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胡弘嗣便匆匆離去了,這是怕被他的同僚發現。
房玄齡笑道:“我發現只要殿下親自出面說降,沒有不成功的,這次說降胡弘嗣,看起來是小事,但意義卻重大,我想殿下是打算在關鍵時刻用他,對吧!”
張鉉點了點頭,“胡弘嗣是一條非常有用的魚,要想讓他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必須要將他養成大魚,要讓唐朝對他的情報深信不疑,所以一些有價值的情報要陸陸續續給他,甚至可以讓他策反某些官員,就像一個人說謊,十句話有九句半是真的,但最關鍵的半句話卻是假的,這樣就能在關鍵的戰略層面上發揮作用了。”
“殿下想到怎麼用他了嗎?”
張鉉緩緩點頭,“我已經想到了,不過需要時間來慢慢培養胡弘嗣,等到關鍵時刻再使用他。”
這時,遠處隱隱傳來了五更的鐘聲,張鉉這纔想起今天是除夕了,便笑道:“今天是除夕,軍師回去陪陪家人吧!這個新年應該沒有什麼重要事情,過完年後我們再好好打算一下新一年的軍事部署。”
“好!我收拾一下就回去,殿下也辛苦了,抓緊時間回去休息吧!”
張鉉也坐上馬車離開外署,他卻不急着回宮,而是讓馬車在中都城內緩緩而行,他每天忙忙碌碌,操勞國事軍政,已經很久沒有留心看一看中都的變化。
大路直通紫微宮,這是一個空氣清新而沒有風的月夜,街上只聽見他的馬車發出一陣陣轆轆聲響,當馬車停下來,四周便是一片寂靜。
車窗旁邊是一棵高大的楊樹,那光禿的樹枝縱橫交錯,將影子清晰地投落在乾淨平整地石板上,左面也是一片交織的樹枝,枝條被月光映照的白亮亮的,在樹枝的掩映下看得見背後一座黑漆漆的高牆,這應該也是一戶豪門,張鉉依稀記得自己來過,好像是渤海高氏在中都的族宅。
張鉉有些貪婪地吸着沁人心脾的空氣,這時,眼前地面的樹影消失了,大地忽然被黑暗籠罩,張鉉擡頭向天空望去,一片巨大的黑雲不知何時飄來,將月亮遮蔽了,一片輕飄飄的白花落在他臉上,臉上頓時感到一陣冰涼,是雪!天空開始飄落大片大片的雪花,北風呼嘯而來,興寧五年新年前夜,一場突來的大雪席捲了整個河北大地。
正月初四,太極宮後宮的千步廊上,李元吉正興奮地向紫雲閣走去,李元吉也是善武之人,長得高大魁梧,英武挺拔,一支八十斤重的方天畫戟使得出神入化,雖然比不上老三玄霸那樣威震天下,但他也是一員勇冠三軍的猛將,右威衛將軍史懷義在天下英雄會時曾殺進前二十名,和李元吉比武卻難分高下。
不過李元吉在太原對付劉武周表現不力,以及進剿宋金剛時的慘敗,使他父親李淵不太放心他了,不敢讓他代兵,轉而讓他主管對外情報和對內監視。
相比領兵打仗,李元吉更喜歡目前這個職務,尤其是監視百官,暗殺叛臣,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
今天,李元吉接到了從中都送來的重要情報,令他喜不自勝,急忙來向父皇彙報,他急需政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自從宋金剛和唐朝達成妥協後,戰爭漸漸平息,李淵也開始盡情享受皇帝的生活,每日沉溺在美人和舞樂之中,不過這段時間他又迷戀上了占卜和星象,每天大部分時間在紫雲閣中度過,紫雲閣是太極宮最高的一座建築,站在屋頂可一覽漫天星斗。
目前紫雲閣住着一個有名的術士,叫做袁守誠,他侄子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袁天罡,目前袁天罡在北隋出任太史少監,主持新曆法的制定。
袁守誠也是名震關中的術士,尤其擅長天象和占卜。
在紫雲閣四樓的靜室內,李淵正凝視着窗外的槐樹,袁守誠在一旁緩緩道:“所謂心目,就是用心來視物,比如這棵大樹,我們用眼睛看到的是樹葉、樹幹,可如果我們用心看,就能看到更加豐富的樹木,看到樹皮內蠕動的蟲子,看見樹梢上忙碌的喜鵲,看見樹葉下嗡嗡的蚊蟲,甚至還能看見樹根中沉睡的蟲卵,陛下,很多事物是我們眼睛看不見,但我們能用心卻感受到,其實世間萬物都是一樣,用心去看,陛下就會發現事物更多更豐富的另一面。”
李淵微微一笑,“其實人也是一樣,知人知面不知心,不過我用心目就能看透對方。”
“陛下說得極對!”
