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似乎已經認輸回去了,夜幕再次降臨,盧明月和衆土匪抵達了左凰山。
左凰山並不高,山勢低緩,實際上是一座丘陵,不過裡面溝壑縱橫,十分利於隱藏軍隊,更重要是,左凰山向西和巍巍燕山連爲一體,居庸關依稀可見,可以不用下山,直接翻越燕山遠遁。
左凰山被茂密的森林覆蓋,大樹參天,山谷幽深,風景十分秀麗,盧清沒有半點心思看外面的風景,馬車深入山中一步,她心中就絕望一分,當樹蔭遮蔽了整條道路,她徹底絕望了,但她已不再痛哭,悄悄拔出了藏在馬車中的一把匕首。
有天然的山道盤旋而上,還比較平緩,不多時便上了第一座山頂,前方是一條深達十幾丈的溝壑,一座藤橋連接着溝壑兩邊。
衆山匪簇擁着馬車小心翼翼過了藤橋,但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在藤橋對面的一簇灌木叢後隱藏着一個人影。
張鉉雖然不再露面,但他卻一直暗暗跟隨着馬車,當馬車盤旋上山時,他卻抄近路先一步上了山,藏身在一簇茂盛的灌木叢後,耐心等着馬車到來。
他已經看到了遠處數十座茅草屋,有營柵包圍,還隱隱聽見喧譁聲,這裡距離盧明月的巢穴已不到百步,走到這裡他們的警惕應該已經鬆懈了。
這時,遠處傳來馬車的軲轆聲和馬蹄聲,一隊火把出現了,盧明月的隊伍已經漸漸走近,張鉉躲在三十步外,手中捏緊了一塊大石。
當馬車走到對面之時,張鉉奮力將手中之石向馬車車輪擲去,‘咔嚓!’一聲,本來就已經軸孔斷裂的車輪被大石重重一擊,再也支持不住,車輪徹底損壞,從車軸中脫落出來,馬車一下子傾翻了。
衆人一片驚呼,盧明月大怒,“怎麼回事?”
一名手下上前查看片刻,高聲稟報道:“將軍,是軸孔斷裂了。”
盧明月向四周望去,四周樹林內一片漆黑,沒有任何異常,這裡距離他的老巢已經不到百步,前面大樹上還有暗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時,迎面跑來一人,向盧明月稟報道:“啓稟將軍,魏刀兒派宋金剛來了,有急事要和將軍商議。”
盧明月大笑,“我正要找他做筆交易,他就來了!”
這時,盧清慢慢從傾翻的馬車內鑽了出來,雙臂抱着前胸,冷冷地看着盧明月,盧明月哼了一聲,“幾年不見,倒是越長越標緻了。”
他喝令衆人,“把她帶進去!”
盧明月催馬向營柵內奔去,幾名土匪伸手要抓盧清,盧清手中匕首一揮,嚇得幾人連忙後退。
“臭娘們,惹了老子,信不信老子就在這裡辦了你!”
“別說蠢話了,這女人是魏刀兒指名要的壓寨夫人,價值一千石糧食,你敢辦她,當心將軍剝你的皮。”
“快走!”
幾名山匪怒喝一聲,就在這時,旁邊一棵大樹後忽然閃出一個人影,快得無以倫比,寒光一閃,山道上連連響起慘叫聲。
張鉉如獵豹一般迅猛,連殺五人,一把抱起已經嚇呆的盧清,又揮刀連殺數人,殺開一條血路,向遠方狂奔而去。
山匪這才反應過來,大呼小叫,在後面追趕,剛剛走到寨門邊的盧明月聽見喊聲,調轉馬頭奔了回來,見滿地屍體,卻不見了盧清。
“出了什麼事?”他急問道。
“將軍,有人把那個女人搶走了。”
盧明月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剛纔車軸斷裂是張鉉搞得鬼,竟然在自己家門口下手,他勃然大怒,催馬疾追而去。
“統統閃開!”
盧明月揮槍大喊,嚇得山匪們紛紛向兩邊閃開,盧明月加快馬速追趕。
盧清已經從驚恐中反應過來,她的腰被一個男子緊緊抱住,懸在空中狂奔,儘管她隱隱猜到是有人在救自己,但她心中還是又驚又怕,低聲問道:“你是誰?”
“姑娘,是我!”張鉉聲音低沉地迴應道。
儘管只有短短四個字,但盧清耳邊卻如仙樂奏鳴一般,她已絕望的心中頓時涌起了生的希望,她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和喜悅,伏在張鉉肩頭失聲痛哭起來,他沒有拋棄自己。
張鉉一口氣衝過藤橋,卻嘎然止步,輕輕放下盧清,將她拉到自己身後,手握橫刀,冷冷注視着正疾奔而至的盧明月。
盧明月剛追到藤橋邊,忽然看見了執刀而立的張鉉,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硬生生地勒住戰馬。
只見張鉉冷笑一聲,手中刀光一閃,幾根粗壯的藤條被齊刷刷砍斷,藤橋頓時傾斜了。
“渾蛋!”
