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戎國跟大燕這些年一直是交鋒不斷,只是前些年狄戎內部爭鬥不休,所以大燕並未一直得到狄戎的大規模攻擊。但是隨着狄戎內部安定下來,呼赤炎一舉打敗兄弟叔伯登上汗王之位,大燕的邊關也就越來越不安穩。
朝廷醉生夢死,諸王奪嫡內鬥不休,周沉毅被迫害驅逐至邊關,數年下來,幾回疆場浴血,奪得軍功才使得自己有了立足之地。
然則,皇帝醉心享樂,耽於享受,朝政之事多由慎王惠王左右丞相把持,幾下裡爭鬥不斷,迫於壓力這纔有了祝彥章娶瑞禕一事。若是換做太平盛世,祝家又怎麼會跟順安侯府結親。
她們雖是閨閣女子,然則這些年戰亂就不曾真真正正的停止過,此時說起這事兒,大家倒是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很詫異祝彥章一介書生跑到邊關去做什麼。
瑞華卻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瑞靈,繼室進門,這纔多少時日,居然能在丈夫口中得到這樣的消息,可見瑞靈在袁家應該是過得不錯。那袁芮軍可是有子女的人,繼母跟前妻留下的孩子,總是很難得處到一塊去的。家庭紛爭一起,就很難得到枕邊人的信任,沒想到瑞靈倒是令人意外。
瑞靈是感激當時瑞禕出手相助,這才把這個消息告知她,看着她吃驚的樣子就說道:“你們的婚期定在明歲春天,距離成親還有些日子,身爲左相之子,親赴邊關入伍,倒是能極大的提起士氣對抗外敵。”
一直沒說話的瑞妍也說道:“翰林院那邊最近起草文書十分繁忙,偶然聽夫君提了幾句,多是軍事居多。”
瑞妍雖然嫁了個翰林院的窮編修,但是勝在翰林院消息十分靈通,起草文書、各地公函等等都是由翰林院起草,所以能知道這個也不奇怪。
瑞華嫁的是勳貴之家,這樣的人家太平盛世守着前人的庇廕裹着奢華的生活。然則於朝中的大事其實能參與的不多,消息來源反而不如瑞靈瑞妍。
此時瑞華對着瑞靈跟瑞妍的態度又不同了,多了幾分親暱,笑着說道:“打仗都是男人們的事情,咱們女人家倒是不用擔心那麼多,那狄戎軍還能一路打到京都來不成?”
瑞禕聽到這話,就看着瑞華說道:“大燕史志上確實曾出現過這樣的事情,大姐姐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那狄戎王都兩次輕而易舉的進入了大燕的國度,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裡瑞禕忽然真的擔心起來,想到第一次狄戎王出現之後,周沉毅立時就被趕回了邊關,若是那時候朝廷能對他多看重幾分,加強防禦,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地動之事。可現在周沉毅在邊關禦敵,這些京都的王爺勳貴,只顧着看着上頭的位置,卻不知道也許危險早已經逼近。
瑞華面色微白,“真的?”她尋常不愛讀史書,竟不知道這個。
瑞妍跟瑞靈也是大感意外,齊齊看向瑞禕,就看到瑞禕點點頭,“的的確確,是高祖皇帝時期的事情,狄戎那是並未出現後頭的分裂內爭,軍力強大,兵合一處,以勢不可擋之態,調虎離山之計,攻開了國度的城門。只是後來援軍來得快,狄戎國並未造成多大的傷害便退了軍。這件事情隨着開國數百年,百姓們早已經淡忘,不知道也沒什麼。”
瑞華雖然聽的心裡挺害怕的,不過想想有笑着說道:“咱們大燕有那麼多的將領守着,那狄戎還能再打進來不成?有齊王殿下在,咱們儘可高枕無憂。”
瑞靈卻道:“我對這些事情不懂得,不過聽夫君的話,這次的事情怕是沒有那麼的簡單。”
瑞禕知道許多這裡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聽着她們雖然擔心邊關的情形,但是依舊堅信狄戎絕對不會達到京都來,她心裡總是覺得擔憂的厲害。腦海中不由得就浮現出那一雙藍色的眼睛中帶着濃濃戾氣,不惜兩次冒着生命危險,親自到大燕國度,看來那狄戎王一定想要從這裡拿走重要的東西。這次邊關忽然戰鬥頻繁,怕是跟他來燕都有極大的關係。
瑞禕心裡縱然是擔憂之際,卻也不敢在其餘三人面前講出見到那狄戎王的事兒。這事兒可大可小,若是傳出去被上面的人知道,她這條命是保不住了。
瑞華也好,瑞靈瑞妍也好,知道了她所說的,肯定會回去跟丈夫講。可是幾位姐夫也必然會向朝廷稟報此事,這事如此之大誰敢瞞着不報?
