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了福王的壽辰之日,葉宇很是心情不安的前去賀壽。
關於祝壽的壽禮,葉宇倒沒有特意的去準備,而是跟風送了一些財禮,因爲他實在沒心思去籌辦譁衆取寵的壽禮。
福王壽辰,遠近的大小官員、名流官紳紛紛到場,一時之間福州城可謂是盛況不凡。
在如今的大宋王朝中,論及王侯最具權勢者,那就非福王趙琢莫屬了,所以這場盛會註定是不同凡響。
賀壽之人宛如長龍,王府外早已經車馬擁擠不堪。
隨後就進入了壽宴的環節,宴會進行的熱鬧而流俗,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
衆人談笑甚歡,而葉宇則是靜靜地坐在席間,自顧的飲着面前美酒。偶爾有不少官員過來搭訕,葉宇也只是強顏歡笑應酬。
之所以如此凝重,是因爲他在想着該如何抽身離開!
就在猶豫之際,早晨還晴空萬里的天空,此刻突然變得陰雲密佈起來……
“哎呀,看來這是要下雨的啊!”
不知是誰仰望陰鬱的天空,道出了這麼一句話。而這話音剛落不久,豆大般的雨點便落了下來。
天公不作美,竟然在壽宴開席之後下起了大雨。這對於喜慶的壽辰而言,可以說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
不過這也並非什麼大事,王府的管家急忙吩咐府上家丁,將宴席遷到王府的幾間大廳之中。而且其餘微末官員以及名流官紳,則被安排在了附近的酒樓。
葉宇見此較爲混亂的時機,突然靈機一動,望着大雨滂沱庭院,讓他想到了一個理由。
尿遁?好主意!
葉宇一想到當初鴻門宴劉邦尿遁逃離,他覺得自己也可以來個尿遁躲麻煩。心中打定了主意,於是便準備起身離開席間。
可是他剛準備站起身來,就被首席的福王趙琢發覺了,於是他招了招手朗聲問道:“葉大人,面對此情此景,不如你賦詩一首,也好爲本王的壽辰助興,如何?”
“這……”
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生時窮酸苦逼、也不是死時無靠無依,而是沒有及時表達心意,就被對方扼殺在了搖籃裡。
此時此刻的葉宇就是這種心情,好不容易想了個尿遁的藉口,可是話沒出口就被堵了回去,這着實有些不爽。
而福王趙琢的這個建議,頓時受到了衆人的紛紛附和,無論是在場的官員,還是圍繞的士子名流,都希望一睹葉宇的文采風流。
世人均知曉葉宇文采冠絕,但是流傳下來的詩作卻是極爲罕見,這就讓人不覺浮想聯翩,究竟被世人所傳頌的葉學士,詩賦的功底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葉學士文采風流,何不在王爺的壽辰之上賦詩一首,如此也不枉一段佳話?”知府史正治恰合適宜的站了出了,極盡婉言的勸說葉宇賦詩一首。
“史大人所言極是,此乃一段佳話……”
“……”
衆人的極力附和,讓葉宇頓時覺得無奈,雖然是有意藉着尿遁抽身離開,可如今這番局面倒是讓他舉步皆難。
“王爺,晚輩不擅詩詞,若是作出低俗之作,豈不是有失風雅?”
葉宇的這番話,聽在衆人的耳中是謙虛的態度,可是葉宇本人是真的不敢用詩詞出來賣弄。
俗話說唐詩宋詞,唐詩都被唐朝人寫絕了,宋朝乃至後面的諸多朝代的文人,覺得無法超越,所以另闢蹊徑有了宋詞長短句。
元朝的蒙古統治者,更是無法領悟文字的奧妙,所以有了璀璨的元曲文化。
明清時期就更是無法超越唐詩宋詞,因此有了不少演義小說,以另一種形式達到了當時文人的一個高峰。
不能說這是文化的墮落,只能說是以另一種形式對文化的延續。
但有一點葉宇體會很深,就是重生在南宋,就不能用詩詞出來炫耀,因爲一些膾炙人口的詩句,早已經有名有姓了。
而宋朝以後的文人,雖有不少詩詞作品,但都是平庸無奇不成絕句。以他如今這等身份,要是甩出一首平淡無奇的詩句來,豈不是毀了一世英名?
就在葉宇頗感躊躇之際,趙悌卻十分隨意的拍着葉宇的肩膀道:“葉兄,你就別推辭了,你若是有失風雅,那我大宋還有風雅可言麼?”
這句話雖然過於託大,但用在葉宇的身上,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人出言反駁。
此時王府大廳裡重新擺上了酒席,葉宇環視衆人羣情附和,又見福王趙琢期盼地望着他,他也只得恭聲道:“既然王爺有命,那晚輩就爲老壽星賦詩一首!”
