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樓的一間雅室內,幾名士子正聚在一起聊天喝酒,他們個個衣冠楚楚,顯然是來自名門世家,中間一個身材高大的士子,叫做盧涵,是洛陽相國盧楚之侄,來自范陽盧氏。》,
另外三人則來自崔氏和李氏,涿郡太守崔弘升的兩個孫子崔廣平和崔廣林兄弟,還有李兆希,來自趙郡李氏。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河北幾大世家通過數百年的聯姻,關係早已盤根錯節,他們各自交換子弟去對方家學讀書,使年輕一輩的交情也格外深厚。
像年長一輩的盧慶元、李清明、崔元翰等人已經開始出人頭地,過了幾年,更年輕一代的子弟也出來了,這四人都十七八歲,卻個個溫文爾雅,少年老成,頗有世家子弟的風範。
這時,李兆希從屋外走進來,關上門笑道:“是我們水軍去攻打遼東半島了,所以引起一片激動。”
“原來如此!”
盧涵笑道:“這可是好消息啊!極可能我們和高句麗的戰爭要開始了。”
旁邊三人都不由一怔,崔廣平問道:“盧兄何出此言?”
“我聽家主說,高句麗在天子死在江都後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一百多年前,他們就是趁中原陷入戰亂而吞併了樂浪郡和遼東郡,現在眼看隋末戰亂又起,他們便想重施故技,趁機吞併遼東,齊王當然不會讓他們陰謀得逞,攻打遼東半島就是我們的反擊。”
“這是好事啊!當初眼看要攻下平壤城,天子卻又放棄了,戰死那麼多人,結果什麼都沒有拿到,想想就讓人窩火。”
“這也是沒辦法之事,大隋已國力微弱,控制不了高句麗,最後只能便宜了新羅,這次我估計也只是奪取遼東半島,其實奪取遼東半島也不錯,只要我們水軍強大,便可駐紮在遼東半島上監視平壤。”
旁邊李兆希卻有點憂心忡忡道:“雖然我們和唐軍簽署了停戰協議,可如果我們陷入和高句麗的戰爭,唐軍一定會再次趁虛而入,我覺得一紙協議對他們沒有任何約束。”
盧涵呵呵一笑,“這個問題我昨天也問過慶元大哥了,他說唐軍在北面和西面目前同時面對薛舉、李軌、樑師都和劉武週四支割據勢力的威脅,根本就無暇再顧及河北,其實如果不是高句麗蠢蠢欲動,我們倒是要趁機攻佔幷州,既然簽署了停戰協議,其實就是爲了各自解決後背之憂。”
三人同時點頭稱是,這時,崔廣林笑道:“慶元大哥有沒有說起科舉之事,盧兄說點內幕吧!”
盧涵喝了口酒笑道:“內幕倒是有那麼一點點!”
三人頓時豎起耳朵,一起圍了上來......
大堂上的氣氛也格外活躍,有士子高聲道:“賈兄消息靈通,給我們透露一點這次科舉的消息吧!”
衆人紛紛大喊:“賈兄,說兩句吧!”
賈桓喝了幾杯酒,又被衆人的熱情所感染,便點點頭道:“我確實也聽到一些消息,應該屬實,道聽途說的東西我不會告訴大家。”
二樓大堂上頓時變得雅雀無聲,很多一樓和三樓的士子也紛紛跑來,擁堵在樓梯口,豎起耳朵聽賈桓的消息。
賈桓清了清喉嚨道:“大家也知道,朝廷裡的官員大多是各大世家出身,軍隊裡也有很多事情,一共只錄取一百二十名進士,如果都要照顧各大世家,名額根本就不夠分,給了這個,就得罪那個,所以最後朝廷商議了方案,由齊王拍板,這次科舉全部用糊名的辦法,大家公平競爭,最後唯纔是舉,估計具體的考試中舉辦法過幾天就會公佈了,不管是名門公子,還是寒門子弟,大家都一樣,靠自己的才學拼博。”
這番話讓很多小戶人家子弟都激動起來,紛紛問道:“賈公子,消息屬實嗎?”
“消息絕對可靠!”
