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便聽得有兵刃聲和慘呼聲,果然是有人趁機下手。拓跋凌雲和這些精兵已然有所防備,雖目不能視,但個個皆是好手,憑藉着聽力,立刻便與近身的敵人交戰開來。
混戰中,拓跋凌雲隱約看到一個剛被自己刺倒的敵人竟是穿着他們自己人的衣服,心中一驚,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喝道:“大家謹慎點,不要誤傷了自己人!”
被他這一喝,混戰中的士兵也從最初的緊張慌亂中回過神來,相互喝問中才發現,他們竟和自己人交上了手,頓時個個心驚,不敢再擅自出手。
沙塵很快便漸漸稀薄起來,然而,不等衆人鬆口氣,卻發現林中不知幾時漫起了煙霧,前方的視野再度變得混沌不清。
“東陵無絕!”拓跋凌雲幾乎咬碎了牙根,即便東陵無絕在這林子里布下了千軍萬馬,他也甘願與之血戰到底。可偏偏東陵無絕用的是如此肖小的手段,竟使得他們險些自相殘殺,這怎叫他不恨。
東陵無絕絕不可能只是將他們困在這裡這麼簡單,與其在這煙霧中坐以待斃,拓跋凌雲當機立斷,決定主動出擊。心思一動,剛要下令衝出去,鼻間便敏感的嗅到嗆人的空氣中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植物的香味。
拓跋凌雲慣用毒,立刻便辯出了那是迷藥的味道,忙屏住呼吸,掩住口鼻,同時出聲提醒道:“這煙有毒,大家小心!迎着風衝出去!”
如果,他那塊驅毒的玉佩還在,這區區迷藥,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裡。可是,玉佩只有一塊,已經給了沐蘭,此刻,拓跋凌雲也不得不小心的閉住呼吸,以防吸入迷藥。
然而,人可以暫時的閉氣呼吸,身下的馬卻不懂得這些,很快的,便有戰馬不支倒地的聲音相繼傳來。一些人未及提防,受驚之際,也不慎吸入迷藥。
“拓跋太子,朕這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得如何?”遠遠的,東陵無絕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語氣裡透着很欠揍的悠閒與嘲諷,“只不過,朕這裡沒有什麼絕世奇毒供你享用,只好用這山野草藥委屈爾等了。”
可惡!難道他拓跋凌雲今天竟要栽在這區區迷藥上了嗎?握緊了手中兵刃,拓跋凌雲棄馬飛身而起,迎着風向,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衝了過去。
他的判斷果然是對的,越往上風口走,煙霧便越稀薄。雖然仍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點迷煙,但以他的內力,那點藥力他還抵制得住。
眼看着視野越來越清晰,終於,在前方不遠處又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看到他,東陵無絕似是也有些驚訝,但只微微一怔,隨即掉轉了馬頭,策馬便跑。
好不容易找着了他,拓跋凌雲豈容得他再逃,足尖一點,想也沒想便衝了過去。
事實證明,論算計,論陰謀,還當屬東陵無絕更老練。眼見着自己就要追上了,卻不想前方突然一張大網平地而起,朝他罩了過來。
拓跋凌雲本就是全力疾衝,避閃已是不及,忙揮舞戰戩相迎。
卻不想那繩網極具韌性,拓跋凌雲奮力一劈之下也未能全破。只這稍稍一阻的空隙,拓跋凌雲忽覺腳下一空,整個人朝下墜了下去。
幾乎還來不及反應,身子便落了地,緊接着,身下的地面突然升空,帶着他衝出了黑暗,回到地面。
拓跋凌雲這纔看清,自己竟已身在一個鐵囚籠裡。剛剛還佯作要逃的東陵無絕正神情悠然的立於囚籠之外,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的狼狽。
“拓跋太子,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想到自己所走的每一步竟都落入了對方的算計,拓跋凌雲憤恨之餘,卻也心驚。當初東陵無絕那麼輕易便爲了一個女人而步入他的圈套,他還只當此人不過一介莽夫,空有一身勇猛而已,那些傳聞未免過於誇大張揚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重毒初愈,又身負有傷,自己又豈會貿然輕犯?這個人,竟賭上他自己的性命安危爲餌,步步引他入甕,這般重重算計,足以證明此人心機是何等的深沉。
“東陵君上果然不簡單。”反正已是身陷囚籠,拓跋凌雲倒也冷靜下來,看向他,道:“我倒想知道,今日我若不與你決戰,而是直接下令舉兵衝殺,你又當如何?”
東陵無絕據實道:“我山谷裡伏兵不過兩萬,雖然地勢上佔些便宜,卻也敵不過你十萬大軍,必然傷亡慘重。”
他說的一點不錯,拓跋凌雲心有不甘的又問道:“既是如此,你怎麼就確定我不會這麼做?”
