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櫃後的花色素雅的門簾旁多了一隻柔弱無骨的素手,將簾一掀,一道絕不素雅的人影霎時奪去了衆酒客的呼吸,連我也驚豔得失了神。
鬆鬆地挽着慵懶的墮馬髻,一支紗制珠花插在綠雲中間,妖嬈桃紅外衫,香豔的紅色肚兜,蔥綠的撒腿褒褲,粉瓣繡花鞋,鞋尖翹如金蓮,豐胸細腰,玲瓏有致,本該是豔俗如青樓的搭配,卻硬是讓她穿出了嬌媚容光,摒棄了風塵惡俗。
行走間纖腰輕擺,步步生蓮——不,是步步生桃花,眉眼吟吟風情,分明已是婦人的髮髻,妖嬈的性感,那眸中卻透出少女纔有的清純脆弱的氣息。
清純的迷濛眼神,成熟的少婦韻味,妖嬈的放蕩媚笑,竟被她那麼和諧的融在一起,那麼渾然天成,那麼讓男人和女人都移不開視線。
我不由得注意到,大部分注視着她的男客的眼中都冒出了紅心心。
“這就是瀾國所有云鳳樓的總負責人、那個赫赫有名的燕歸來?”我直到笑夠了,方纔開口詢問。
“而這頭挑釁的豬,好像是瀾都太守的小舅子。”默言眯眼看着下面的情況皺起眉頭。
連默言都說他是豬?
我連忙透過欄杆往下望,“噗哧——”
真是名符其實的豬啊!說他是豬恐怕豬還覺得被侮辱了呢!
那肥碩的身子已經不能用胖來形容了,下巴不是雙層而是四層,臉上肥肉多得把他的眼睛擠成了兩顆正宗黃豆,還有那翻卷的鼻子,肥厚的嘴,他揮舞雙手露出的手腕比我的大腿還粗,肚子上彷彿反扣着一口十人份的大鍋,至於兩條腿,對不起,我沒看到他仁兄的腿,只看到兩根比常人腰還粗的短肉柱!
“燕歸來,你,你竟敢說我是豬?”那小舅子氣不打一處來,抖着一身肥肉指着滿不在乎的燕歸來。
“嘿,李公子,我燕歸來可沒有說你是豬,各位叔叔大嬸兄弟姐妹,你們哪隻耳朵聽到我說堂堂李公子是豬了?我想,豬可不敢跟尊駕齊名。”
燕歸來懶懶地靠着櫃檯,柔若無力,向他拋了個媚眼,可是嘴裡說出來的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剛剛站直的身子再次軟軟地滑倒在地,不行,我還是不那麼急着站直了,笑完再起來不遲。
“你這個臭女人,給臉不要臉——”
那肥豬小舅氣得抖着一身的肥肉向燕歸來衝過去,揮起一隻肥厚的巴掌就要往燕歸來的臉上招呼!
“哎喲,這要打起來了,官府怎麼肯跟雲鳳樓罷休啊?”我擦着眼角溢出的笑淚,故意對沉默亦不動的默言道。
下面,燕歸來冷冷一笑,樓上,默言瞟了笑眼旁觀的我一眼,向前一步,手中竹筷已經對準那頭肥豬,只是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射出去。
就在他遲疑的一瞬,一聲極細的破空聲傳來,一根竹筷從我們背後激射出來,無聲無息,以我和默言的功力,都只看見一道白光閃過,迅捷無比!
“啊——”一聲慘叫,那頭豬摔倒在地,捧着自己施暴的手,只見一根竹筷穿透了手掌,鮮血直流,他不住地叫喚,更像一頭哼哼唧唧的豬了。
酒客們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呆了,樓上樓下一片鴉雀無聲。
他身後那些狗仗人勢的家丁紛紛慌亂地涌了上來,將他圍在中間,刷刷地抽出了腰間的刀劍。
“誰?誰偷襲我家少爺,有種給我站出來!”
眼看一場好戲演變成了流血事件,對方還是堂堂太守的小舅子,酒客們再也坐不住了,一時間,桌椅亂響,腳步雜亂,有的丟下銀子奪路而逃,有的甚至趁亂不付錢就要溜走,雲鳳樓的大門幾乎都要被人流擠塌!
燕歸來並無阻止人流的狼狽逃竄,甚至壓根就沒有注意那些不規矩的酒客,一雙媚眼瞪着那支插在肥豬蹄上的竹筷,好半晌,擡頭迅速向我們這邊瞟了一眼,目光在默言手中的竹筷上停了一下,閃過一絲詫異。
是啊,默言的竹筷並沒有出手,那麼出手的又會是誰呢?
我和默言互看了一眼,心頭同時閃過這個疑問,外表看來,這暗地裡的人似乎是在爲雲鳳樓出氣,可是隻有我們知道,這高手根本不是在幫他們,而是——雲鳳樓裡傷了太守的小舅子,太守豈會放過雲鳳樓?即使明的不敢對鳳家怎麼樣,暗地裡呢?
一旦和這裡的官府鬧僵,雲鳳樓只會損失巨大,到時候一個處理不慎,甚至可能會牽連整個鳳家的生意,這人,是想陷害鳳家嗎?
我欲不動,冷眼旁觀,可惜先暴風雨而來的寒風已經刮到了樓前。
高手,這二樓的雅座裡有一個我們都沒感覺到異樣氣息的絕頂高手,他(她)現在還在這裡嗎?
“無憂姑娘,我們要不要也離開這裡,公子的傷……”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青衣悄悄地來到了我們身邊,清秀的小臉充滿擔憂,害怕地看着樓下的一團混亂。
對了,我忘了璃浪還帶着一身的傷,實在不宜在外面久留。
“好吧,我們換一家客棧,默言哥哥,你還有事處理,就先回去吧,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我向默言甜甜一笑,純真無邪,而甜軟的語氣中卻不知不覺地透出不容置椽的強硬。
青衣悄悄擡眸,古怪地看了看我。
默言什麼都沒說,只是揉揉的頭髮,目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