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劍山的外圍駐營中,篝火冉冉酒肉的味道瀰漫着。
這支就是奉葉宇命令駐紮於此的軍隊,爲首的校尉名爲衚衕光,此人三十餘歲臉如黑鐵。
此時此刻,營帳內一羣將士正開懷暢飲,不時地傳來陣陣爽朗笑聲。
就在這時,從營長外走進一名士兵,單膝上前稟報:“報帳外有人求見”
“混賬不長眼的東西,沒看到胡校尉正在興頭上嗎?還不快滾下去”衚衕光還沒有開口,就被帳內幾名軍史呵斥了。
這時衚衕光睜開惺忪的雙目,臉上的的那道疤痕顯得有些赤紅,或許是就酒力上頭所致。
“噯,此時有人前來,想必是李大人的意思,不可如此妄形”
衚衕光說着便看了士兵以一眼:“來人可通報姓名?”
“來人說是您的故友”
“哦,故友?那就將此人帶進來,胡某倒要瞧瞧是誰”
“是”
士兵出去之後,營賬裡又恢復了方纔的熱鬧,不過這種熱鬧多了幾分規矩。
不多時,由士兵帶進來兩個人,爲首一人俊雅不凡,一身青衣頗顯幾分出塵。
此人一擡眼就看到了位居首位的衚衕光,隨即恬淡一笑:“胡兄,久違了”
“哈哈哈,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風兄弟,快請坐”衚衕光一眼就認出百里風,並熱情的招呼百里風就坐入席。
百里風也不客氣,隨即就坐在了衚衕光的身邊。
這一舉動倒是讓帳內的幾名軍史頗爲愕然,本想出言呵斥百里風不懂規矩,但見衚衕光如此熱情也就沒敢多問。
看着帳內衆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衚衕光爽朗笑道:“諸位有所不知,風兄弟當年可是胡某的救命恩人”
衚衕光的解釋,讓衆人恍然大悟。
百里風卻擺了擺手謙虛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胡兄又何必記掛在心上……”
“噯,風兄弟此言差矣,所謂彳人恩果千年記,得人花戴萬年香,,風兄弟的救命之恩,胡某又豈能忘懷?”
百里風笑了笑便沒有再說什麼,偶爾道幾句客套的話,用於搪塞營帳內的衆人們。
衚衕光是有頗有心機之人,自然看出了百里風此來必有事情。
於是聊了幾句之後,便散了宴席,營帳內就只留下他與百里風二人。
“風兄弟,這裡沒了外人,有什麼話,你我兄弟就直說便是,只要兄弟能做到的,一定義不容辭”
百里風笑了笑,隨即端起茶盞道:“胡兄,百里想問,你此舉封山究竟爲何?”
“原來風兄弟問得是封山之事,實不相瞞,乃是蒞臨宜州的欽差特使葉大人之意。兄弟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莫非你要進山?”
衚衕光見百里風含笑不語,認爲自己一語猜中,於是好意提醒道:“我勸兄弟還是莫要趟這趟渾水爲妙”
“哦?何以見得?或許百里命好,這山中大蟲不與我爲敵呢?”
“噯,兄弟,你就聽我的,你要是過山的話,明日胡某親自派人送你過山。今夜情況十分特殊,你還是在我軍營之中暫居一夜,你我也好開懷暢飲好敘談友誼之情……”
百里風輕輕呷了一口酒,似有深意的笑道:“胡兄,今日百里前來,乃是是受人所託”
“何人?”
“欽差特使葉大人”
“什麼?風兄弟你……”
“胡兄不必驚訝,重要的是,胡兄這些兵將,是受何人所管,此次又是受何人調遣。”
“這”
百里風的這番話,讓衚衕光神色一震,隨即掩飾道:“風兄弟能跟隨葉大人身旁,真是可喜可賀”
“至於胡某的兵將,自然是奉葉大人之命,在此駐守護山以防有人妄自過山”
百里風卻擺了擺手道:“胡兄,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覺得,以葉大人的智謀與手段,你們的小伎倆,他會看不穿?”
“以往的事情,百里就不再多說什麼,就說這紹興之事,想必胡兄也略有耳聞,休要說一州通判,就是堂堂魏國公也被罷黜。”
“胡兄,你覺得葉大人會不知曉,這落劍山其實就是一盤棋局嗎?你不過只是一個校尉,將來若是真的出了事,誰又能保得了你?”
聽完百里風的這番說辭,方纔還醉意朦朧的衚衕光,頓時是酒醒了大半。
“風兄弟,胡某身爲軍人,只知道聽命行事,至於你說的什麼棋局,恕胡某糊塗,實在不明其中深意……”
“胡兄,你當真不聽百里相勸?”百里風放下酒杯,一臉鄭重的看着衚衕光。
衚衕光猶豫了片刻,隨後搖了搖頭道:“風兄弟是聰明之人,請莫要爲難兄弟纔是”
“若是百里執意爲難胡兄呢?”
