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聲,北風吹雪。
晉王府內,柴叔夏正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自從得到蔣芾私攜聖旨出宮後,他就命人暗中密切監視蔣府,只要有人意欲出城就直接索拿!
不僅如此,還密令皇城司所有值班守將,對於出城所有人進行嚴格排查。
同時柴叔夏還下令內廷侍衛統領柴彥昌,立刻嚴密封鎖皇宮大內,任何人進出皇宮都要經過他的同意。
如此三管齊下,本應該是滴水不露的萬全之策。
但自從葉宇醒來之後,柴叔夏就莫名地感受到一種隱隱的不安。
柴叔夏雖然不願承認,但他心裡很清楚這是什麼原因,這是一個身居高位之人,無形帶來的威懾之力。
有人身居高位尊爲帝王,即便治下江山已經風雨飄搖,甚至麾下將帥已經尾大不掉,但只要他仍在世一日,江山依舊穩固,文武依舊俯首臣服。
如秦始皇、曹操均是如此,這就是無形的威懾力。
燭火在靜謐中灼燒,搖晃的人影襯托着房中三人心思。
“王爺!”倏然,一人帶着風雪疾步走了進來,正是如今的皇城指揮使柴書明。
自從柴叔夏當政以後,不僅各地州府以及邊關都安置了柴氏子弟,就是皇城司以及三衙兵馬司都早已滲透至深。
“如何,可有結果?”
“屬下幸不辱命,終於截獲!”柴書明說着,將兩份黃色包裹遞到了柴叔夏的面前。
“好!好!做得好!”柴叔夏聞言大喜,在接過包裹的同時,遂即又問,“那人……”
“王爺放心,屬下已將遣送包裹之人扣押,隨時聽候王爺發落!”
柴叔夏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做得好,那些人本王留着還有用!”
“王爺睿智,以這些人作爲誘餌,將來好定蔣芾一個意圖謀反的死罪!”孔德賢這個時候懸着的心總算落下,於是就笑眯眯的迎合讚許起來。
“都說文人耍起心思,那是滿肚子壞水往外潑,看來還真是有幾分道理的。”
柴叔夏將包裹放在桌上,一邊打開一邊接着道,“本王只是想讓蔣芾就範,他與本王雖政見不合,但卻是難得的治國之才,將來本王還需要倚重於他!”
“呃……是……”
孔德賢被這麼一說,頓時臉上覺得火辣辣的,相比之下倒顯得他太過歹毒了
。
而就在這時,卻見柴叔夏憤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可惡!”
“王爺,何以……”
嶽雷急忙上前欲探究竟,卻在垂目觀瞧那一刻,整個人也愣住了。
因爲桌案上兩卷聖旨,打開之後竟然是空白卷軸!
“這……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孔德賢剛落下的心,這一刻直接跳到了嗓子眼,他急忙伏到桌案上,用他那已經昏花的老眼反覆觀閱。
嶽雷看着空白聖旨,臉色凝重起來:“如今看來,聖旨已經出城了!”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柴叔夏雙目圓瞪,憤恨的說出了這八個字,隨後命令柴書明,“給本王嚴刑逼供,一定要問出結果!”
“且慢!”就在柴書明領命離去時,嶽雷卻出言阻止了,“王爺,此刻就算問出了結果,恐怕也是無濟於事。”
“你!……”
柴叔夏盛怒之下沒有細思,但經嶽雷這一阻撓,他逐漸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能夠成爲此次行動犧牲的棋子,那勢必已有了成仁赴死的決心。
想要問出真正聖旨的去向路線,恐怕是難如登天。何況被扣押的那些人,也未必知道這等機密之事。
而且最重要的,這無疑又是耽擱時間,等問出個所以然來,恐怕已經沒有必要了。
所以最直接的,就是直接抓捕蔣芾,但這勢必會引得滿城風雨,畢竟蔣芾可不是阿貓阿狗小人物。
沒有合理的理由,就是他柴叔夏也沒有辦法,否則他何以信服於衆人,又何以將來天下歸心。
“王爺,這聖旨是追不回了。”
柴叔夏深意地看了嶽雷一眼,擰眉問:“你的意思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嶽雷說着一拱手,眼中迸發一抹精芒。
這時孔德賢也站直了身子,聲音帶着些許微顫道:“王爺千歲,下官以爲嶽大人所言有理,若是讓聖旨到了吳挺、黎大隱之手,恐怕後果難以估計!”
難以估計?豈知難以估計,簡直是要天下大亂!
如今北伐大軍需要鎮壓金國、西夏殘餘暗流勢力,所以以吳挺所處的環境與他本身沉穩的性格,接到聖旨倒也不會生出大亂子。
但是最要命的是黎大隱,這個被大宋南部喻爲瘋魔將軍的黎大隱,當初差一點火焚整個安南。
然而究其原因,不過是想早些回京。
如今這道聖旨要是到了黎大隱的手裡,以黎大隱骨子裡的潛在匪性,恐怕直接就會帶着十萬虎狼回京
。
聖旨在手,各個關隘誰敢阻攔!?
柴叔夏想到這些,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雖然他掌控了京都,也暗中在地方培植了軍隊,但那些兵力與十萬虎狼之師相比,簡直什麼都不是!
“王爺,爲防此事夜長夢多,這個時候你可要早做決斷!”
“王爺千歲,陛下既然有此舉動,必然是已經知道了一切,所以我們已經沒有退路,還望王爺早做決斷!”
“……”
柴叔夏沉默了,他深知嶽雷與孔德賢的話中深意,這是讓他立刻逼宮弒君!
只要葉宇死了,各方的人心也就不再凝聚了,那麼他就是朝野上下唯一掌權人。
然後再扶植新任太子趙清登基,到時候就算黎大隱與吳挺率軍回京,也沒有理由公然與朝廷爲敵!
這樣一來,危機消弭於無!
然後,就……
這一系列的策略,他之前就是這麼打算,如今雖然有些偏差,但大致軌跡沒有變化。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快的讓他感到措手不及!
柴叔夏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趨於形勢所迫,又有嶽雷、孔德賢二人督促,柴叔夏當即下了決定:“既然如此,隨本王進宮面聖!”
“是!”
風吹起,乍然梅雪芳菲落。
廂房中,柴彥穎幽幽的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父親,恕孩兒不孝……”
燭影晃動,下一刻已無人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