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時分,長安城內依舊是一片漆黑,萬籟寂靜,只偶然聽見梆子聲敲響,要到五更以後,長安城纔會有一點動靜,官員們將陸陸續續起牀準備上朝,店鋪也準備開店了,腳伕也要收拾出門幹活,但此時纔是四更三刻,城內依舊十分寂靜。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幾名騎兵各騎兩匹戰馬狂奔而來,片刻奔至東城下,爲首騎兵大喊:“速開城門!十萬火急軍情。”
城上守軍見只有三名報信兵,便緩緩開啓了城門,三名報信兵扔給守軍通行令箭,便打馬向城內疾奔而去。
急促的馬蹄聲將春明大街兩邊的居民紛紛驚醒,衆人議論紛紛,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報信兵一口氣衝到皇宮前,對上面守軍大喊:“緊急軍情,要立刻稟報聖上。”
天子李淵昨晚睡在尹德妃的宮內,他一般要五更以後才起牀梳洗,進行上朝前的準備,而此時正是他睡得正香甜之時,不敢有任何人來驚擾天子的睡眠。
但李淵還是被尹德妃輕輕推醒了,“陛下!陛下!”
李淵疲憊地半睜開眼睛,問道:“是要上朝了嗎?”
“陛下,外面說有緊急軍情稟報。”
聽說是緊急軍情,李淵一下子驚醒了,連忙問道:“是秦王送來的軍情嗎?”
帳外有宦官稟報:“不是秦王殿下,是從河東送來的軍情,說十萬火急。”
李淵愣了一下,難道是太原失守了?
他急忙坐起身,尹德妃給他披上一件外袍,李淵穿上外袍,走出內帳問道:“軍報在哪裡?”
外面一名宦官走進,跪下呈上一卷軍報,李淵拾起軍報,撕開上的封蠟,打開軍報匆匆看了一遍,他頓時如五雷轟頂,軍報從手中脫落,腿一軟,眼看搖搖欲倒,旁邊宦官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李淵。
“陛下!陛下穩住!”
尹德妃也披上輕紗出來,和宦官一起將李淵扶坐在龍榻上,李淵彷彿呆住了一眼,尹德妃心中大急,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陛下怎麼這樣了?”
宦官惶恐地搖搖頭,他什麼都不知道,這時,李淵忽然大叫一聲,“天殺我也!”
“陛下,發生了什麼事?”
李淵此時終於緩過神了,他痛苦地搖搖頭,對宦官道:“速去宣召所有三品以上官員來武德殿商議大事。”
宦官飛奔而去,李淵這纔對尹德妃道:“蒲津關和河東城失守,隋軍將它們攻佔,關中危在旦夕!”
尹德妃就是幷州人,她深知河東城和蒲津關的重要,她嚇得花容失色,大驚道:“陛下,難道幷州已經失守了嗎?”
李淵也同樣心慌意亂,他的四子元吉以及諸多重臣都在太原,如果太原失守,那他早就該接到消息了,可如果太原無事,那蒲津關和河東城又怎麼會被隋軍攻佔?
李淵心中亂成一團,站起身走了幾步道:“立刻給朕梳洗一下,朕要去和大臣商議!”
五更正也就是凌晨四點,天還沒有亮,武德偏殿內燈光通明,十幾名重臣已匆匆趕到皇宮,此時離卯時一刻的上朝時間還早,大臣們都猜到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偏殿裡竊竊私語。
這時,禮部尚書竇威問道:“陳相國,聖上緊急召我們前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陳叔達是昨晚的當值重臣,如果發生什麼事,他應該知道情況,所有人都向他望來,陳叔達苦笑一聲說:“應該是大半個時辰前送來了一份緊急軍報,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軍報直接送進內宮了。”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議論聲,衆人都在猜測,要麼是中原戰報,要麼是太原失利,別的地方都不太可能,其中中原戰報的可能性最大,哪裡正在爆發激戰,秦王每天都會用加急方式送戰報來京城,送來的時間也正好是這個時候,只是一般不會驚動天子,難道是發生了重大軍情不成?
