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裡,葉宇在百里風的陪同下,遊走於紹興附近的縣屬村莊。
所過之處入眼極目的,都是成羣結隊的乞討人羣。就算走到尚算喧鬧的街市,相比之下也顯得十分冷清。
從百里風的口中,葉宇才知道這本該富庶的浙東之地,如今成了這般模樣並非是天災所致。
而是官商勾結聚斂糧食,然後囤積起來待價而沽。如今整個紹興府治下八縣,糧食的價格在周邊各州是居高不下
糧食的價位提高,對於百姓而言是雪上加霜。
這羣不良商販與官府勾結,以低價囤積,然後在關鍵時候高價售出,這其中的差價利潤實爲驚人。
“大人,您也都看到了,這就是看似浮華,其實早已蠶食殆盡的紹興之地……”
葉宇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看來這紹興的問題,不僅僅是僞幣”
“對了,百里兄,你方纔說,此事與紹興知府以及史家有關,不知可有線索?”
百里風失落的搖了搖頭道:“學生慚愧,雖說此事是衆所周知,但並未有真憑實據……”
“葉某雖然信你,但要澄清紹興一片青天,就得有足夠的證據,否則即便葉某有心,也難以⊥他們伏法認罪”
葉宇想了想,微微嘆道:“況且那史浩貴爲魏國公,又是當今陛下的恩師,若非有真憑實據,否則還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大人放心,學生定會留意此事,相信定會尋得蛛絲馬跡”
“噯,不必了,若他們果真如此,想必早已做得滴水不漏,即便想查也是無跡可尋。”
“那”
葉宇自顧的訕笑道:“不管此事是不是他們所爲,但葉某定要反其道而行之,把這些人逼出來”
“大人的意思是……”
“百里兄,再過一兩日,代天巡狩的儀仗隊就會進駐紹興,屆時葉某就會徹查此事,不過在此之前須得勞煩百里兄一趟。”
看着葉宇那神態自若的樣子,百里風神情微微一怔,隨即拱手鄭重道:“任憑大人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好,葉某可就在紹興城中靜候佳音了”
在通往紹興的官道上,代天巡狩的欽差儀仗隊,正向這紹興緩緩而來。
途徑一處大橋之上,衛隊以銅鑼開道,所有人都遠遠地避開。
不過當儀仗隊行至橋中之時,橋的另一頭出現了一支迎親隊伍。
待這支迎親隊伍也走到橋中,爲首的護衛嚴令喝道:“欽差大人在此,擋道者一律送官究辦,還不讓道?”
而這支迎親隊伍的中,走出一名頭戴珠花的中年女人。
但見這女子蘭花指捏着粉色絲巾,走着水蛇漫步,來到近前撇了撇嘴:“哎喲喲,新郎官迎親豈能後退,如此豈不是十分晦氣?”
“混賬再不退下,休怪我刀下無情”這名開道的侍衛,說着就將佩刀拔出了半截,警告這支迎親隊伍速速裡去。
“切,軍爺,誰知道是不是欽差,這年頭騙子還是不少,一年前我們縣裡還有假冒知縣呢……”
坐在棗紅色駿馬上的新郎官,此刻也是冷哼道:“說的沒錯,若真是欽差路過此地,小人自當退讓道路,以全敬尊卑之宜。可若不是,豈不是平添了晦氣?”
