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珊上前側耳傾聽,聽着聽着眼睛就變大了,轉過頭看着瑞禕,貼過來在她耳邊說道:“撞大運了!”
瑞禕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立時就問道:“什麼意思?”
淳于珊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動作,側耳又聽了好一會兒,拉着瑞禕悄悄往後退了好幾步,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方纔着火的地方是騎風口鎮追風馬場的一個馬場的糧倉,不知道爲什麼一下子就起火了,之前領頭的那個人是這裡的管事叫冼明,這麼急匆匆的回來,是因爲追風馬場有一匹馬要運往戎都,這一起火怕驚了馬,這才急匆匆的趕回來了。”
瑞禕靜靜聽着,直到淳于珊說完這才說道:“這可真是巧了,沒想到這黑煙不是他們放出的信號,而是真的起火了。”
“可不是嘛,就是不知道是誰放的火,真是大快人心,成安王家的東西一把火燒乾淨了纔好。”淳于珊鼻子裡哼出一聲。
瑞禕皺眉,好一會才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們要不湊個熱鬧,倒是真的白跑一趟了。”
“裴姐姐你有什麼好主意?”淳于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瑞禕問道。
“他們扯了咱們的後腿,咱們爲什麼不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什麼意思?”淳于珊被繞糊塗了,作爲一個不太愛讀書的人,咬文嚼字很費腦子,就跟聽天書一樣。
“就是用別人的辦法還給他讓他嚐嚐滋味如何。”
“這個好,這個好,可是要怎麼做?”
“不是起火了嗎?咱們給她們火上澆油好了。”
淳于珊那眼睛就跟大漠裡狼王一樣閃着幽綠的光芒,看着瑞禕蹲下去,也忙跟着蹲下去,只聽她說道:“咱們現在的地方應該是這裡,從這裡有個夾道翻過去,就是一大片的草場,我估摸着追風馬場的馬糧倉就是在這裡,你看這裡距離起火的位置並不太遠。等會兒,咱們從這裡溜過去,我剛看了風向,只要他們的糧倉相距不是太遠,只要火一起,就要燒成長龍了。”
淳于珊擡起頭透過稀稀疏疏的林子看着遠處黑煙的方向,想了想說道:“可能起火的糧倉是在下風口,所以火勢沒有燒起來。裴姐姐是想咱們在上風口給它添一把火?這個主意好,太好了。”
瑞禕點點頭,“咱們兩個弱女子也實在是幹不了什麼大事,不過現在這裡的人都在忙着救火,咱們應該可以渾水摸魚。”說着還拿出之前尉大娘給她的火摺子遞給淳于珊,“你會用吧?”
看着瑞禕不怎麼現任的眼神,淳于珊默了默,“我在眼裡就那麼沒用啊?當然會用了。”說着伸手拿過去,“只是前頭有人把守,咱們穿過去的時候要小心點,被人發現就不好了。不過,裴姐姐你是怎麼知道這裡有夾道的,說得好像你對這裡十分熟悉一樣,只怕只有當地人才知道這麼個隱秘的位置。”
“多看遊記多讀書就知道了。”很多文人墨客就看四處遊歷山水,而且不走尋常路,就愛走別人沒去過的地方,找到別人沒走過的路引以爲榮,然後還愛寫個遊記炫耀給別人看。想要了解一個地方,知道這裡的隱秘路徑,多看遊記雜文那就對了。
淳于珊摸摸鼻子,讓她多看書她寧願多睡會覺。
兩人偷偷摸摸的從林子裡往前繞,雖然瑞禕從書上得到很多信息,但是還是要結合眼下的情況,又要避免被前面的人發現她們,因此路走的十分的謹慎小心而且緩慢。作爲戰鬥力幾本爲零的人,瑞禕是相當的小心。
就在兩人臥在草叢中想辦法怎麼穿過前有略有些稀疏的草叢的時候,過這種地方沒有高大的樹木管草叢打掩護,其實只要稍微有點聲響就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她們在這裡有些爲難了。
淳于珊畢竟是狄戎的女子,身手敏捷比瑞禕強多了,當即就說道:“路線我知道了,我一個人過去,裴姐姐你在這裡的等着我。”
瑞禕自然不同意,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竄出去了,很顯然淳于珊也知道瑞禕不會同意,所以撂下這句話就竄出去了,只剩下瑞禕乾瞪眼,又不敢大聲喊她拉扯她,這鬼丫頭。
瑞禕看着淳于珊小心翼翼的貓着身子,如同一隻敏捷的貓快速的穿過那片林地,沒有了她的拖累,果然淳于珊的動作都快了不少,就算是這樣瑞禕的手心裡都是滿滿的冷汗,等到淳于珊到達對面安全的地方對着她打個手勢,然後才進了之前瑞禕講的那個細長的夾道,很快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諾大的林子裡只剩下瑞禕一個,這個時候她掃了一下四周,找到一個灌木從特別茂密的地方,悄悄地爬了過去,然後窩身其中,又輕輕的拉過草葉枝蔓遮在自己身上,只要不仔細往她這裡看,就不會發現她的身影。
許是安全了,瑞禕這才靠着身後的枝蔓輕輕地鬆了口氣,安靜下來只能聽到不遠處那兩人還在說話,但是說點什麼淳于珊不在這裡她聽不懂。還有更遠的地方傳來的嘈雜聲,瑞禕漸漸安靜下來,腦子也跟着靜了下來,這個時候忽然就發現了一件事情,之前被忽略的。
那就是,那邊的人都去救火了,爲什麼這邊的兩個人卻是動也不動,他們在這裡守什麼?