щщщ⊙тt kán⊙C○
“好!來人,筆墨紙硯伺候!”福王趙琢當即拍手稱好,吩咐僕人準備所需之物。
趙琢之所以如此欣喜,一則是葉宇的墨寶難得,二則也是最爲重要的是,他想用葉宇即興賦詩的插曲,一掃壽宴遭逢陰雨的晦氣。
葉宇與生就有七竅玲瓏之心,又豈能看不出福王此舉的深層用意,於是來到備好的桌案前,提筆就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了“奈何”兩個字。
衆人圍在一旁,本想看一看葉宇的驚世之作,卻不料開頭兩個字就讓他們心神一震。倒不是因爲葉宇這兩個字寫得好,而是恰恰相反!
賀壽理應寫些恭維之詞,更少不了吉慶之言,如此主客雙方都會歡喜一笑。可如今葉宇以“奈何”二字開頭,倒是讓人有些十分不解。
顯然這奈何二字帶有幾分無奈,更隱隱有着一絲埋怨,但無論是包含着什麼意思,反正這兩個字不夠喜慶。
就在衆人疑惑納悶之際,只見葉宇又在“奈何”二字的後面,又寫了“奈何”二字。
這兩個“奈何”連續寫出,就連一向鎮定地福王趙琢,此刻也是神色有些動容,心中暗暗稱怪,暗忖這葉宇究竟要寫什麼?
心中縱使疑惑不解,但是在衆人面前又不好意思詢問,於是只有站在遠處靜靜等待。
而葉宇寫罷兩個“奈何”之後,隨即筆勢如蛟龍,順勢而下直接寫了“可奈何”三個字。
這第一句寫完,所有人都徹底無語了,各自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質疑之色。
“這一句詩中單是奈何二字,就已經佔據了六字,這葉學士莫不是有意爲之?”
“哎,誰知道呢?或許葉學士真的不善於詩詞,否則也不會做出這等毫無章法的句子來……”
“是啊,難怪一直罕見葉大人的詩作,原來是有意藏拙!”
“人無完人,這也難怪……”
“話雖如此,可是在王爺的壽宴上如此而爲,豈不是讓王爺難堪嗎?”
“嘿!你這話可真多,拭目以待就是了……”
衆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議論着葉宇的詩作,而葉宇則是心平氣和,依舊筆勢如宏寫着詩句。
其實奈何二字,正是此刻葉宇內心的真實寫照。所謂字由心生,詩句也是由心情而流露於紙上,可見對於福王的挽留他是多麼的無奈。
葉宇毫不理會衆人的言語,蘸了蘸墨水,揮筆狂書,頃刻之間一首絕妙的四言賀詩躍然於紙上:
奈何奈何可奈何,
奈何今日雨滂沱。
滂沱雨祝王福壽,
壽比滂沱雨更多。
嘶!
這四句詩連貫通暢,更是極爲應景之作,將壽辰遭逢陰雨的晦氣一掃而光。不但這場大雨沒有晦氣,反而因爲此詩的緣故,就更顯得是上天祝賀一般。
連滂沱大雨都前來祝壽,這是何等的詼諧與巧妙,又以‘壽比滂沱雨更多’更是相得益彰,祝賀福王福壽多多猶如滂沱大雨。
而且衆人也發現了第三句‘滂沱雨祝王福壽’,‘王福’二字倒過來就是福王,這個‘福’字爲了與最後一個‘壽’組合,如此顛倒反而起到了隱喻的作用。
衆人見罷這四句詩,無不拍手稱絕!
詩詞不在乎辭藻是否華麗,而是在於是否能夠融情於景,更重要的是,能否突出一個‘奇’字!
一篇好的詩文,常會波盪起伏,讓人在山重水複之間,忽然柳暗花明!
福王趙琢一見此詩,頓時快大笑起來,拍着那渾圓的大肚子,輕捻鬍鬚讚賞道:“葉大人果然是才華橫溢,這首詩作實在是妙!妙!”
一連兩個妙字出口,其餘衆人也是紛紛附和,一陣讚賞之聲此起彼伏。
葉宇放下毛筆,隨後只是笑了笑:“王爺過獎了,信筆塗鴉之作,倒是讓諸位見笑了!”
這番話讓方纔有些諷刺的人,臉色多少有些暗紅。但都是久經世故之人,臉皮不是一般的厚,都是尷尬的笑了笑之後,又是一通讚美之詞。
葉宇見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那關於尿遁的事情是該提上了議案,於是歉意道:“王爺,晚輩內急,先行告退……”
福王趙琢雖然不知葉宇心裡的小算盤,但是此刻他卻有意的挽留了葉宇:“噯,葉大人在忍耐片刻……”
忍耐片刻?葉宇心說這內急的大事情,能夠說忍耐就忍耐的嗎?不過福王接下來的一句話,倒是讓葉宇心頭一震。
“陛下的旨意馬上就到下達府上,葉大人就暫時忍耐片刻,隨本王迎接聖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