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抱起幾根土矛向東疾速奔跑,約跑出百餘步,前面便是山坡斷崖,他伏在一塊大石背後向下望。
下面是一條偏僻小道,遠處一名男子正縱馬疾奔而來,他不時向後張望,臉上驚恐萬分,拼命抽打戰馬。
就在後面百步外,緊緊追趕着十幾名隋軍騎兵,他們身披明光鎧甲,手執長矛和雪亮長刀,後背弓箭,戰馬如風馳電掣般追趕前面的逃跑男子。
小道狹窄,一邊是深達數十丈的山谷,另一邊則是連綿不斷丘陵山地,丘陵上被茂密的森林覆蓋。
“救救我!”
男子拼命鞭抽戰馬,眼看隋軍騎兵越追越近,他絕望地大喊起來。
救還是不救?
張鉉着實有點猶豫,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貿然惹事,但如果他不救此人,此人便必死無疑,張鉉的猶豫只是一轉念,他便做出了決定。
這時,十幾名隋軍騎兵用雙腿控馬,同時在馬上張弓放箭,十幾支箭騰空射向前方的逃犯,前方戰馬連中數箭,再也支持不住,一聲悲鳴,重重向山道旁的灌木叢摔去,馬上男子也被甩出兩丈多遠,但他似乎沒有受傷,連滾帶爬向山坡上逃來。
十幾匹烈馬裹夾着滾滾黃塵疾奔而至,張鉉忽然站起身,舉起一根土矛,奮力向山坡下的投射而去。
土矛疾射而至,力量強勁,爲首騎兵躲閃不及,長矛‘噗!’地射穿了他胯下戰馬的肚子,戰馬一聲慘嘶,帶着騎兵一起翻滾下另一側的山坡。
後面幾名騎兵嚇得緊急勒住了戰馬,戰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片稀溜溜的暴叫。
這時,有騎兵大喊,“速速後退!”
十幾名騎兵紛紛後退,只見一塊數百斤的巨石攜帶着沙土轟隆翻滾而下,橫擋在山道上。
騎兵們急向山坡上望去,立刻發現山坡上的樹林邊站着一名裝束古怪的年輕男子,頭髮奇短,穿着一件破舊的葛衣,手中抱着幾根長矛。
張鉉將大石掀翻下山坡,又索性將幾根土矛向騎射連續投擲射去,幾支長矛來勢迅猛,騎兵們連忙後退躲過,幾根長矛重重插在地上。
他們這才發現並不是長矛,而是一頭削尖,剝去了樹皮的枝棍,雖然製作粗陋,但力量極大,一樣可以將他們身體刺穿。
騎兵們大怒,紛紛張弓搭箭,當他們擡頭尋找射擊目標時,卻發現目標已經無影無蹤,再找他們追趕的男子,也不見了蹤影。
騎兵們這才知道上了當,山坡上的男子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成功掩護他們追趕之人逃走。
十幾名隋軍騎兵氣得破口大罵,將軍有令,一定要抓住逃亡之人,但他們人數不多,對方又有接應,他們害怕樹林中有埋伏,只得大聲叫罵,等待後援到來。
張鉉帶着救下的男子一口氣跑出數裡,這名男子已累得筋疲力盡,前面是一棵參天的大樹,長得枝繁葉茂,像一把巨傘矗立在森林之中,粗壯的樹根如蟒蛇般交纏盤繞,它是這片森林的樹王,在森林中格外醒目。
男子勉強奔到大樹前,彎腰大口喘氣,他擺擺手道:“先休息一會兒,我....我實在跑不動了。”
他一屁股坐在大樹下,背靠着巨蟒般的樹根喘着粗氣,左右張望,似乎驚魂未定。
張鉉靠在另一根樹根上,右手警惕地握着別在後腰上的軍刺,打量眼前這名男子。
他的手槍只有三顆子彈,不到危急之時他絕對不會輕易使用,對付這名男子,他用軍刺就足夠了。
這名男子年約三十歲出頭,頜下留着短鬚,身材中等,雙眼細長,鼻樑高挺,英武中又透出一股書卷之氣,儀表相當不凡。
他的左腿在摔下馬時被灌木叢掛破了,鮮血淋漓,張鉉從懷中摸出一團用含羞草自制的止血藥扔給他,“嚼碎了敷在傷口上,可以防止感染。”
男子並不急着上藥,站起身向張鉉深深施一禮,“多謝恩公救命大恩,請問恩公尊姓大名,我願銘記於心,以圖後報。”
張鉉見他儀表不凡,而且很懂禮貌,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好感,他是西安人,也就是現在的大興城,後來改名爲長安,便笑道:“我姓張名鉉,京兆人氏,你又是什麼人,爲何被騎兵追趕?”
“哦!原來恩公和我是同鄉。”
這名男子又施一禮,“在下京兆李密。”
“你就是李密,蒲山郡公?”
張鉉驚訝地望着這名被自己救下的男子,原來他就是隋末赫赫有名的梟雄李密。
“在下正是!”