很顯然並不是淳于珊通過的那個夾道,那還有什麼在起火之後,這兩人都沒有離開,這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不成?
這麼一想,瑞禕才發現好像這個猜測還是很有道理的,畢竟實在是有些奇怪啊。
按捺不住的她就想着要不要出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有什麼秘密,提前知道總比後頭知道要好得多。想着瑞禕就想要掀開自己身上的蔓草,剛伸出手去,就聽到有聲音從遠處傳來,立時她就把手收了回去,呼吸也放輕放緩,實在是不敢大意,這種時候有人到這樣的地方來,再加上之前她的猜測,瑞禕忍不住的跟着緊張起來。
過了十幾息的之間,就有說話聲漸漸靠近,瑞禕側耳傾聽,又等了一小會兒,那聲音才漸漸清晰起來,可見來人距離她已經是越來越近。
“放火的人已經去追了,相信很快就能抓回來,只是這燒掉的餵馬的糧草要過些日子才能補上,幸好只是少了一座倉,不然可真是要出亂子了。”
這聲音有些陌生,瑞禕並不認識聲音的主人,但是從這句話裡就能聽出來,好像追風馬場的馬糧有些吃緊,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個情況纔是,這麼大的馬場,儲蓄糧草是很重要的事情,絕對不能馬虎的。不然方纔有機會,瑞禕也不會膽大包天要去燒糧倉。
燒了追風馬場的糧倉,她又帶着純血馬回到戎都,糧草不濟的追風馬場,又要被他們萬騎苑因爲純血馬再壓一頭,這時候只要她稍微動動手,就能打一場漂亮的交鋒戰,絕對會讓萬騎苑鹹魚翻身。
瑞禕做事素來就是這樣,走一步看十步,儘管現在還沒有回到戎都,但是很多時候已經在想回去後怎麼辦了。
“這樣就好,絕對不能讓他們跑掉。還有件事情,這次捉到裴瑞禕的話,我希望你們這邊能交給我們帶走,想來成安王之前已經知會過了。”
瑞禕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們會提到她不由一愣,越發的不敢動,心裡卻已經能明白,這個說話的人只能是榮家的人。呵呵,沒想到真是冤家路窄,這樣就遇上了,而且她還是一個人。
“自然,榮嶺大人請放心,這件事情自然是要遵守諾言的。而且我麼也希望榮家能遵守諾言,要說服齊王殿下與我們王爺合作。現在齊王殿下在燕都的日子也不好過,既然這樣的話爲何不能與我們王爺聯手,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不是嗎?”
瑞禕面色微白,緊咬着脣,縮在那裡動也不動。
榮嶺沉默了一下,這才說道:“冼大人放心,我會盡量,但是齊王殿下的性子你們是知道的,我現在還不能給你們一個明確的答覆。”
瑞禕這時已經明白對話的人是誰了,榮菁的哥哥榮嶺,還有之前淳于珊跟她講的冼明。
“當然,我們合作這麼久,從來沒有出過問題,榮大人是什麼樣的個人自然是信得過的。這回我們王爺不惜冒着觸怒汗王的危險,幫着榮大人除去裴瑞禕,我們的誠意想來榮大人是看到了。”
“現在事情還沒有成功,等到成功之後再講也不遲。”
冼明呵呵一笑,就道:“汗王的人已經被我們佈置下人馬引到該去的地方了,只是沒想到汗王居然讓人先帶着裴瑞禕跑了,不過就這麼大的地方,四周都有我們的人,她是插翅難飛,榮大人儘管放心好了。”
“希望如此。”榮嶺的聲音的淡淡的,心裡總有不安的感覺,“這次起火的事情會不會跟他們有關係?”
