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安靜下來的時候,總會驀然回首曾經過往,感嘆着時光飛逝遺憾種種。
葉宇端起茶盞品着茶味苦澀,又何嘗不是品味着這些年的回憶。
自他重生之日算起,竟然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三載。
這十三年的漫長歲月裡,不是身處別人的陰謀算計中,就是他潛心佈局剷除一個個對手。
看了一眼神態拘謹的武青忠,葉宇卻油生一絲落寞孤寂。
“武兄,朕問你,如果時光可以回溯,你會不會後悔當年遇到朕?”
沉默了許久,葉宇語重心長的問向武青忠。
武青忠木然一愣,隨後急忙拱手迴應:“微臣……無悔!”
君臣二人默契,彼此明白各自話中深意。
武青忠以而立之年,就擔任朝廷吏部尚書,這既是葉宇對他的空前信任,也無疑讓他背上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六部之中,吏部是最錯綜複雜的官職機構,官員的升遷貶黜以及官評考覈,都無疑是權利與人情世故的較量。
因此在吏部要想坐得穩,除非行走兩種極端,一則是當年葉宇執掌吏部的時候,以雷霆手段強勢壓制朝廷百官。
一則是將儒家的中庸之道融會貫通,做一個與貪官污吏同流的老油條。
這兩種極端顯然都不適合武青忠,他沒有當年葉宇的手段與權勢,也不願意做一個庸碌無爲之人。
他武青忠自有一身傲骨,雖是出自寒門卻從不攀附權貴,十年寒窗所求的並非是光耀門楣,而是要做個名留青史的一代名臣。
如今葉宇給了他這個機會,更給了他施展抱負的平臺,即便是前路艱險重重,他也無怨無悔一路到底。
況且武青忠深深明白,在當下朝廷吏治不穩的關鍵時刻,葉宇將他擺放在這個位置的長遠用意。
“可是朕後悔了……”見武青忠欲要開口,葉宇隨即擺了擺手,繼續道,“若是可以選擇的話,朕真的希望沒有遇到你……們。”
說到最後一個字,葉宇將聲音降得很低。
如果沒有相遇,他又何至於耽誤了一個女子的青春年華?
“如果時光真的可以回溯,朕倒是希望過得逍遙一點,爲什麼非要捲入這個權利的漩渦?就不能做個逍遙人?”
“當友情漸漸地失去了純真,當朋友紛紛疏遠隔閡,難道這就是朕要追求的人生?嗬,朕完全可以衣食無憂安享榮華,可以把酒言歡知己交心。若是人生可以再次選擇的話,朕情願做個不問世事的葉宇……”
葉宇很想與昔日朋友真誠相交,但即便是這個簡單的要求,如今卻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昔日的朋友,如今對他只有敬畏之心,即便是偶爾說幾句心裡話,也是言語保留不敢妄言。
而如今的他,或許是身處這個魔性皇權之巔的緣故,對於昔日的知己好友們,他也做不到坦誠交心了。
“陛下言重了,若無陛下雄才大略,又豈會有如今我大宋朝的赫赫雄威!”
“或許……呼,這就是取捨之道……”
葉宇蔚然一嘆,剛纔不過是他潛藏心中的鬱結之語,如今說出來後也舒暢了不少。
隨後轉移話題,問向武青忠:“武兄,朕聽聞近期你的府上甚是熱鬧,爲何今日如此冷清?”
“呃……”
“怎麼,難道你還要瞞着朕不成?”
“微臣不敢!”武青忠一聽這話,頓時驚慌地站了起來,“回稟陛下,近期的確有不少同僚登門而來,但微臣均是將其拒之門外……”
“你慌什麼?坐下!”
“是!”
“你升任吏部尚書之職,這些官員蜂擁而至也是正常,你沒有必要將他們拒之門外。”
“這……”
“你以爲憑一己高風亮節,就能夠一改大宋腐化官風?”葉宇擡眼看了武青忠一眼,“欲要除其污,必先身處其中,否則如何做到知己知彼?”
“你應該知道,朕最厭惡那種彪炳清高之人,爲了愛惜自己的名聲而不作爲,這種人遠比貪官污吏還要可惡,你可知道爲什麼?”
“微臣愚鈍,還請陛下開示!”
“那朕不妨舉例說明,一個有才幹的戶部貪官,在任期間爲戶部理財爲七,而貪墨爲三,如此朝廷戶部尚可餘利之四!”
“而那些沽名釣譽的清高人士,因爲標榜高尚名聲而選擇不作爲,他們是沒有貪墨天下民脂民膏,但同時也沒有造福百姓,更沒有惠利天下!如此相較之下,又該如何評論?”
聽了葉宇的這番說辭,雖然武青忠早有心理準備,但是仍舊心中有些訝異。
“陛下此言有失偏頗,這皆因貪腐之風盛行,以至於有志之士不願深處泥淖,更不屑與貪官污吏爲伍,故而他們才選擇獨善其身。”
見武青忠出言反駁,葉宇卻不以爲意道:“如果人人都存有這般思想,那麼這潭池水豈不是永無清流之日?”
“這……”
“窮者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其實窮與達都是身外物,只有道義纔是根本,所以窮不失義,達不離道,一個人只有在他失意時候選擇了獨善其身,然這只不過是故作清高,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失落罷了!”
葉宇語重心長繼續道:“像這樣的人將來即便飛黃騰達,也很難有兼濟天下的豪情,而他們在失意時候說的清高之言,都不過是可笑的臉上貼金而已!一個連以深入泥淖的勇氣都沒有,又談何將來成爲清流?”
“如這類沽名釣譽之輩,又可曾將天下百姓放在首位?他們只是做到了繼往聖之絕學,卻沒有做到爲生民立命,所以朕寧願啓用有才幹的貪官,至少他們在傷民的同時,也做到了惠民、利民!”
葉宇一席話,聽得武青忠是一愣一愣的,他沉默了許久纔將其消化:“陛下所言雖有道理,但是難道……難道就任由貪官污吏橫行不成?”
“朕並非是要替貪官辯駁,只是闡述一個客觀事實。你不能否認一個懂得治理民生的幹練貪官,遠比一個只會搖頭晃腦的榆木疙瘩清官更適合造福百姓!”
葉宇說到此處,頗爲無奈又道:“朕身爲大宋的皇帝,自然不希望貪腐之風盛行,更不允許這幫蛀蟲蠶食民脂民膏,但是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不必急於一時。”
(注:歷史上很多名人,詩詞歌賦那是一坨坨,文采斐然堪稱絕品,但是外放爲官卻是白紙一張,民生訟獄一概不懂。這裡三生就不說人名了,佔篇幅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