“大膽竟敢……”
“不得無禮,既然是新人迎親,豈能因爲本官而錯過良辰,速速令隊伍讓開一條路來,讓這支迎親隊伍過去”
就在這名侍衛欲要發怒之際,官轎之中傳來欽差的聲音。
而就是這麼一句話,使得前方媒婆以及騎馬的新郎官,相互深意的對視了一眼。
一聲令下,儀仗隊迅速向一邊靠攏,給迎親的隊伍讓開了一條道來。
媒婆在前方用絲巾扇着風,領着迎親隊伍大搖大擺地經過大橋。
本來相安無事,可就在媒婆經過欽差官轎之時,袖中突然伸出一把短劍,乘其不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刺入欽差的轎子中。
接着這支迎親隊伍,無論是吹奏的嗩吶、還是擡轎子的轎伕,紛紛抽出已準備好的兵刃,全部涌向這支欽差儀仗
而此時媒婆這一劍雖然刺入轎中,卻被什麼東西生生的鉗住。這媒婆幾次想抽離,都沒有得逞。
突然從轎子中伸出一隻大手,將這媒婆的右臂擒住,隨即只聽咔嚓一聲脆響,伴隨着媒婆的一聲慘叫,一條血淋淋的手臂被扯了下來。
緊接着從轎子中踏步走出一人,乘勢將這媒婆踢出兩米開外。原來轎子中端坐的不是葉宇,也是北堂墨易容假扮的。
雖然語言以及容貌假扮很是神似,但細弱觀察還是有很大的不同,至少從身形而言,北堂墨就顯得比葉宇魁梧許
“一個不留”北堂墨一聲令下,執牌扛旗的侍衛紛紛退到了後方,緊接着從儀仗隊裡衝出十名侍衛。
這十名侍衛兵刃雖有不同,但卻個個殺氣凜然。這些人衝入人羣之中,猶如狼入羊羣,一陣切瓜剁菜死傷無數。
對面騎馬的新郎官,見計劃失敗便要抽離逃走。
北堂墨見狀,只是冷冷一笑,將那媒婆跌落的短劍橫空踢起,緊接着猶如離弦的羽箭,直接刺中遠處的新郎官。
馬在跑,人卻已經跌落在地,一命嗚呼
“將這些人的頭顱割下來,裝備在車廂之中,等到了紹興府,公子自有用處”
“是”
隊伍繼續前行,仿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當天的傍晚時分,儀仗護衛隊便臨近了紹興城。
此刻紹興城外早已聚集了許多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以知府王憲、通判唐宏爲首的州府官員。
隨後便是紹興府當地的鄉紳名流,也紛紛的位列其中等候欽差的到來。
再往後就是一羣士林學子,紛紛成爲一個團體,站在邊角處靜靜地向遠處張望着。
而最後面的,自然就是城中愛看熱鬧的百姓、商賈……
所有人都安靜的等待着,等待着欽差大臣的到來。
這時擁擠的人羣中分來一條通道,只見一位年輕人攙扶着六旬老人,謹慎地向城外而來。
知府王憲以及通判唐宏,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隨即便默契的迎了上去。
“下官見過老國公”二人幾步來到近前,躬身施禮予以參拜。
六旬老人蒼顏白髮,呵呵一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多禮,老朽不過是個致仕還鄉的百姓罷了”
“老國公過謙了,我等都是您的晚輩,豈敢妄廢禮數……”
王憲的恭維之言,得到了唐宏的的附和:“王大人所言極是,老國公乃是我大宋之柱石,這迎接欽差之事交予我等即可……”
“噯,唐通判此言不妥,代天巡狩猶如天子駕臨,老朽身爲臣子豈有不出城迎接之禮?”
這六旬老人正是魏國公史浩,更是當今皇帝的恩師,如今雖已致仕還鄉,但官爵餘威仍在。而攙扶史浩的年輕人,則正是他的嫡孫史可琅。
“老國公教訓的!是,老國公,請……”
說話間,知府王憲與通判唐宏,便引着史浩來到了最前方。
史可琅攙扶着爺爺史浩來到了前面,但無意間瞥見了人羣中曹雪瑩。
於是折身回到了人羣之中,來到了曹雪瑩的近前。
可是在曹雪瑩的近前,他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那就是當初蘭亭盛會搶盡風頭的葉宇。
史可琅尷尬地衝着葉宇笑了笑,隨後便不再理會葉宇,而是衝着曹雪瑩道:“雪瑩,在這裡太過擁擠,不如隨我到前面等候如何……”
“不用了,在這裡挺好的,有勞你費心了。”曹雪瑩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葉宇,最後還是婉言謝絕了好意。
史可琅依舊不氣餒的勸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見見葉學士嗎?你站在這人羣之中豈能看清?”
“這……”曹雪瑩被史可琅的話打動了,此刻她陷入了一絲的猶豫。
一直沒有說話的葉宇,見曹雪瑩有意無意的看着他,不免有些無語,於是開口道:“史公子所言頗有道理,以史公子的身份,定然是位於前排”
“葉兄果然識趣,也只有史某纔有這個能力”史可琅對此感到十分的得意,一臉的倨傲表露無遺。
葉宇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既然曹姑娘執意要目睹那葉學士,不如就隨史公子到前排等候吧……”
“雪瑩就多謝史公子了”
得到曹雪瑩的應允,史可琅心頭不由一笑,面目含喜的示意曹雪瑩先行。
緊接着回頭衝着葉宇冷笑道:“你也想跟本公子爭?”
“史公子多慮了,葉某可沒想與你爭什麼……”
“關鍵是,你配嗎?”史可琅不還好意的羞辱道。
葉宇沒有生怒,而是饒有興致的反問道:“若葉某不配,難道史公子就配?”
“葉承天,你最好放聰明點,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史可琅說完之後,便沒有給葉宇說話的機會,轉身離開了人羣向前排而去。
啞然無語地葉宇,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本不想多事,卻有些人就是無事生非。
對此他也沒有辦法,擡起頭望向遠處若隱若現地隊伍,嘴角卻露出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