“不太可能,如果是他們的話,帶着兩個女人怎麼可能做到這一點。”冼明顯然覺得榮嶺的話有些可笑,“在騎風口鎮這兩年興起很多小勢力,你知道爭奪地盤總會用些手段,這不是什麼大事兒,查出是誰來,自有法子了結了他們。”
聽着兩人腳步漸行漸遠,聲音也有些不太清楚,就在這個時候,瑞禕忽然又聽着榮嶺問了一句,“這山洞裡的東西明日我就讓人來帶走,今日起了火嗎,再放在這裡我也不安心。”
“隨榮大人的方便,你把東西帶走,我也就鬆口氣了,整日的在這裡放着,總歸牽掛人心。你要知道,這一批的火藥可是王爺特意請了好手配置的,威力強大,我這心日夜懸着……”
火藥……
原來這裡守着的東西是火藥,瑞禕腦子裡就跟浪花一樣,一層疊着一層,無數的疑惑都涌上心頭來了。榮家要火藥做什麼?打仗用?可是大燕並不是沒有,爲什麼要跟成安王交易?榮家跟成安王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
無數的問題涌上心頭,瑞禕腦子裡不停地翻滾着,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這批火藥絕對不能讓榮家帶走!
只是她手無縛雞之力,想要撂倒外頭守門的狄戎大漢顯然是個不可能的事情,那麼就只能等淳于珊回來再說。想到了淳于珊,瑞禕這纔回過神來,不知道她怎麼樣了,現在還沒看到有濃煙升起,可能是還沒有得手。
瑞禕這會兒也不敢貿然出去,誰知道榮嶺跟冼明會不會回來。瑞禕怎麼也沒有想到,榮嶺居然會親自到了狄戎,看來交易火藥是個大事兒,順帶着把自己也解決了,是不是她應該這樣想,榮家派出嫡長子來,也算是夠看重她了。
那榮菁呢?
瑞禕忽然想着,榮菁知不知道這些事情?
心情免不了還是有幾分失落,縱然是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但是那裡就真的能不去在意的。
沖天的火光一下子竄了出來,瑞禕躲避的管草叢裡都被這火光給照亮了幾分。隔着山頭都能讓火光照了過來,瑞禕這回是真的吃驚了,這後頭有多少糧草燒起來了?
遮天蔽日的濃煙,威風肆意的火舌,嘈雜慌亂的人羣,不停地有怒吼聲遠遠傳來。
瑞禕躲在灌草叢裡沒有衝動的跑出去,果然很快的榮嶺跟冼明都腳步匆匆的朝着山後走去,他們走的方向正是淳于珊之前走的夾道,糟糕,不知道淳于珊會不會遇上他們兩個!
瑞禕這會兒也藏不住了,悄悄地爬出來,等她把身上的遮掩用的灌草掀乾淨再爬出來的時候,榮嶺跟冼明早已經沒有了蹤影。瑞禕手無縛雞之力,自然不敢一個人追上去,想了想就朝着之前有人守着的地方摸了過去。
這麼大的火,這回守門的人還在不在?
瑞禕秉着呼吸,沖天的或明或暗的火光映照的有些陰暗的林子,越發的令人覺得毛骨悚然。走了十幾步沒有聽到說話聲,瑞禕這才又往前走,才走了七八步,就聽到遠遠地有人喊道:“你們兩個還磨蹭什麼,還不快去救火,把門鎖上就得了……”
風勢漸漸變大,許是這樣的緣故,後頭的話就聽得不太清楚了。瑞禕知道那兩人還沒走,就躲在一棵一人懷抱粗的大樹後面,很快的就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關門聲,落鎖聲此起彼伏。最後是匆匆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地聽不到了。
隔着一座山頭,那邊的喧囂聲不停的傳來,這邊的世界卻安靜的令人心顫,瑞禕這會兒知道無人,立時加快腳步走處林子。除了林子,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整片光滑的山壁,山壁上掏了一個大洞,外頭安了木門,此時門上掛着一把大銅鎖閃着幽冷的光芒。
山洞外頭有一小片平坦的地,稀稀落落的扔着幾把椅子,還有幾塊大石泛着光澤,看來是有人經常去坐,磨得光滑順手。旁邊立着一個圓肚子的瓦甕,裡頭盛着半甕的清水,這裡有人生活的跡象還是很濃重的。
瑞禕看着青銅鎖把門,四周看了看,快步走到瓦甕旁邊五六步的地方,抱起一塊尺見方的大石,走上三四步就要歇一歇,實在是太沉了,好一會兒才把石頭挪了過去。
瑞禕雙手磨得通紅,額頭上全是汗珠,直起腰大口的喘着氣,短暫的休息了一下,這才用力的抱起石頭狠狠的朝着銅鎖砸了下去!
