支蚰蜒船隊依然由大將周猛率領,船隊無聲無息地在水面上疾速航行,周猛站在第一艘船的船頭上,全神貫注地注視着湖面上的動靜,湖面上十分安靜,看不見任何敵軍哨船的影子,甚至連漁船也沒有。
三更時分,船隊安全抵達了距離七公島約三裡處的無人小島,他們躲在無人小島背後,遠遠注視着七公島的入口,在入口附近,有十幾艘來來往往的哨船在來回巡邏。
周猛觀察了片刻,便對之前探查過七公島的兩名水鬼道:“你們立刻去湖口,告訴老將軍可以入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