這是,一隻喜鵲停在窗前鳴叫兩聲,又振翅飛走,李淵好奇問道:“這可做何解?”
袁守誠笑道:“喜鵲爲眷鳥,鳴叫清脆悅耳,必有家人帶來喜訊。”
話音剛落,門外有侍衛稟報,“啓稟陛下,楚王殿下有急事求見!”
李淵和袁守城對望一眼,一起大笑起來。
“宣他進見!”
李淵心中着實佩服袁守誠的未卜先知之術,袁守誠更是知趣,起身退了下去。
不多時,李元吉匆匆走進房間,跪下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李淵入長安後寵妃頗多,又給他生了好幾個兒子,但李淵真正看重的,還是他原配夫人竇氏生的四個兒子,長子建成、次子世民、三子玄霸、四子元吉,當年在太原,章仇太翼就暗中給他說過,他的四個兒子如鼎之四足,缺一不可。
所以李淵極爲看重自己的四個兒子,儘管四子元吉給他惹了不少麻煩,但李淵還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他,儘管暫時不讓他領兵,但李淵還是把極爲重要的情報署以及監視百官的玄武火鳳交給了他,他相信自己的兒子在經歷了一次次挫折後,會漸漸走向成熟,最終將不負自己的重望。
李淵捋須笑問道:“你可是給朕帶來了好消息?”
“正是!”
李元吉從懷中取出一隻卷軸,雙手呈上,“這是隋軍的長江水師駐防圖,駐紮的港口,戰船種類及數量,以及水軍士兵的駐軍人數,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李淵精神一振,急忙接過卷軸展開,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頓時大喜過望,有了這張地圖,他們以後在南方和北隋水軍作戰就能做到有的放矢了,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情報,建成一直弄不到,元吉居然搞到了。
李淵又看了看地圖上的印章,心中更加驚奇,這居然還是原件,他急忙問道:“這是怎麼搞到的?”
“啓稟父皇,兒臣手下利用鄭家的關係用重金收買了鄭家在北隋的一個門生,此人是北隋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因爲今年夏天雨水較多,兵部庫房很多圖紙都黴掉了,在不久前晾曬圖紙時,他偷偷將這份地圖藏匿帶了出來。”
李淵眉頭一皺,“可這是原件,兵部覈查時發現它丟失了怎麼辦?”
“父皇放心,兒臣手下已經做了一份贗品放回原處,和這份地圖一模一樣,除非專門去辨別它的真僞,否則只是正常盤查的話,根本不會看出圖紙有假。”
李淵這才放心,點點頭笑道:“皇兒的手下很能幹,可是那個姓胡的郎將?”
“正是此人,以前皇兄對他們太寬容,沒有壓力,所以他們也是在中都混日子,整天吃喝玩樂,幾年也沒搞到什麼重要情報,兒臣接手後便給他們施加了壓力,在壓力之下,胡弘嗣連連突破,不僅搞到了長江水軍駐防圖,他又向我彙報,他已經有希望搞到橫洋舟的圖紙。”
李淵驚喜交加,橫洋舟可是國之重器,他眼饞了多少年,如果唐朝也有這樣的巨船,不管是對物質運送、國力上升還是士氣振奮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所以在情報署唐風的成立之初,他就明確對太子建成指示過,要想盡一切辦法搞到橫洋舟圖紙,他們也要打造大唐的橫洋舟。
沒想到多少年沒有實現的夙願,今天元吉要替自己實現了。
李淵按耐不住心中的興奮,問道:“爲什麼能搞到圖紙?”
“回稟父皇,橫洋舟圖紙就在兵部倉庫內,我們安插在兵部中的官員也看見了,只是因爲數量太多,足足有五大箱,他必須等機會才能搞出來,上元節正好是他當值,他將掌管鑰匙,他先將圖紙從倉庫中搬出來,然後再一點點帶出紫微宮,最遲一月底之前能搞到圖紙。”
李淵長長舒了口氣,袁守誠說得對,果然是兒子給自己帶來了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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