“哐當”一聲,銅鎖沒砸壞,但是門鼻兒被瑞禕砸了下來,銅鎖也跟着落了地,濺起一片灰塵。
看着這樣的結果,瑞禕愣了愣,也不敢耽擱時間,用力的推開門走了進去。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堆在一角的木箱子,每個箱子都有兩人懷抱粗,跟以前家裡衣箱差不多大,外頭罩了一層油布,但是蓋得並不嚴實,一小半的箱子露了出來。
瑞禕快步走過去,打開箱子蓋,就有濃濃的火藥氣息襲來。這樣的味道並不陌生,逢年過節放煙花的時候,大街小巷全都是這樣的氣息。
這麼多的木箱子,她不知道這有多少火藥,簡單的數了一下有五六十箱。
瑞禕想了想,這麼多的火藥要是點燃,只怕這座山頭都要炸飛了。
這樣的破壞力讓她一時間不敢下手,猶豫之間,忽然就聽到外頭有急促的腳步聲陣陣傳來。瑞禕一愣,這會兒還管什麼炸火藥,四處掃了一下,這山洞裡除了這堆箱子,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瑞禕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能掀開油布一下子鑽了進去,躲一時算一時!
鑽進油布之後,瞬間就是一片黑暗,很快的瑞禕就適應了這樣的黑暗,整個人縮在木箱中邊上,身子下意識的往上一靠,這一靠身後的木箱子一下子往旁邊挪了挪,瑞禕被框了一下,整個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虧得她動靜頗小,手還撐着上頭的油布,不然這聲音足以引起外頭的人注意了。瑞禕小心翼翼的放下油布,這纔有時間往後看了一眼框他一下的木箱,這一看就有些吃驚,就看到那木箱子後頭露出一個黑幽幽的洞口來。
這裡還有個小洞?
瑞禕聽着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外,沒有想得餘地了,連忙將箱子有往旁邊推了一下,整個人連滾帶爬的進了那小山洞。掉轉過頭來,就拖着那木箱子又把洞口堵上了。木箱子堵了洞口,裡頭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黝黑不能見光的黑夜裡,外頭的聲音就越發的清晰起來。鼻端全都是火藥的味道,瑞禕忍不住的想要打呵欠,連忙捂住嘴硬憋了回去,眼淚都給憋出來了。
“怎麼回事兒,門怎麼破了?不好,有人來過,快進去看看。”
瑞禕捂着心口,聽着外頭雜亂的腳步聲在屋子裡來回的走動,不停地有說話聲怒罵聲傳來,緊跟着油布被掀起來的聲音,讓瑞禕整個人都緊張的有些僵硬了。
“沒人!可能是聽着咱們回來了跑了,他孃的,誰他媽的這麼大的膽子敢砸門……”
一連串的罵聲襲來,瑞禕躲在裡頭大氣也不敢喘,還沒等緩口氣,就聽到另一個人說道:“別罵了,趕緊搬東西,虧得今兒個就要送走,不然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瑞禕渾身一涼,現在就搬走?
那她現在藏身的地方,等到木箱子搬開豈不是就會被發現了?
瑞禕緊握着雙手,這回好了,衝動之下把自己送到虎口裡來了,別人抓她都不用費勁了。
早知道她就該等着淳于珊回來之後再行動,至少淳于珊手腳敏捷,要逃跑也能快一些。
瑞禕緊張不安的時候,外頭罵罵咧咧的聲音夾着搬箱子的聲音刺耳的傳來。
從沒沒有比這一刻,更讓瑞禕覺得……那麼刺激又難熬的。
自己送到虎口裡這種感覺,也真是夠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