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第一次和張鉉議婚時,王氏是同意致致嫁給張鉉,因爲當時的張鉉不過是一箇中級將領而已,沒有背景,沒有地位,沒有家財,家主只是想讓他成爲裴氏家將,嫁給這樣的三無夫婿,王氏覺得最合適裴致致不過。
但時隔數年,今天張鉉已經成爲一方諸侯,成爲天下女人矚目的對象,據說還剛剛被封爲大將軍、齊國公,就算是做從妻,王氏也覺得太便宜裴致致了。
王氏的臉頓時脹得通紅,十分不滿道:“這門婚事不是早就不談了嗎?怎麼又提起來了?”
“我也不知道,說實話,讓致致做從妻,我覺得太委屈她了,但這是父親和家主的共同決定,我沒有辦法,只能接受。”
“爲什麼一定是致致,讓別的裴家之女不行嗎?反正父親和家主只是爲了聯姻,只要是裴家之女,我覺得都可以。”
裴宣器搖了搖頭,“張鉉指定要致致,否則這門婚事就談不成。”
“他倒看對眼了!”
王氏忿忿埋怨一句,她心念一轉,連忙道:“能不能趕緊和馮家定親,索性就簡單成親,只要木已成舟,對方也就沒辦法了。”
“這怎麼行!”
裴宣器很明白妻子的心思,他着實有點不悅道:“我已經寫信告訴父親,致致沒有出嫁,再說,此事事關裴家前途,我們怎麼能破壞?就這麼定了,我只是給夫人說一聲,夫人趕緊準備出嫁的東西吧!”
王氏聽出丈夫語氣中的不悅,她心中更加惱怒,站起身冷冷道:“你女兒出嫁關我什麼事,想怎麼出嫁隨便她,我不管!”
說完,她轉身便怒氣匆匆而去,裴宣器氣得一拳砸在桌上,低聲罵道:“不懂事的女人!”
裴致致目前住在裴矩府中,這也是她父親爲了不讓她們母女見面,而無奈採取了隔離措施。
裴致致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正是女人出嫁的最好年齡,和幾年前相比,她長得愈加美貌如花,她的身材長得很高挑,用後世的標準大約是一米七五,如果說幾年前身體還略有點單薄,但現在卻顯得高挑而豐滿,曲線柔美,不失苗條,肌膚白膩如脂,是裴家出了名的美女,在裴氏家學求學的門生個個對她思慕萬分。
裴宣器也是想從家學子弟中挑選一個女婿,最終看中了馮郡丞的兒子馮俊,裴宣器主要是從家世上選擇,對外貌倒不是很看重,其實馮俊長得也不矮,身材中等,只是裴致致長得太高,就顯得比她矮了半個頭。
裴致致並不喜歡馮俊,覺得他太文弱,不是自己想要的夫婿,但她也沒有反對這門婚事,雖然她從小就一心想找個英雄丈夫,能替她母親報仇,但隨着她年紀漸長,她也知道不可能爲母親報仇了,她現在只想逃離裴府,嫁得越遠越好,所以當父親把馮俊帶到府中走了一圈後,她也認命了。
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她腦海裡總是會浮現出那個高大英武的男子,那個她曾失之交臂的英雄夫婿,當他迎娶盧家之女消息傳來時,裴致致的情緒低沉到了極點,這兩年,裴致致一直鬱鬱不樂,大家都認爲是母親王氏的緣故,誰也不知她內心深處的哀傷。
涼亭內,裴致致正在吹奏母親留給她的玉簫,簫聲圓潤輕柔,幽靜悠遠,低沉簫聲中帶着一絲傷感。
就在這時,她的貼身丫鬟小梅慌慌張張跑來,“姑娘!姑娘!出大事了。”
裴致致停止了吹奏,笑道:“你這死丫頭,每次都打斷我的雅興,又出什麼事了。”
“老爺讓姑娘過去,好像是談姑娘的終身大事,府中都傳開了。”
裴致致心中一沉,心中哀嘆,“馮家終於來提親了。”
她又低聲問道:“是馮郡丞來了嗎?”
“不是馮家老爺!”
小梅急得直跺腳,“是別的婚事,不是馮家來提親。”
裴致致心中驀地一鬆,又笑道:“你這死丫頭,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別的婚事?”
