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嘆氣,是因爲葉宇沒有想到,仇恨會讓人變化如此之大!
李墨因爲當年的一次牢獄之災,竟然足足記恨了十年之久,看似歸順葉宇併成爲埋藏於太子身邊的棋子,結果卻成爲了直接背叛他的根源。
這些年的暗中栽培與輔助,葉宇雖然有自己的私心成分在裡面,但是讓一個落魄進士短短几年登上權力巔峰,這份莫大的恩德竟然仍舊彌補不了心中的仇恨。
但背叛就是背叛,葉宇無法忍受這種小人的背叛,所以李墨必須要處以極刑。
而對於大黃這件事情上,葉宇也沒有想到昔日的一次糾紛,會讓一個縣裡的地痞無賴,走到了如今的這個地步。
仇恨的種子,果然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但是葉宇並不怨恨大黃,這種心態不是因爲大黃是佘侗誠的兄弟,而是從本質上來說,大黃仍舊不失爲一個真小人。
大黃能夠以兄弟情義對待佘侗誠,又爲了當年之事而隱伏十年力求報仇,由此可見大黃是一個恩怨分明之人。
這樣的人往往要比李墨這等讀書之人值得尊敬,因爲真小人雖是小人,但要比那些自命清高的僞君子高尚以及可愛很多。
所以從本心而言,葉宇並不想去殺了大黃,他是被稱之爲玉面閻王,但終究不是殺人魔王。
況且他也要顧及下屬佘侗誠的感受,至少大黃對於佘侗誠而言那是兄弟情真,於是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放過大黃。
京城禁軍雖號稱十二衛,能夠調動的常備軍也不過三萬餘人,這還是在當初京城保衛戰後,朝廷覺悟性地做了增補的結果。
所以在黎大隱、佘侗誠與吳月嬋各自率軍前往其餘三門,對於那些還在猶豫的禁軍統領以及兵士們,無論是死去太子的部下、還是恭王趙惇的黨羽爪牙,統統貫徹秦王的軍令:殺無赦!
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
一夜之間,兩位皇子一死一囚,這等極爲震撼的宮廷政變,勢必會引起不小的騷動,而當下做的就是鐵血鎮壓。
要不是葉宇覺得殺戮過重會有損形象,他都打算將禁軍十二衛統領全部囚禁格殺,以他麾下的三萬輕騎掌摑京城秩序安定。
晴朗的夜空,到了四更時分卻是陰雨密佈,直到五更天的時候,終於是雷鳴電閃暴雨傾盆而下。
城裡的百姓依舊是在夢鄉中熟睡,但京城的大街小巷卻已經是一支支軍隊穿行而過。
皇城大內,在葉宇離開後進行了嚴密的排查,因爲趙惇能夠順利潛入宮中,除了百里風的幫助之外,顯然也有着不少爪牙作爲接應。
一直之間,在內侍總管劉武嶽的佈署下,對整個皇宮進行了羅網似的徹查。
劉武嶽既是皇宮但內的內侍總管,也是皇城司地掌權人,所以對於搜查這種事情也是遊刃有餘。
大雨澆灌着血淋淋的延和殿,卻始終洗不去那陰謀背後的血腥味道。
婉月宮中,趙昚站在殿門前看着那珠簾般的大雨,平靜的臉上瞬間蒼老了十歲。
原本還是黑白參半的髮髻,此刻卻是一夜全白了!
幾個時辰前,就在這婉月宮中,他歷經了許多……
他無法接受太子對自己逼宮,而且還要兄弟相殘同室操戈!
他也無法接受,自己的三子趙惇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而且還派人將他徹底囚禁於宮廷深處!
他無法接受,兄弟三人竟然在延和殿的御書房中相互廝殺,更無法接受自己身邊的宦官劉武嶽,竟然在關鍵時刻成了葉宇的人。
當年的樑珂,如今的劉武嶽,趙昚此刻的心中是莫名地悲涼。
雖說後來在婉月宮護駕的侍衛皆是有功,但是趙昚很想問一問劉武嶽與葉宇,這些護駕的侍衛事先躲於暗處都在幹什麼?
