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聖旨的這段時間裡,一切都在平靜與安穩中過渡着。只待朝廷旨意下達之後,葉宇就可以離開紹興繼續巡查各州。
期間除了曹雪瑩前往府衙幾次探望之外,便是受當地書院邀請,對書院的學子進行講學。
而對於這受邀講學一事,葉宇其實很是熱衷,因爲這可以將當初自己闡述的格物學術,在這些學子的心中埋下一個種子。
有了鮮活的種子,就會有生根發芽的一天,葉宇相信這一天並不是太遙遠。
不久之後,朝廷便下達了聖旨,命令葉宇與刑部進行交割,將王憲與唐宏押往京城審理。
葉宇一接到這個命令,頓時心裡就涼了半截。
將這二人交由刑部處理,等同於此案是糊里糊塗地瞭解了。
雖然葉宇心中多是不忿,但王憲、唐宏都是州府的一方官員,按照規制理應交由刑部處理。
而唐宏又是皇帝趙有親自任命的州府通判,他葉宇更是不能擅自越權定罪。
所以於情於理,這兩個人他葉宇還真沒有當即處置地權利。
但此事關乎六十八條人命,以及數十宗冤假錯案,若是草草了事豈不是有違初心?
放虎歸山,依舊是禍患無窮
府衙後堂裡,葉宇臉色極具陰沉,劉公公拿着聖旨此刻不知道該不該宣讀。
因爲二人的關係不錯,所以劉公公就事先將聖旨的大致內容告知了葉宇。
“葉大人,這聖旨您還是接了吧……”
“武嶽兄,這紹興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若是將這二人送往刑部,我豈不是白忙活了一場?”
這劉公公早年因貧苦入宮,因爲是五月所生,所以乳名喚作五月。
而自從與葉宇拉近關係之後,就希望葉宇能夠爲他取個陽剛一點的名字。
因爲在當下這個年代,太監也是可以娶妻成家的。就算是收了個養子,也希望將來他百年歸老,祭祀牌位上的名字好看一些。
當時葉宇就覺得,這五月取其諧音就是武嶽,既顯得陽剛偉岸,又不失其懷舊之感。
劉公公得到這個名字可謂是欣喜不已,因此這劉武嶽就成了他當下的名字。
“葉大人所言,雜家又豈能不知,可是這聖旨……”劉公公此刻也是十分的爲難。
葉宇轉過身來,鄭重地問:“這道聖旨…,究竟是何人蠱惑了陛下?”
“呃,虞相國與張太尉聯名上書,以此案複雜之名,建議將此案移交刑部審理”
“哦?聯名上書看來本官無意之間,捅到了他們的軟肋”
劉公公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道:“葉大人,陛下讓雜家轉告你一句話……”
“哦?什麼話?”
“切勿引火燒身”
聽了劉公公的話,葉宇神色頗爲一愣,心道這陛下看來並不糊塗。
但爲何不讓自己查下去,就因爲這僞幣事件牽扯到了朝廷兩黨的利益?
隨即細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的諸多顧慮。
這吏治整頓剛剛結束,朝廷的官員吏制還處於起伏動盪的階段,若是再在這個時候擾亂本就不安的朝廷體制,勢必會遭致羣臣的反彈。
因爲單是吏治整頓這一塊,趙有就已經頂住了很大的壓力。如今再這樣鬧下去,他這個皇帝恐怕也按壓不住……
到那時爲了平息羣臣的怒火,那就得找出一個替罪羔羊緩解矛盾。
就如同漢武帝爲了平息八王之亂的憤怒,明知道主父偃策略有功,但最後仍舊是揮淚處死了有功之臣。
再如商鞅變法,之後爲了平息士大夫官僚階級的矛盾,最後落得個五馬分屍的下場。
自古這等人不勝枚舉,雖然大宋有刑不上大夫的規制,但他葉宇若是一意孤行,正如趙有說的那樣:引火燒身
“這算是爲我着想麼?”
