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民間就流傳了百里景麒要廢棄整個後宮,後來讓太后霍明珠阻止,最後皇上收回成命的事,還附帶了霍明珠當日和羣臣嗆聲,要削減稅收這件事,前面一個流言,在百姓們聽來,就只是皇室中一些匪夷所思的故事,後面一個,則是關係到了他們切身的利益,因此,百姓們對霍明珠的擁護在不斷的攀升。
可是,這些流言之中,偶爾還能聽見妖后的字眼,說着霍明珠如何的利用藥石之術,殘害先皇,如何的迷惑新皇,成爲大雍開朝以來,第一個手握重權的皇太后。
卻沒想,說這話的那人,隨即就會被百姓胖揍一番。
霍明珠都沒有想到,她的形象,有朝一日,在百姓心中會超越百里宗律,成爲另一個大英雄。
霍明珠不傻,她可以想到,造成如此結果的人,不是百里景麒又會是誰?她只是不明白,他心底的那個愛戀,是從什麼時候產生的,爲何會爲了她,做這麼多的事情。
這麼一想,霍明珠就安奈不住自己,想問一問百里景麒。
或許女人都是一樣的,對自己第一個男人,總是會傾注過多的注意,她也不能免俗,即使她不願意如此。
這顆心日漸的束縛不住,讓霍明珠很擔心,身子給人家奪去了,她做不到將心也雙手奉上的道理,上一世的悲慘還不夠教訓嗎?這一世,這顆心一定不能隨意給出去了。
“太后娘娘,前面就是景仁宮了,是否要通報?”霍明珠身邊多了個近身公公,叫來福,年歲不大,不過很機靈,是素縷開口,說這來福不錯,於是霍明珠就留在了身邊。
霍明珠看了一眼景仁宮的牌匾,臉上淡然,可是心中卻已經是波濤洶涌,爲何她隨便走走,都會走到這景仁宮前來了。
隨即,霍明珠道:“不去景仁宮,去仁壽宮。”
這仁壽宮在景仁宮後頭,如今自己去仁壽宮,也是相當妥當的,就當做是藉口吧,她就是選擇去仁壽宮,也不會去景仁宮。
來福恭敬道:“是。”隨即對後頭跟着的宮女太監道:“太后娘娘鳳家擺駕仁壽宮。”
去仁壽宮只不過是藉口,可是已經走到門口又說不進去,就說不過去了,反正也閒來無事,給太皇太后請安,也是人之常情的。
思及此,霍明珠擡腳跨入仁壽宮。
仁壽宮很寂靜,雖說其他宮殿也很靜,這仁壽宮的靜是透着死氣的,霍明珠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伸手,示意來福不用做聲,她進去就是了。
這一進去,就聽見一個女聲在說:“娘娘,你可要好好的吃些呢,這麼好的膳食,吃了這一頓可指不定沒下一頓,倘若你總是這般糟蹋糧食,怕是天都要收你呢。”
霍明珠一聽這話,眉毛立即皺了起來。
她對這個女聲的主人一點印象都沒有,不明白這人到底是誰,居然有如此大的膽子說這個話。
雖說將太皇太后關押此處是她的意思,可是她也不是要太皇太后做階下囚的日子,只不過是不願意她出來對她的局勢攪合一番罷了。
太皇太后對百里景麒的疼愛之情,霍明珠是一清二楚的,因此,對於這個疼愛自己孫子的太皇太后,她是無論如何都恨不起來,只是霍明珠很不明白,爲何百里景麒都登基了,爲何不將太皇太后解禁。
這麼多的疑惑中,霍明珠已經走入了殿中,見到太皇太后老態的身軀躺在貴妃椅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被褥,屋裡並沒有點上炭盆,霍明珠看得出太皇太后有些冷,那脣瓣都有些發青。
而她跟前,有一個宮女打扮的女人,二十來歲的模樣,方纔說話的就是她了,她正一手拿着勺子,一手端着碗,在一勺子一勺子的餵給太皇太后。
可是,那手法卻很粗魯,狠狠的舀了一個滿勺子,就這麼塞進太皇太后的嘴裡,太皇太后不願意吃,她就一個勁的塞。
一股怒火就這麼涌起來了,喝道:“該死的奴婢。”
霍明珠的聲音,驚到了那個宮女,她手中的碗嚇得掉到了地上,碎了,那宮女原本不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以爲是哪個不知道好歹的宮女,立即站起來,想好好的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
結果一轉身,對上霍明珠那雙凌厲的雙眸,嚇得她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請息怒,太后娘娘饒命啊。”那宮女哪裡會看不出霍明珠的怒氣,心想,莫不是看見她給太皇太后喂東西,太后不高興了。
整個皇宮都知道,霍明珠憎恨着太皇太后,思及此,那宮女跪爬一步向前,養着頭一副諂媚的模樣笑道:“太后娘娘,你所看到的,不是事實,事實是奴婢只是喂她吃一些玉米糊,連片菜葉都沒呢。”