聞言,東陵無絕淺然一笑,道:“因爲你怕傾兵而出,我必不會與你正面交鋒,你真正的目的不是想勝這場仗,而是想殺我。更何況,你並不知道這山谷裡只有我一半兵馬,強攻,你勢必也不佔便宜。”
不錯,所以東陵無絕不過是微微挑釁,自己便上了他的當。這場較量中,其實他一早就輸了,輸在他還不夠了解東陵無絕,而對方卻早已將他的心思看透。
看他黯然不語,東陵無絕又道:“那麼,你不妨來猜猜,現在這場戰役,勝敗又會如何?”
拓跋凌雲冷冷一哼,道:“還用猜嗎?”自己已經落入他手裡,現在他只需將自己帶到三軍陣前,勒令他們投降。
看來,他也不笨。東陵無絕玩味的以馬鞭敲打着手心,道:“那你說,朕該如何處置你好呢?”
拓跋凌雲眸中光芒冷銳,不以爲然道:“要殺便殺,何必廢話。”
東陵無絕搖了搖頭,笑道:“你之所以還如此淡定,其實是早料想到了,朕必不會殺你,不是嗎?”
拓跋凌雲雖然嘴上不想承認,心裡卻不由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縝密,“不錯,你們已經殺了我們有窮國一個王爺,若再殺了我這太子,兩國必定結下世仇,永無寧日。東陵君上如此精於算計,自是不會爲逞一時之快,爲自己種下這個隱患。”
“朕現在要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勞。”東陵無絕脣角揚起一抹邪魅,輕諷道:“不過,比起朕的北裕城,你這條命也算不得什麼。”
“你想用我換回北裕城?”拓跋凌雲幾乎要懷疑,當初東陵無絕答應讓城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在算計着今天了。
“怎麼,太子莫不是覺得,自己的命還不值一座城池嗎?”東陵無絕語氣倏的冷了幾分,聲音卻是很輕,道:“只要你們有窮召告天下,歸還北裕城,並向我西楚致歉,朕便可以饒你一命。”
這對拓跋凌雲而言無疑是比死還要難受的羞辱,“我若是不答應呢?”
“太子莫不是以爲朕真的不敢殺你?”東陵無絕清冷的鳳眸中隱隱透着冰寒,道:“若非沐蘭無恙,便是奉上你整個有窮國,朕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拓跋凌雲一怔,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說,沐姑娘沒事?”
“她當然沒事。”對於他提到沐蘭時眼中燃起的那一抹光亮,東陵無絕看在眼裡,很有些不悅,冷冷諷道:“說起來,還要多謝你的解藥,否則,朕今日也到不了這裡。”
“不可能!”拓跋凌雲狐疑道:“她把解藥給了你,她怎麼可能無恙?”
還從未有人中了屍蘿花的毒能不藥自愈的,就算他們能配製出解藥,也需要時間。眼下,她的毒早該發作了。
聽出他話中的異樣,東陵無絕的心猛的收緊了一下,冷聲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回,輪到拓跋凌雲一陣諷笑,道:“東陵無絕,你是故意裝傻還是真不知道?沐姑娘也跟你一樣中了毒,而我,只給了她一顆解藥。”
這不可能!東陵無絕很想否決掉這一點,然而,心底那濃濃的不安卻讓他不由得去相信拓跋凌雲所說的話。是了,當初他們告訴他,沐蘭追去給焰風解毒時,他便感覺到有些不對的。只是,他萬萬不曾想到,他身邊的近侍會夥同御醫一併欺瞞他!
看東陵無絕臉色瞬間大變,拓跋凌雲隱約也猜到了什麼,不禁大聲諷笑起來。只是,笑着笑着,心裡卻像被什麼揪着一樣,隱隱作痛,“呵,早知道,我便不該給她解藥。如今,既害了她,也害了我自己……”
東陵無絕已然沒有心思聽他說這些,立刻將隱在暗處的人馬召了出來,命人將拓跋凌雲押走,自己卻揚鞭催馬,掉頭趕往兩軍正在交戰的方向。
身邊的近侍都被他安排去了敵軍後方突襲,如今他哪裡等得及戰事結束,只想立刻將人找出來,問出沐蘭的下落。
東陵無絕快馬趕回西楚關內時,已經是在沐蘭毒發第四日之後。前來相迎的官員個個面容失色,戰戰兢兢,這讓東陵無絕心底那股濃濃的不祥之感越加深重。
沐蘭被安置在城中一座單獨的宅院裡,趕來相迎的謝御醫很有自知之明的邊走邊如實交待她的現狀,並說已經配製出解藥給她服用過了,但由於娘娘體弱,目前尚在昏迷當中。
東陵無絕眉心一擰,隨即問道:“焰風呢?”
謝御醫苦着臉應道:“焰風將軍也已服過解藥,大概是身子底結實,昨日便已經醒了,不過還有些虛弱,怕還要一兩日才能下牀。”
焰風中毒較深,又遲了好幾天纔得到解藥,恢復自是較慢些。知道他沒事,東陵無絕放心的同時,卻又更加的不安。既然解藥沒問題,爲何沐蘭卻遲遲不見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