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與大比落下帷幕,京城街巷之間熱鬧氣氛剛有所消散,朝堂之上對於萬壽節恩旨各種爭論就是就紛紛而起。
早朝,因爲時間很早大多數人都是有些迷糊的。尤其是在這炎熱的夏天裡,清晨裡的奉天殿廣場還無比的涼爽,讓很多官員都是有些就地而眠的想法。
但是淨鞭的聲音尤爲的刺耳,讓人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還是老規矩一番禮儀,今天朝會又是開始。
第一個出班發言的人是禮部右侍郎,名字叫焦芳。一個聽起來就是不怎麼與人搭配的名字,朱厚照一聽了臉色變了一下,然後向着焦芳看了過去。
果然,長的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臣禮部右侍郎焦芳有事奏!”焦芳順手捧着朝笏,很是畢恭畢敬跪在了地上,然後向御座上的弘治皇帝說道。
“奏來!”弘治皇帝的語氣很是輕鬆,萬壽節之後弘治皇帝心情一直都是不錯的。已經是幾次賞賜了身邊服侍的人了,就是連帶着這些日子裡食慾都是非常不錯的。
“陛下,臣奏,萬壽節三恩旨皆是不可行!”
當官的,都看重外面的名聲;尤其是在禮部這樣第一個部門裡當官,那對名聲看重的比命都是重要的。
但是,焦芳卻是個另類。
因爲這個人從他如今開始擔任朝堂職務的時候,他的名聲就是不好。人稱“不學無術,十足小人”,這個名聲還是從成化年間傳下來的。但是呢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運氣,焦芳不但官當的好好的而且還做到了禮部的右侍郎。
你說,這是命運的不公還是世事的變化無常?
“焦卿,你說萬壽節萬壽節恩旨皆不可行,卻是如何不可行。”
不管什麼人最討厭的就是自己正高興的時候,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尤其是是身爲皇帝的人對此事更是極端的厭惡的,可是有些大臣就是喜歡幹這樣的事。因爲他們好像覺的除了用這種方式來表現自己多麼勇於直諫的名臣氣度,就沒有其他的方式了。其實朱厚照是最討厭這樣的,不管對方是誰只要他用這招朱厚照都是會毫不猶豫的整死他。
但是現在弘治皇帝纔是皇帝,弘治皇帝雖然生氣但是他有時候卻反過來認爲如果自己不生氣的話,會不會也是一種明君的體現。
所以說,有些人就是慣的毛病。而有些人,就是大度過了頭!
“陛下,我大明各府縣本有府縣之學兩京也有國子之學,省府有提學教諭之官,國子學有祭酒教授之管;且大明自開國以來科舉已行百餘年,現在怎麼能夠改變祖制!新修學校所費頗具,朝廷如何支撐?”
“民間多有醫館藥鋪,以朝廷之尊建立醫院又派皇家御醫醫治小民,既失皇家氣派又失朝廷威嚴還空耗國庫。這大明天下兩京一十三個布政司,近千百府縣朝廷有何等國庫可以如此浪費?太醫院又是幾個御醫能夠派出?”
“福生局乃是詹事府內,何以以其管大明全境?何況大明初立時,太祖便是命各地皆有養濟院等署。”
焦芳說完之後就是安靜的跪在原地,弘治皇帝許久都是沒有反應。焦芳說道東西很簡單,不用大興學校本來就有,浪費;不要開什麼醫院本來就有,與民爭利;不要讓福生局推行天下了本來就有,費時費力。
愣是把這邊的朱厚照聽的是牙直咬,但是朱厚照現在又不好這麼衝上去揍他,畢竟大明不以言獲罪。人家講那是人家的權力,而且人家是大明禮部的侍郎雖然不是主管學校事務的,但是人家有權說話。
這個,你不能擋着,擋着就是不聽諫言了。
“這萬壽恩旨本來就是朕施恩與天下百姓的,各地學校有則是修繕,沒有才是新建;而醫院也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人活於世都有病痛,百姓中日勞累家中不富有得疾無錢醫治者云云。朝廷建立醫院選派醫生乃是利民福民的大好事,愛卿卻是多慮了。再說了此事朕與閣部九卿已經是商議多次,並在諸位奏疏之中也是多有批答。朕並沒有說在半年或者一年內完成,而是十年。十年的時間難道我大明就是沒有富足的機會了嗎?”說道最後弘治皇帝的口氣,明顯有着不高興了。
你焦芳是什麼意思?是再說大明在朕的手上,就是窮國一個嗎?