原來,太皇太后自從被霍明珠軟禁於此之後,一開始,那些奴才們以爲這關押只是暫時的,還算是盡心服侍,可是,當時局不斷的變化之後,百里景麒成了皇上,卻沒有將太皇太后解禁,這些奴才們就以爲,先前這麼疼愛皇上的太皇太后都讓皇上遺忘掉了,太皇太后怕是沒有出路了呢,於是一個個的就做出了背棄主子的事情。
每日,到這仁壽宮當值的奴才,就僅僅的一兩個,其他的,不是竄到別的宮裡去跑腿討賞,就是躲起來睡大覺去了,偌大的宮殿,人氣這麼少,這不就是讓霍明珠覺得死氣沉沉的。
那宮女不說還好,這一說,霍明珠心中更加難受得很,這不亞於被人戳脊梁骨,她只不過是將控制太皇太后的權勢,並不是要她受苦。
如今,太皇太后躺在這躺椅上,一副生命垂危的模樣,着實讓霍明珠覺得刺眼不已,她沒想過要太皇太后的命,卻因爲她,而讓太皇太后如此受罪,應了那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她是一個重生之人,知道有因果輪迴,倘若自己報復百里宗律和霍家的手段牽連到了旁人,這報應又該報在下一世的她身上。
經歷了兩世的悲慘,倘若還有下一世,她想要過一些平淡的日子,因此,發現自己犯下的罪孽,那就要補償。
如今,眼前就是一個。
霍明珠道:“大膽宮女居然假傳聖旨,污衊哀家和皇上錯待太皇太后,罪可當誅,念在太皇太后慈悲爲懷,不予取你性命,可死罪可逃,活罪難免,來人,將這大膽宮女給拉出去,杖責三十,攆出皇宮。”
“太后娘娘,請你饒了奴婢,奴婢不敢了,太后娘娘。”那宮女跪地大喊求饒,霍明珠卻沒再看她一眼,她已經手下留情了,再輕,哪裡還能震懾住旁的人。
太皇太后輕輕的笑了:“呵呵。”
“太皇太后爲何發笑?”霍明珠知道太皇太后心裡對她是有成見的,可這個時候還能發笑,霍明珠就不得不問了。
太皇太后道:“太后娘娘好厲害的手段,這一開口,就將哀家宮中唯一的丫頭給攆了出去。”
唯一的?
霍明珠皺眉,看着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這些奴才膽敢輕視你,自然留不得,哀家自然會爲你另外安排人伺候。”
“那還真是讓太后娘娘費心了。”太皇太后心裡當然是恨透了霍明珠的,她將先皇的死,歸咎到了霍明珠的身上,心想着,倘若沒有霍明珠,先皇指不定還能多活一些時候。
到那個時候,百里宗律坐上了皇位,就不會死,而百里宗律當然會妥當安置百里景麒,都是因爲霍明珠這個妖女,逼得百里宗律起兵造反,最後讓百里景麒做了那個弒殺親叔叔的罪人。
先皇和百里宗律,這兩個兒子都是因爲霍明珠才死的,太皇太后又如何能對霍明珠有好感,此次見到她,恨不得將她凌遲處死。
太皇太后的嘲諷,霍明珠聽得很真切,卻是不動怒,若是換成是她自己,怕也是會恨的,霍明珠便道:“太皇太后不必要如此介懷,倘若皇上知曉太皇太后此時過的是如此日子,怕是會龍顏大怒,將這些奴才五馬分屍,今日哀家撞見了,爲了給太后娘娘和哀家自己積德,才如此輕了發落這些奴才。”
太皇太后見霍明珠三言兩語就將話給饒到別的地方去,將事情說得彷彿是因爲霍明珠將奴才發落的輕了,她才嘲諷一番的,於是氣得雙眼狠狠的瞪着霍明珠。
經過了這麼段日子的折騰,加上年歲有些了,太皇太后着實是耐不住性子了,也聽不出別人話裡的真實性。
霍明珠這分明就是爲兩個人找臺階的話,讓太皇太后聽着卻是惱火了。
“你是擔心皇上來了,就將哀家這老太婆給放出去,會搶了你後宮之首的位置吧。”太皇太后冷冷的道。
霍明珠聽了這話,道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太皇太后還以爲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太后嗎?如今一個奴才都膽敢欺負她,她還在自我感覺良好?
霍明珠心中嘆息,算了,就當今日沒來過吧,於是道:“來福,好好的給太皇太后挑幾個忠心的奴才,擺駕回宮。”
太皇太后見到霍明珠就要走,可不就不依了,她滿心的憤恨找誰算賬去,好不容易霍明珠到了仁壽宮,下次還想見到,怕是要在她的棺前了,思及此,太皇太后喝道:“不準走。”
到底還是老了,又傷了根本,這麼一喝,頓時排山倒海的咳嗽傳來,霍明珠轉過身子看着那個咳得如此厲害的遲暮老人,覺得心裡還是有些難受的。
人,就是如此,就算別人不拿你的命,老天都會要你的命。
“來福,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