張鉉進入這個時代纔不過七天,所遇之人也只有祖孫二人,而他遇到的第三個人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李密,這讓他既感到驚訝,同時也十分興奮。
他知道李密跟隨楊玄感造反,楊玄感兵敗後李密也被迫逃亡,應該就是此時,自己正好救了他一命。
但李密卻不感到奇怪,他家世顯赫,大部分京兆人都聽說過他,倒是眼前這個年輕人讓他有點好奇,穿一條破爛的花褲子,頭髮還沒有半寸長,長得倒是高大魁梧,一表人才。
不過李密此時驚魂未定,似乎還想不到盤問對方的來歷,就在這時,張鉉忽然低喝一聲,疾奔幾步,手中軍刺閃電般刺向一叢茂盛的灌木,只聽灌木叢中一聲慘叫,一名手執長刀的男子捂着胸口摔倒出來。
形勢突變,從上方、從灌木叢中、從大樹背後衝出七八名伏兵,一起向他們撲來。
張鉉反應異常敏銳,他身形一閃,躲過劈向後腦的一刀,左腿橫掃而出,正擊中對方頭部,這一腳足以擊碎三塊磚,對方頓時頭骨碎裂。
不等身體站穩,他斜摔出去,將另一人撲倒,‘咔嚓!’一聲,他鋼鐵般的胳膊已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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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有八人,張鉉只在眨眼間便幹掉了三人,但李密卻形勢危急,他和從上方跳下之人扭打在一起,而另一人從樹根縫隙中鑽出,挺着長矛無聲無息刺向李密的後腰。
張鉉魚躍跳起,正要撲上去,脖子卻一緊,有人從後面勒住了他,一把雪亮的匕首向他咽喉割來,張鉉猛地一記肘錘,對方悶叫一聲,肋骨已斷了五六根。
他隨即抓住對方的手一招大背摔,後面之人雙腳朝上騰空而起,狠狠砸向執矛士兵,執矛士兵躲閃不及,轟然被砸翻。
張鉉目光一掃,左右兩人一起向他撲來,他一閃身,躲過一刀,手中軍刺兇狠揮出,銳利的軍刺從士兵下頜刺入,從頭頂刺出。
另一人嚇得轉身便逃,張鉉丟掉軍刺,一躍撲去,雙手抓住頭頂一根樹根,雙腿騰空而起,從後面夾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絞,頸椎骨被硬生生絞斷成三截,腦袋軟軟地搭落,當場氣絕身亡。
張鉉從地上拾起軍刺,大步走上前,毫不憐憫地將另外兩名受傷的士兵刺死。
這時,李密終於幹掉了和他搏鬥的士兵,他氣喘吁吁站起身,頓時呆住了,張鉉背靠在一棵樹根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手中尖刺還在滴着鮮血。
四周躺着七具屍體,每一具屍體都死得慘烈無比,
李密慌忙舉起手,解釋道:“這些人不是我安排的,我真的不知道!”
只是李密休息的地方太巧了,才讓張鉉心生懷疑,他注視李密片刻,見他眼中沒有驚惶之色,又問道:“這些人至少應該是你的同夥吧?”
李密苦笑一聲,“什麼同夥,十幾萬人,誰能認識誰?”
他看了看這些士兵服飾,又摸出一塊銅牌,驚訝道:“他們都是楊玄感的虎賁衛,個個窮兇極惡,你竟然能——”
李密豎起大拇指,讚道:“厲害,一人能對付七名虎賁衛,猛將也不過如此!”
“沒什麼,七個小毛賊,勝之不武。”
張鉉豎起耳朵聽了片刻,立刻拾起一把刀,對李密道:“走吧!隋軍騎兵可要追上了。”
李密嚇了一跳,他也隱隱聽見遠處有叫罵聲,慌忙拾起兩根短矛,“等等我!”他向大步流星走遠的張鉉追了上去。
.......
一直到次日上午,他們才徹底擺脫了追兵,繞到北上的一條廢棄官道上,張鉉在一條小溪裡刺了幾條魚,李密帶有火石和火絨,他們很快便在一片小樹林內點燃一堆火,烤魚充飢。
李密已烤好一條肥大的鯉魚,笑着遞給張鉉,“鯉魚是發物,我身體內有隱疾不能吃,你先來,我來烤鯽魚。”
張鉉在軍刺上穿了一條鯽魚,便把軍刺和魚一起遞給李密,換回了烤好的鯉魚,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李密接過軍刺,一邊專心致志在火上烤魚,一邊若無其事問道:“聽張賢弟口音,不像是京兆人啊!”
“我是京兆人,不過從小在河內出家。”
李密恍然笑道:“我說嘛!張賢弟的口音很像河內一帶,原來是在河內出家,不過這次兵亂很多寺院都被燒燬了,像張賢弟這樣被迫還俗的僧人會有很多,不知張賢弟在河內哪家寺院出家?”
張鉉笑了笑,低頭大口吃魚,並不回答他的話,李密雖然語氣很輕鬆,有說有笑,但明顯是在探究他的底細。
李密這種有梟雄潛質之人,一見如故只是一種傳說,如果他不把張鉉的底細摸清楚,他怎麼能放心跟張鉉一起逃亡。
李密漫不經心地在火上烤魚,眼角餘光卻迅速瞥了張鉉一眼,見他一條魚已經快吃完,李密眼睛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