小梅連忙上前低聲道:“那邊府中都傳開了,說是家主和太老爺做主,將姑娘許給張將軍,就是以前和姑娘相親的那個張將軍。”
裴致致騰地站起身,美眸中驟然迸射出異彩,她按耐住內心的狂喜,緊緊咬着嘴脣問道:“是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大家都替姑娘惋惜,因爲是從妻,不是正房。”
裴致致纔不在乎什麼名分,只要孃家有背景,正房從妻又有什麼區別,關鍵她已經死去的夢又再次復活了,她臉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容光,她簡直想縱聲大笑。
“我這就去見父親!”
她剋制住滿腔的喜悅,快步走下了涼亭,向府宅側門疾步走去,小梅有點呆住了,她似乎從未見過姑娘這麼喜悅,這麼容光煥發,難道這幾年姑娘的憂傷是因爲
書房裡,裴致致給父親跪下請安,“女兒拜見父親大人。”
儘管裴致致是庶出,但裴宣器卻非常喜歡這個女兒,她長得和她生母一樣的美貌高挑,她生母性格溫婉而不失剛烈,原本也官宦人家女子,卻因父親獲罪而被賣入樂坊,但始終能守身如玉,和自己一見傾心,是他全身心所摯愛的女人,可惜王氏最終容不下她,那是裴宣器一生的痛楚。
“致致,我知道你不太喜歡馮家二郎,不過我倒覺得他能好好照顧你、疼愛你,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這門婚事正式取消,我想你應該聽到了一點消息,你祖父和家主做主,將你嫁給張鉉爲從妻,你從前也見過他,人很年輕,也很有作爲,是個難得的夫婿,只可惜他無法娶你爲正妻,我想問問你的態度。”
裴致致猶豫一下,低聲問道:“母親是什麼態度?”
“她!”
裴宣器苦笑着搖搖頭,“她當然堅決反對,她說裴家之女不能嫁爲正妻是家族的恥辱,和我吵了幾次了,她希望你嫁給馮家。”
裴致致心中冷笑一聲,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低聲道:“父親,女兒不在意名份。”
“哎!你們這些年輕女子個個都說不在意名份,等真正懂事了,就會發現名份很重要,如果讓爲父選擇,我就不會答應,但爲父也做不了主,我只希望你自己願意,這樣我也能稍微感到寬慰一點。”
裴致致堅定地點了點頭,“父親,女兒真的願意!”
裴宣器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看來這門婚事在你心中比馮家要好,我問了你幾次是否原意嫁給馮家你都不肯表態,現在居然說願意了,好像張鉉也挺喜歡你,家主提出聯姻意願時,他委婉問你出嫁沒有,致致,當初他不答應並不是因爲你的緣故,而是因爲”
“父親別說了,女兒知道。”
“你明白就好,你母親那邊就不用去解釋了,另外,因爲李淵在太原起兵,家主擔心晚了會不安全,讓你立刻動身去北海郡長兄家中,這門婚事就由你長兄和大嫂負責操辦。”
裴致致又低聲問道:“女兒什麼時候出發?”
裴宣器嘆了口氣,“明天就出發!”
裴致致一怔,立刻跪下哭了起來,“父親,女兒不孝!”
裴宣器眼睛也有點溼潤了,強作笑顏道:“傻孩兒,又不是生離死別,過幾個月父親就會來探望你,你自己要學會和家人相處,不過盧倬之女我也見過,性格溫柔善良,聽說待人也很寬容,她也是世家之女,只要你尊重她,她也就會尊重你”
停一下,裴宣器向門外看了看,終於忍不住低聲道:“她和你母親完全不一樣,明白父親的意思嗎?”
裴致致含淚點頭,“女兒明白,女兒不在,望父親自己保重。”
“放心吧!你父親這輩子別的本事沒有,保重自己身體是沒說的,別的話我爲父就不交代你了。”
“父親,女兒先去向母親拜別!”
裴宣器知道她是去生母墳前告別,便點了點頭,“去吧!”
裴致致又給父親磕了三個頭,便慢慢離開了房間,望着女兒遠去的背影,裴宣器心中十分酸楚,卻又無可奈何。
真正讓他心中難過的是,這只是一門政治婚姻,政治婚姻的女人大多不會幸福,這一點他偏偏又無法對女兒明言。
他只能祈禱上天讓女兒也能像正常妻子一樣得到丈夫的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