身爲一朝皇帝,趙昚又豈能看不出這是他的小兒子,玩的是引蛇出洞與借刀殺人雙環計策。
他雖然對有這樣的?子很是欣慰,但是這種手段卻是讓他不寒而慄,畢竟手足相殘是作爲父親最不願意看到的。
“兒臣叩見父皇!”
葉宇緩步來到了殿內,向這位年邁的父親行了一禮。
趙昚沒有去看葉宇,而是依舊目光癡癡的望着殿外的大雨,隨後自語道:“你滿意了?”
“父皇認爲兒臣做錯了?”
“你……沒有錯……”趙昚言語有些遲疑,隨後重重地嘆了口氣,“一開始,就是朕錯了,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天意?呵呵……”
葉宇聞言卻是臉色微寒,冷聲道:“天意就該我葉宇自幼命運多舛?天意就該我葉宇身爲殘廢卻要被人暗殺?天意就該我葉宇爲你們解決難題,然後心甘情願的死在太子的手中?”
葉宇言及於此已經自稱本名,絲毫不以尊卑言詞迴應,這足以說明此刻葉宇心中已是憤慨不已。
“只要你向朕說明心意,朕大可以將皇位傳於你,你又何必非要兄弟同室操戈?”
“傳位於我?你不覺得這句話很可笑嗎?”葉宇冷笑着,“即便你說的是真心之言,但同室操戈之事乃是太子與恭王策劃的結果,而我葉宇卻恰恰是受害之人!”
“你既然已經洞悉先機,完全可以避免……”
“夠了!難道你不覺得他們是咎由自取嗎?害人終害己,這個道理我想父皇比誰都感悟深刻!”
趙昚被葉宇這句強勢的話,直接噎得是半天沒有說話。
沉默良久,似乎一切也看開了:“你三皇兄已經淪爲階下之囚,你打算如何處置?”
“活着的人,或死或活兒臣無從決斷,但已經是死了的人,就應該回到地府永遠消失,父皇以爲如何?”
“呃……就不能……”
“父皇!您的好兒子,當年不僅要弒父奪位,如今還要屠了整個秦王府,您覺得這樣的人,還有活下去的理由嗎?”
“……”
“父皇好生休養,兒臣還要回府安撫衆人。至少,兒臣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呃,你……”
葉宇的這句話直接戳中了趙昚的軟肋,因爲這句話可謂是含沙射影,意指他趙昚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直到葉宇離去許久,趙昚才緩過神來。
看了一眼身旁侍奉的劉武嶽,隨即喚道:“五月!”
“老奴在!”
“你爲何棄太子,而選擇秦王,據朕所知,太子對你平日可是不薄……”
劉武嶽聞言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納頭便拜:“老奴有罪,請陛下降罪!”
“誒,這裡就你我主僕二人,不必如此惶恐,事已至此也絕非你之過錯,只是朕心中頗爲疑惑罷了……”
劉武嶽猶豫了片刻,隨後言詞惶恐道:“太子賞賜老奴金銀財物無數,老奴心中甚是感激,秦王雖未有賞賜老奴厚重的金銀財物,但卻給了老奴一生最爲看重的東西……”
“哦,是什麼?”
“老奴是個閹人,活着被世人所鄙夷嫌棄,死後都是難以輪迴轉世的無根之鬼,一生一世都……”
劉武嶽說着說着聲音已經開始哽咽,趙昚聽了卻是擺了擺手:“好了,朕明白了,聽說秦王曾爲你取了個新名字,可有此事?”
“承蒙秦王恩德,賜了老奴武嶽之名……”
趙昚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然後自言自語道:“人心所向啊,看了朕真的是老了!”
“朕累了,武嶽,扶朕回寢宮就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