酒樓裡再一次歡呼起來,士子們紛紛加菜加酒以示慶賀,酒肆掌櫃樂得嘴都合不攏,這樣的好消息爲何不再多一點呢?
就在中都一天比一天熱鬧之時,渤海海面上,數百艘大型戰船藉助東風勁吹在海面上劈波斬浪航行,隋軍已經準備了數月,就在等東風到來時出擊。
這次隋軍出動了三百餘艘戰船,兩萬三千名水軍士兵,由新任水軍主將來護兒率軍出征,這是來護兒第三次攻打遼東半島了,而這一次,他們將徹底佔領遼東半島。
在爲首一艘橫洋舟上,來護兒站在船頭遠遠眺望遠處若隱若現的陸地,從山東半島出征遼東半島並不遠,最近處在東萊郡,只需一天一夜的航程便可抵達,前兩次出征遼東半島都是從東萊郡出發,這次雖然是從北海郡出發,但也只多了半天的航程。
從之前斥候掌握的情況來看,雖然高句麗已經向遼東半島增兵,但總人數並不多,約八千餘人,主要分佈在卑奢城和回龍鎮兩地,另外還回遷了不少民衆,由於時間倉促,回遷民衆也不是很多,只有萬餘人,主要集中聚居在遼東半島北部,南部地區還是以軍隊爲主,其次還分佈着極少量的獵戶。
這時,長史吳應欽走到來護兒身旁,低聲問道:“老將軍準備從哪裡上岸?”
來護兒笑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如果用大船上岸,那只有卑奢城和回龍鎮兩地,我估計高句麗在這兩地部署了重兵,但如果用小船上岸,那就靈活得多,至少有七八處地方可以登陸。”
“這些登陸之地老將軍都知道嗎?”
來護兒點點頭,“第三次高句麗戰役,我們也是先佔據了卑奢城,當時我就是從回龍鎮南面約十里外的一處缺口登陸,用小船一夜之間送上去六千人,那個缺口的位置我至今還記得很清楚,那裡有棵樹王,一棵參天古木,上岸後走一百五十步就能看見通往卑奢城和回龍鎮的小道。”
吳應欽看了看天色,天已近黃昏,他不由笑道:“看來老將軍早有打算了。”
來護兒捋須一笑,“這次我讓每艘大船都至少帶兩艘小船,就是爲了讓小船登陸,我們等候王將軍的消息吧!”
來護兒所說的王將軍,就是水軍第四衛虎賁郎將王仁壽,王仁壽年約三十餘歲,東萊郡人,一直在大隋水軍中服役,是來護兒的老部下。
他跟隨來護兒參加過三次高句麗戰役,積功升爲雄武郎將,但他在京城時也參加了玄武門請願事件,被抓捕後免職下獄,最後被放出和軍隊一起解散,一無所獲地返回了家鄉。
他是張鉉攻打東萊郡左孝友時加入了青州軍,從旅帥升爲校尉,又在江淮從校尉升爲郎將,在攻打孟海公時立下大功,同時張鉉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便破格提拔他爲雄武郎將,在軍隊改制後被任命爲虎賁郎將,手下有五千士兵。
王仁壽雖然作戰勇猛,資格足夠,但張鉉還是沒有任命他爲水軍主將,原因是王仁壽過於心狠手辣,屠殺戰俘太狠,這一點讓張鉉不喜,所以他失去升爲水軍主將的機會。
王仁壽在第三次高句麗戰役中乘小船攻上過遼東半島,他也知道來護兒準備登陸的缺口在哪裡。
夜色中,十幾艘小船載着三百士兵漸漸向岸邊靠攏,在他們身後還有數百艘小船,滿載着王仁壽的五千名部下,最前面的一艘小船上,王仁壽目光炯炯地注視着遠處的一棵參天大樹,那裡就是他們幾年前的登陸之地。
這一帶岸邊礁石衆多,大船無法靠岸,但小船卻可以從礁石上駛過,靠攏在岸邊,在夜色的掩護下,十幾艘小船一步步向岸邊靠攏,小船上,所有士兵的心都懸了起來,岸上有沒有埋伏着高句麗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