“臣不敢,但是陛下此事的確需要從長計議。如果隨意更改學制,不顧國情,恐有禍亂啊!”焦芳還是不死心。
“陛下,臣有本奏。”徐溥最終是站不住了,站了出來。
其實在萬壽節的恩旨宣佈以後,第一個反對的人不是其他人就是徐溥。不過他反對的不是恩旨的內容,而是恩旨宣佈的方式。因爲他覺的這份恩旨是不合法的,而且就在之後皇帝關於‘恩旨’召開的御前會議,徐溥對於太子對於恩旨所列出的具體詳細也是有所異議的。
“元輔,奏來。”弘治皇帝見徐溥一出來就是一喜。
“陛下,臣不同意焦侍郎之言。臣認爲恩旨乃是大善之政,朝廷當力推。”
焦芳一百個反對有時候都是比不過徐溥一個同意,這就是首輔,大明的首輔。內閣在你認爲它強的時候出人意外的弱,但是在你並不在意他的時候,它又是你無法奈何的大山。
徐溥同意恩旨,劉健也是同意了恩旨,而李東陽與謝遷這兩個同出江南的準閣員也是同意恩旨,並且他們都是當堂直截了當的反對了焦芳的話。
就在反擊焦芳設立醫院就是與民爭利的時候,謝遷更是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讓焦芳一下子在朝堂之上幾乎是顏面掃地。
“你焦大人成不了良相,還見不得別人成爲良醫嗎?”
而且不光這幾人反對焦芳,就是本來一直是焦芳視爲夥伴的禮部尚書徐瓊這次也是站出來反對了,他也是不同意焦芳,還有禮部左侍郎張升也是站出來對着焦芳一頓指責,說他妨礙國政。
看起來,焦芳好像是陷入了孤立之中。這和朱厚照沒有什麼關係,他還是沒有這麼大的能量能夠直接控制首輔還有一部尚書。現在他和徐瓊的關係很是微妙,兩人在弘治皇帝面前就宗人府的事可以說鬧的很是不愉快。
徐瓊很是意外的,不願意將宗人府真正重要的玉蝶交出來。這邊禮部不配合,宗人府那邊蔡震也是對於益王出任大宗令的事模棱兩可不做迴應。
朱厚照不知道爲什麼李東陽還有謝遷會在朝會支持恩旨,按道理兩人應該也是極力反對恩旨的啊。不過當朱厚照轉念一想就是有些明白了,李東陽謝遷都是江南出身而焦芳乃是現今朝堂上一直都是對於南方官員各種看不上。
也難怪李東陽還有謝遷要這麼對焦芳了,這麼一想本來對於焦芳很是不喜的朱厚照,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如果讓焦芳前去江南主持學校事宜,會不會一下子就是將江南那盤根錯節的族學,家學,私學都是禁絕呢?
真是應了那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太宗遷都雖然有着戰略想法,但是他也是忽略了一個問題。沒有皇家直接震懾的江南,越來越成爲了大明國中之國了。他們有自己的朝廷,國都,以及屬於自己軍政系統。所差的不過就是一個皇帝而已。
而這恩旨表面上就是三點,一是學校,二是醫院,三是福生書院。但是實際之上從來就不是這麼簡單,弘治皇帝知道,朱厚照知道,內閣徐溥還有劉健也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