盧明月氣得舉槍指着張鉉大罵,張鉉輕輕哼了一聲,又一刀將另一邊的幾根藤條斬斷,藤橋轟然墜入了深谷。
張鉉見盧明月身後有不少人拿着弩箭跑來,他拉着盧清的手便向山下跑去。
盧明月氣得暴跳如雷,“讓所有人都出來,給我下山去追!”
........
儘管斬斷藤橋,暫時阻止了盧明月和手下的追趕,但張鉉知道,下山之路絕不止一條,如果對方抄小路下山,在山腳下把自己截住,那可就麻煩了,他自己當然能殺出重圍,可帶着盧清,他沒有一點把握。
跑出十幾步,張鉉見盧清跑得太慢,腳一瘸一拐,只得低聲道:“姑娘,在下得罪了。”
他一把又抱起了盧清,向山下狂奔而去,盧清第一次被他抱起時,身邊慘叫聲不斷,令她心中十分驚懼,沒有任何多餘的念頭。
當張鉉這第二次再抱起她,她心中的驚懼之心已去,卻感到又羞又窘,她長這麼大,還第一次被男人這樣摟抱住腰肢,盧清只得暗暗安慰自己,他只是爲了救自己,他們處境危險,只能從權了。
盧清抱住張鉉的脖子,讓自己身體穩固住,她不由俏臉通紅,悄悄將頭埋進了張鉉肩頭。
張鉉一口氣奔下左凰山,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在附近埋伏,他慢慢放下了盧清,歉然道:“盧姑娘,請恕我剛纔的無禮。”
盧清理了一下紛亂的頭髮,她不敢看張鉉的眼睛,低頭小聲道:“沒關係,你也是爲了救我。”
“我們走吧!”
盧清點點頭,跟隨張鉉步行,剛走了兩步,只覺左腳踝一陣刺痛,不覺‘哎呀!’一聲叫了出來
張鉉連忙扶住她手臂,“姑娘,怎麼了?”
“我....我好像腳崴了。”
盧清是剛纔馬車傾翻時扭傷了腳踝,情急之下她沒有感覺到,直到這時暫時脫離危險,她才感覺到腳踝劇痛。
盧清輕輕咬一下嘴脣,低聲道:“公子,要不我們找個地方躲一躲?”
張鉉回頭看了一眼山上,搖了搖頭,“這裡是他的地盤,藏不住的。”
盧清回頭向山上望去,頓時嚇得她掩住了口,只見盤山道上出現幾條長長火龍,不知有幾千人來追他們。
“公子,我們怎麼辦?”盧清臉上有點驚慌起來。
張鉉脫下自己青色外裳給她穿上,盧清穿一身白裙,在夜裡格外顯眼,盧清明白他的意思,連忙披上了他的衣服。
這時張鉉蹲了下來,“我揹着姑娘走!”
盧清的臉又一次羞得通紅,但她知道沒有別的辦法,就算她能走,也跑不過追兵,而且背總比抱好一點。
她慢慢趴在張鉉寬闊的後背,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張鉉反手抱住了她的腿彎,站起身邁開大步向遠方奔去。
........
當東方雲端上的一抹晨曦照在盧清嬌豔如芙蓉般的臉上,‘嗯!’的一聲,盧清慢慢醒來,原來天已經亮了,她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在張鉉後背上香甜地睡了一覺。
“公子!”
盧清不好意思地低聲問道:“到哪裡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們走錯路了。”
張鉉走了一夜,擺脫了盧明月的追兵,他剛剛纔發現自己走錯了路,他眼前根本沒有路,只有連綿不斷的丘陵和茂密的森林。
張鉉苦笑一聲,“大概走了三十里!”
“我們找到地方休息一下吧!”盧清輕輕咬住嘴脣,俏臉通紅,她想找個地方方便一下。
“好吧!那邊有棵大樹。”
張鉉看見不遠處有一棵體型巨大的樹木,足有十幾層樓高,像個巨人般地矗立在山腳下。
他託了一下盧清,邁開長腿快步走去。
盧清其實想讓他放下自己,但不知爲什麼她卻沒有吭聲,張鉉寬厚溫暖的後背給她莫大的安全感,伏在他身上,彷彿一切危險都統統消失了,她竟有點依戀,不願離開他的後背,心中隱隱盼望着他就這樣揹着自己一直走下去,
片刻,張鉉來到大樹下,擡頭看了看大樹,粗壯的樹幹至少要四五人才能合抱,大樹下盤根錯節,突出地面的樹根佔地足有兩畝。
張鉉慢慢放下盧清,小心扶她坐下,“怎麼樣,還疼嗎?”
“好一點了,但還是有點疼。”
盧清紅着臉,十分難爲情地低聲道:“公子,能不能.....我想.......”
張鉉撓撓頭,忽然明白過來,連忙道:“那邊好像有條小溪,我去弄點水。”
他摘下腰間的水葫蘆,笑嘻嘻地向她晃了晃,轉身向遠處的小溪快步走去。
盧清望着他手中的水葫蘆,心中莫名的感動,鼻子一陣酸楚,她竟有種想哭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