葉宇自顧的露出一絲苦笑:“這把火是我點燃的,就算燒死我也無怨無悔”
“武嶽兄,這聖旨你就暫時耽擱一日,等我斬了這兩個禍國殃民的惡徒,再來接旨……”
“可是皇命不可違,雜家……”
劉武嶽還沒有說完,就被一旁的孤狼打昏。
看着被擡出去的劉武嶽,葉宇自言自語道:“爲了不讓你爲難,我只得如此了”
隨即吩咐下去,將王憲、唐宏二人押往刑場。一路上百姓簇擁跟隨,直到刑場才慢慢地散開。
刑場上劊子手懷抱鋼刀殺氣凌然,葉宇看着時辰已到,便下令將這二人就地處決。
手起刀落,人頭滾落在地,終於一切都塵埃落定。
待葉宇回到府衙之時,劉武嶽已經醒了過來,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對於葉宇的這番做法,劉武嶽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立刻火速回京復旨。
不過憑藉着他與葉宇的交情,自然是替葉宇做了諸多隱瞞,聲稱當聖旨還未到達紹興府,葉宇就已經將王憲、唐宏二人斬首。
如此一來也就算不上抗旨不遵,最多也只落個擅用私刑的罪責。
而對於葉宇擅自斬殺王憲、唐宏一事,朝野上下紛紛上奏章進行彈劾。
對此趙有隻是將此事暫且壓了下來,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再說葉宇當日出京之時,他親自許諾便宜行事的特權。
若是追究起來也是於理不合,因此此事也只有等葉宇回京之後,在進行商榷與定奪。
爲了安撫羣臣的彈劾氣焰,趙有隨即下旨訓丨斥了葉宇一番,並勒令儘快完成浙東之行。
對於皇帝趙有的這些做法,羣臣看在眼裡心裡卻很清楚,這是明擺着是對葉宇進行袒護。
但代天巡狩的欽差特使,的確有着這項權利。況且葉宇也沒有抗旨不遵,因此他們也只能暫先將這口氣嚥下。
當葉宇接到這道聖旨,並聽取劉武嶽分析朝中動態後,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冷意:“等我回去治罪?到時候看誰先玩死誰”
“百里,事情安排妥當了麼?”葉宇放下剛下達的聖旨,轉過頭來問向百里風。
“葉兄放心,一切皆已就緒,只等你一聲令下”百里風此刻神情頗爲激動,有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衝動。
葉宇點了點頭道:“好,根據我們之前的計劃,三日之內,將米糧價位給我降到平價以下”
“夏季的梅雨季節提前到來,雨水不斷,倒真是天賜良機”
三日後,整個紹興府的米糧價位直線下跌,不僅降到了以前的價位,還在不停的往下跌。
這種情況持續了十日,依舊保持着低價的狀態,這對於紹興百姓而言,是極爲實惠的事情。
然而百姓們對此事歡呼雀躍,但對於史家而言卻是猶如晴天霹靂。
史浩原本打算囤積米糧,以便於將來奇貨可居高價兜售。如今這米糧價位持續走低,可是讓他頓時有些慌了神。
又加上今年的梅雨季節,比往年的雨水要大很多。
因此這囤積米糧的倉庫,就難免會遇到漏水返潮的情況。
連日來的陰雨連綿,史浩的心裡可是跟貓抓了一般。他雖然知道這個時候派人去查驗倉庫,是一件極其冒險的事情。
但若是這囤積的米糧,只要有一點滲水,那發黴的糧食就會向瘟疫一樣,將整個倉庫的糧食毀了。
這個損失十分的巨大,他又豈能不憂心?
以史浩的多年的精明,這種反常的糧食降價,自然看得出背後有人搗鬼。
經過一番打聽之後,得到的消息讓他瞬間崩潰。
浙東有名的糧商共有三十六家,其中亦有二十四家同時拋售庫存糧食,而拋售的地方,就只是紹興一帶。
如此具有針對性的現象,史浩心裡很明白,這件事情是衝着他史家來的。
而有這個能力的,除了葉宇已然想不出其他人。
面對當下的時局,他史浩可謂是進退兩難。
雖然這種低價售糧的情況不會持久,但是隻要等到秋天新的米糧豐收,即便二十四家糧商不壓價,也已經大勢所成
到那時可就真的是血本無歸,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若是將糧食私下售出,擔心葉宇會順藤摸瓜,告他個囤積糧食哄擡物價的罪名。
可糧食爛在手裡,這些糧食耗費史家大半家資,他史浩又是於心不忍。
最後史浩還是決定鋌而走險,私下將糧食分散運往外地出售。
但可惜的是,史浩這裡剛有舉動,就立刻被葉宇所洞察,立刻將一於人等全部抓獲。
同時也根據這些人的口供,找到了史家囤積糧食的幾個據點
其實史家囤積糧食哄擡米價的行徑,王憲、唐宏的供詞中已經早有供述。
所謂捉姦要捉雙、抓賊要抓髒,王憲與唐宏的供詞固然有效,但沒有找到囤積糧食的地點,就等於沒有贓物。
紹興府說小也不小,想要找尋藏匿糧食的庫房並不容易。所以葉宇對於史浩囤積糧食一事,一直都是隱忍不發。
而暗中則通知京城的蘇氏父女,以中華商號的名義與浙東二十四家糧商恰談。
當然此舉中華商號會付出不可估量的代價,但是爲了將史浩逼上絕路傾家蕩產,他葉宇定然也會在所不惜。
玩就玩個瘋狂,壓就壓個徹底,不玩過火,如何還紹興一片青天?
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反正這錢用在了百姓的實惠上,他葉宇也算是用得其所。
有錢就是任性,看來真是如此……
趕狗入窮巷,將史浩逼上絕路,慌則生亂,就會有所紕漏,如此他就可以順藤摸瓜,尋到史家囤積糧食的倉庫。
有王憲、唐宏的供詞作證,又有大量的糧食作爲物證,縱使史浩想要辯駁也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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