報上去的結果是什麼?
瑞禕已經不敢想象,以慎王、惠王的自私,到時候她肯定是被問罪的一個。
她只是一個小女子,還沒有偉大到爲將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兒。若是明君治國,名臣輔佐,便是押上這條命,她也敢拼一次。只是現如今朝局混亂,爭鬥不休,她不敢。
嘆息驚訝探討一會之後,這話題就揭了過去,她們再擔心也沒什麼用。權力是掌握在男人手中的,她們幾個女子的話誰又會信。更何況瑞華也好,瑞妍跟瑞靈也好,跟自己提起這件事情最大的根源也不過是祝彥章要去邊關引起的話題罷了。
用過中飯,大家便各自離開。
好像那些驚心動魄的言語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瑞靈的話過去沒幾天,果然京都就紛紛揚揚的傳出了祝彥章投筆從戎的消息。
懸在心上的一塊大石,一下子落了地。
她跟他只見過一面,從未有深交,陌生至極的兩個人,卻在這場婚約裡鬧出了許多的不愉快。因此從並不熟悉的陌生人,漸漸知道了對方的一些事情,然則兩人從沒有交談過一句話,說起來還是很陌生的人。
但是現在這個跟她有婚約的陌生人就要去邊關殺敵了,瑞禕有種難以言喻的擔憂。
那是對狄戎國的恐懼,轉變成了對他的擔憂。
無關情愛。
在這驚驚擾擾的擔憂中,瑞禕從大夫人那裡得了一個消息,祝彥章出京前想要與她見一面。如今兩人已經是婚約在身的人,在順安侯府見一面倒也無傷大雅,瑞禕其實並不太想見祝彥章。但是人家都要去戰場了,還是拒而不見也未免太涼薄了些。
猶豫之後,還是答應了。
大夫人沒有多說什麼,瑞禕既然已經答應見了,不管說什麼都有些多餘了。
再一次見到祝彥章,卻跟第一次相見大相徑庭。第一次兩人相見,那人卻連眼角都吝嗇於落在自己身上,這次相見他的目光倒是十分的坦蕩、磊落、大方。
說起來早就知道祝彥章是京都第一美男,上回匆匆一瞥,並未細看。這次兩人相見,只見他姿容清雋,美如冠玉,金色光紗披於其身,竟讓人不敢直視。此時他脣角含笑,目光如炬凝視着她,腦海中忽然就想起一句話來,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然此女登牆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若是這祝彥章生於尋常百姓家,只怕也會有無數女子登牆窺伺,爲其傾心。
這男人美得不像話,第一次竟令瑞禕這個從來自信滿滿的美人也有幾分恍惚之感。
而此時,祝彥章也是第一次正正經經的打量瑞禕。詩經中講美人應是膚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人固然要生得美,然而最令人心動的卻是那一抹神韻。他望着她只看自己一眼卻轉開頭去,那剪水雙瞳如碧波流轉,蓮步微挪恰如春風拂柳。皎若太陽升朝霞,飄若流風之迴雪。
而如此美人,日後將會成爲他的妻,那種之前飄渺如風的無感,此時方真真切切的擊中心頭。
忽而,祝彥章低聲輕笑起來。
瑞禕轉頭驚訝的看着他,不曉得這人發什麼癔症,沒有緣由的笑什麼?
對上瑞禕疑惑不解宛若看瘋癲之人的目光,祝彥章長身玉立的身軀此時雙手抱拳彎腰行了一禮。
瑞禕又被他嚇一跳,不由往旁邊躲了躲,這人真瘋了不成?
“小生此前無狀,多有得罪,今日給姑娘賠禮,還請高擡貴手,不予追究。”
文文縐縐的倒真是個書生樣,瑞禕知道他做什麼,心裡驚訝方纔壓下,不過卻也有幾分好笑,再也想不到他居然會這樣跟自己賠罪認錯的。
倒是個磊落丈夫。
“祝公子言重了,小女不敢當。”瑞禕避開他這一禮輕聲說道。
看着瑞禕並未受自己這一禮,祝彥章便知道她還未息怒,倒真是個有骨氣的。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