這時,一名侍衛高喝道:“陛下駕到!”
衆大臣紛紛起身,只見穿一身常服的天子李淵在十幾名宮女的簇擁下從側門走進了偏殿,隋唐皇帝上朝不一定要穿得那麼隆重,那只是大朝時或者祭祀時纔會注重穿着禮儀,而平時上朝穿常服居多,頭戴紗冠,身穿明黃色龍袍,腰束玉帶,和大臣們朝服樣式差不多,只是顏色上所有區別。
“臣等參見皇帝陛下!”
李淵顯得神色憂慮,擺擺手,“大家坐下吧!”
衆人見聖上面色沉重,心中都暗暗吃驚,難道是中原戰況不利?
李淵嘆了口緩緩道:“這麼早把各位找來,很是抱歉,但實在是出了大事,朕半個時辰前接到了一份緊急軍報,就在昨天傍晚,隋軍攻佔了蒲津關和河東城。”
這個消息使偏殿內一片譁然,衆人面面相覷,每個人都露出極度震驚的神情,隋軍攻佔了蒲津關,那麼關中大門不就完全敞開了嗎?
每個人心中都開始慌亂起來,到底有多少隋軍攻佔了蒲津關,他們會不會再大舉進攻關中,殺到長安來?
這時,劉文靜急問道:“陛下,太原之前已經被隋軍攻佔了嗎?”
劉文靜也是昨天晚上才從上洛郡返回長安,對長安的情況一無所知,他還以爲前兩天發生了什麼軍情。
李淵搖搖頭,“在這個軍報之前,朕沒有接到幷州任何軍情,只知道劉武週三萬大軍剛從婁煩關南下,在太原郡北部一帶搶掠秋糧,僅此而已。“
“居然如此,隋軍怎麼會突然而至,佔領了蒲津關和河東城,難道他們是從水路殺來的嗎?”
衆人都知道隋軍水師十分強大,如果隋軍從水路殺來,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軍報很簡單,具體細節都沒有,是蒲津關外面的守軍送來,估計神通大將軍還不知道發生這件事。”
說到這,李淵將宦官把軍報交給衆人傳閱,軍報上只有兩句話,衆人很快就傳閱了一遍。
這時,左驍衛大將軍馬三寶起身行禮道:“陛下,能否讓微臣說兩句。”
馬三寶最初爲李淵之女平陽公主的家僮,因作戰勇猛,膽識過人而被一步步提拔,年初他跟隨李世民平定薛仁杲立下大功,被提升爲左驍衛大將軍,深得李淵賞識。
李淵對馬三寶很信任,知道他言之必有道理,便點點頭道:“大將軍請說!”
馬三寶不慌不忙道:“蒲津關十分險要,如果正常攻打,至少要一天一夜,我們不可能在它淪陷後纔得到消息,說明隋軍是突襲蒲津關得手,這樣看來,隋軍應該不是大規模西征,而是一次冒險遠征。”
“那你認爲隋軍是從哪裡冒險殺來?”
“微臣剛纔也考慮了一下,我們在滏陽陘和井陘附近部署有軍隊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我們都會知道,而且隋軍過境,上黨郡和長平郡也會有官府飛鴿傳信來長安,所以應該不會從這兩條通道過來,要麼是白陘,要麼是軹關陘,如果是微臣出兵河東城,微臣一定會選擇軹關陘,直接從河內郡殺到河東郡,非常隱蔽,路程也短,微臣有七成的把握推斷,隋軍應該是從軹關陘殺過來。”
馬三寶不愧是軍中大將,分析得條理十分清楚,令人信服,李淵也接受了馬三寶的推斷,他一顆心稍稍放下,又問道:“如果隋軍只是一次突襲,那麼他們的企圖是什麼,他們究竟派了多少軍隊前來,我們又該怎麼應對,大家各抒己見,都說一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