營帳外衆多軍士駐崗,跟隨百里風而來的隨從就在帳外候着。
這名隨從身材魁梧,正是隱盟的盟主黎大隱,此刻他在帳外等候,心中卻是有了幾分焦急。
葉宇讓他跟隨百里風來此,他雖然是同意了,但是卻不知這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黎大隱面向落劍山,此刻他很想直接衝出軍營,闖進落劍山去尋找天劍的下落。
可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雖然他不知葉宇這一連串的用意何在。
但兄弟之間講究的就是信任二字,雖然此次封山一事頗有貓膩,但他最後還是選擇相信葉宇。
一柄劍而已,對於他而言雖然重要,但並非不能割捨。
隨着勢力的擴展越來越大,他的確有了狂傲之心,仿若任何人他都不會放在眼裡。
當日它能夠隨意說出大逆不道的話,除了他是綠林中人的隨意性情之外,心中也的確沒有將大宋皇帝放在心上。
如今長江以南,已有一半的綠林勢力盡歸掌控。
雖不能說是一呼百應,但各州府縣的綠林江湖勢力,都得賣他個人情。
這種勢力的膨脹,也讓他的心境發生了巨大變化。
王侯將相能有他一呼百應?
天子公爵能有他逍遙自在?
雖然名義上,他仍舊是個不入流的江湖綠林人士,但所體現的能量已不容小覷。
因此對於葉宇,他黎大隱又豈會如以前那般敬重?
三年之約,約定的是一種信任
葉宇給他三年的時間,迅速擴展與網羅綠林勢力,將來就算朝廷不願開戰北伐,二人也可以直接以大勢向朝廷施壓。
如今他與葉宇都做到了,他坐鎮隱盟十萬綠林勢力,葉宇也是位極人臣握有重權。
若要成事,其實也並非沒有可能。
那夜行館發生的事情,黎大隱心中很是鬱結。曾經無話不談的好兄弟,當年在清流縣還聯手鏟除知縣陸坤。
如今呢?卻成了要拔刀相向的陌生人,那一刻他才漸漸地冷靜下來。
不是葉宇變了,而是他自己的心境被權欲所扭曲……
就在黎大隱心情極爲複雜之際,營帳內傳來衚衕光的聲音:“隨風兄弟而來的朋友,請進來一敘”
黎大隱雖不知何意,但還是轉身進了營帳。
百里風看了一眼進來的黎大隱,隨即端起酒杯淡淡道:“黎兄臺,今日我奉命將你帶到這裡,就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
“何事?”黎大隱警惕的環顧左右,最後將目光盯在百里風身上。
“你的猜忌之心,讓葉兄很是心痛,故此讓我前來道明原委,吶,這位是此次封山的衚衕光校尉,讓他與你說說其中的陰謀吧”
“陰謀?什麼陰謀?”黎大隱面露驚詫的問道。
衚衕光看了百里風一眼,隨即嘆了口氣道:“正如風……兄弟所言,這的確有一個陰謀……”
其實若非葉宇臨時調派衚衕光駐守落劍山,衚衕光也不會知道這其中的緣由,或許這就是一種巧合。
李道原本是打算讓這些江湖綠林的衆人齊聚落劍山,以這些人做炮灰,然後再以這些人掩蓋事實。
可是葉宇突然出牌,將落劍山徹底封鎖。這一突發情況,完全打亂了李道的原有計劃。
不過所幸這宜州的軍隊都是由他掌控,只要他暗中命令衚衕光鬆懈封山,那麼封山等同於沒有封。
也正是因爲這個意外,衚衕光鬆懈放任衆人進入山中,並且按照李道的命令,對於這些進入落劍山的人,採取‘只進不出全殲山中,的手段。
聽了衚衕光的講述之後,黎大隱迸發怒意問道:“這李道這番行事,究竟是爲了什麼?”
“這還不明顯嗎?用你們當替死鬼,他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葉兄之所以⊥你不要捲進去,是不想你死於非命。你可倒好,這些年你又做了什麼?”
“我……”
“好了,與你也說不出什麼道理,胡兄,今夜還得勞煩你一趟”百里風懶得與黎大隱再說什麼,而是直接步入了正題。
此刻衚衕光的態度大變,恭敬地施禮道:“風兄弟但有差遣,胡某義不容辭”
“好,若百里沒有猜錯的話,這李將軍應該已經隱於山中。你可將所屬兵馬分爲三隊,分別從西、南、北三面挺進落劍山”
衚衕光聞聽此言頓時愕然,失聲道:“莫非要……”
“噯,胡兄誤會了,葉大人不會讓你爲難,你只需吩咐下去,只需吆喝驅趕就好,無需刀兵相見。屆時若李將軍追問起來,你就說是葉大人下達的剿殺命令。”
“如此一來,李將軍不僅不會責罰於你,還會因你手下留情而感激你,何樂而不爲?”
“多謝風兄弟體諒胡某的難處,胡某這就前去調派隊伍”衚衕光說着就頂盔摜甲,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待衚衕光離開營帳之後,百里風這才吩咐黎大隱:“葉兄說了,要藉此事證明兄弟之宜,爲了讓你確信此事並非謊言,這東面就交給了你了”
“圍三缺一,這故意缺出來的東面,交予黎某?”
“不錯,不過不是讓你圍堵,而是讓你截殺,到時候你就知道,那李道究竟在不在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