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都給朕滾”
趙有看着匆匆來到近前的御醫,不由分說就怒斥衆御醫離開。
“陛下,您的龍體……”
張說剛要表達自己的關切之情,可話還沒有說完,就直接被趙有踢了一腳。
趙有氣喘吁吁地,指着摔倒在地的張說,怒目圓瞪的吼道:“你也給朕滾,否則朕斬了你,滾”
“臣告退,臣告退……”
張說這一次是徹底嚇壞了,他何曾見過當今陛下如此的失態,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退出了垂拱殿。
羣臣紛紛跪地,山呼:“陛下息怒”
氣的喘息不定的趙有,雖然極力抑制自己的情緒,但對於羣臣依舊是近乎咆哮:“除了嶽卿家,其他人都滾滾滾”
一連三個滾字,讓衆人紛紛面露恐懼,紛紛起身逃命似得退出了朝堂。
待羣臣紛紛退出大殿,整個垂拱殿上就只剩下趙有、劉武嶽與嶽霖三人,這時的趙有不在抑制自己的情緒,而是跌坐在了地上。
於枯的右手緊緊地抓住嶽霖,聲音哽咽得問:“是病死的?”
“是”
“他走的時候,爲什麼不告知朕?”
嶽霖從衣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陛下,這是葉大人最後的遺言,請您御覽”
趙有見信,急忙拿了過來,打開一看,上面僅有四行小詩。
“無父無母無君臣,有情有愛有遺恨,縱有運轉乾坤智,皁角樹落野生根……”
默默的看完這四句詩,趙有最後已經是熱淚盈眶,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出神的看着信箋上的詩句
直到沉默良久,趙有才緩過神來,自然自語道:“人生三大悲,最讓人痛心的莫過於老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猶如剜去心頭血肉”
“陛下,您……”
趙有沒有迴應嶽霖的質疑,而是自顧地憂嘆着:“早知如此,朕就該將他留在京城,有太醫院的這幫太醫醫治,定然不會……”
“唉,晚了,晚了……朕一時糊塗,如今卻造就了這番結局,朕這個皇帝,於公,對不起天下百姓,於私卻對不起他們這對母子啊”
空蕩蕩的大殿上,劉武嶽與嶽霖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唯獨趙有一人坐在地上,時不時的說着許多陳年往事。
“無父無母無君臣,有情有愛有遺恨……這是在遺恨朕的絕情……”
“皁角落葉野生根……皁角樹,皁角,趙皎,呵呵,朕的乳名……野生?葉宇,朕有負於你啊……”
說着說着已經是淚如散落珠簾,滴落於那潔白的信箋上,似乎在凝結了這一生的悔恨
過了許久,嶽霖見趙有情緒趨於平復,於是便上奏道:“陛下,關於張太尉被毆打之事,實乃福州百姓羣情激奮所致,還請陛下勿要……”
“嶽卿家,替朕擬旨”
“擬旨?”
嶽霖微微一怔,隨即神態凝重道:“請陛下訓旨”
“昭告天下,經宗正寺查驗,安樂侯葉宇,乃是朕之四子。如今爲國操勞而隱疾殯天,特追封忠王以示皇恩金頂玉葬以親王皇子之禮待之……”
趙有神情木然的傳達着口諭,卻是讓嶽霖渾身爲之一震,眼角劇烈地跳動着,已經表明此刻的內心澎湃。
“所需用度,皆有朝廷戶部開銷嗎,下去擬旨吧”
“微臣告退”
望着嶽霖匆匆離去的背影,趙有微微地嘆了口氣,將信箋小心地放入信封中,然後平整的疊好放進懷中。
“朕累了,扶朕回寢宮,傳朕口諭,若非傳召,任何人不準來打攪朕”
“是”
福州,侯府中清冷一片
颯颯的清風吹動着紙幡,帶動着燈火搖曳,營造出一種詭異森冷的氣氛。
就在這時,靈棚中的棺槨突然有了一絲響動,只見停放棺槨的石臺突然裂開了一道縫兒。
隨即這臺上的棺槨便直接落了進去,石臺裂開的縫隙也隨即迅速合併。
此刻停放靈柩的下方,是一座建造齊全的地下密室。當棺槨落入密室之時,孤狼與百里風已經在下方穩妥的接住
當孤狼打開棺槨,葉宇依舊是保持着死人模樣。
孤狼見狀,回頭看着百里風,冷聲道:“百里風,你說這個時候公子就會醒來,爲何現在卻依舊是這樣?”
“不可能啊……”
百里風剛要俯身一探究竟,卻被孤狼的長刀架在了脖子上,百里風於是解釋道:“喂喂喂,你別衝動,把刀拿開再說……”
“要是他死了,你今日也要死”孤狼冰冷的說了兩句,便收刀入鞘不再多言。
百里風卻是訕訕一笑:“唉,葉兄有你這樣的朋友,倒真是他此生的福氣……”
感慨之後,正欲要俯身查探究竟,卻迎面傳來一陣呼嚕聲。
“呃……不至於吧……”
百里風一聽就知道是葉宇發出的鼾聲,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苦澀道:“孤狼,你我二人方纔因爲某人的生死險些大動於戈,可某人卻躺在棺材裡熟睡”
說着就是伸出兩手指,夾在了葉宇的鼻翼上,被捏住鼻孔的葉宇頓時氣息不順,只得從睡夢中醒來,一瞧百里風正在戲耍自己,於是便索性坐了起來。
“好不容易酣睡片刻,卻被你這廝攪了春夢一場,你說你可不可惡?”葉宇說着便伸了伸懶腰,活動一下趨於僵硬的筋骨。
百里風卻是不以爲意,而是調侃道:“你這活死人在棺槨了挺舒服,你可知我們這些人在外面可是演足了戲份,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在尋思,將來我最好死在你前頭”
“爲什麼?”葉宇聞聽此言錯愕一愣,不知這其中是何道理。
“因爲這一次百里披麻戴孝,可是將三十年的淚水都哭於了,將來你要是百年歸老之際,我可是哭不出來的……
百里風這話說的極爲隨意,也是一種朋友之間的笑話,但是葉宇聽在耳中卻是欣慰一笑,因爲這是一種隱晦的祝福,祝福他葉宇能夠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