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利雅爾從來沒有像現在這個感到難以抉擇,作爲一個駐紮在邊境地區防範唐河帝國南侵的馬其汗兵團兵團長,他一直以爲這是國務大臣和三位大將軍偏心將自己這個第七兵團扔在了這裡,唐河人會入侵馬其汗?用腳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唐河人一直都是在自己一方的軍威下戰戰兢兢的生活,什麼時候想過要南征?雖然他們一直不承認越京已是汗國的一個行省,甚至還不承認安坤和傑美洛已經是汗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這沒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們也沒有力量來改變這一切,口頭上逞逞強那有什麼關係,弄不好哪天汗國再來一次北伐把他們的五湖郡拿下變成汗國的五湖行省看他們嘴巴還硬不硬。
唐河人的表現實在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你說他們強大吧,偌大一個帝國軍隊數百萬,卻在南方北方都是屢戰屢敗,連五湖這種任何人都會視若拱璧的風水寶地居然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丟城失地,如果是在汗國,只怕是大將軍都可能人頭落地了。你說他們弱吧,可西疆李無鋒的軍隊也是源自唐河帝國,他的軍隊爲什麼會如此強悍,如果說高嶽人和那些北方草原上的遊牧騎兵驍勇善戰也可以理解,但是看看他們第四軍團和第六軍團在半島乃至三江的表現,現在汗國十幾個精銳兵團被拖在兩地脫不得身,尤其是在半島,聽說萊貢爭奪戰已經讓許多老兵都聞之膽寒。這可是汗國軍隊中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唐河人就是這麼奇怪而又複雜,你永遠無法理解他們這個民族爲什麼會有如此奇異多變的表現。
擺在巴克利雅爾面前的難題如同一個滾燙的熱包子看在眼裡,想在心裡,但拿在手上就未必好了,巴克利雅爾對於唐河帝國內戰的事情多少有些瞭解,汗國情報部門一般都會在較短時間內傳至駐守各方的兵團長,尤其是自己駐紮在唐河帝國邊境地區,效率更快。李無鋒的大軍據說跨越了被視爲天塹的巫山,一下子把司徒彪給打垮了,現在司徒彪派人帶信給自己。意圖也十分明顯,分明是他打算放棄巴陵想讓自己接手巴陵,順便挑起自己一方和西疆人的戰火。
和西疆人打仗巴克利雅爾並不懼怕,反正雙方現在也是處於交戰狀態,半島戰役仍然在持續,雖然沒有前一階段那麼激烈。但幾乎每天都是有大小不等的戰事在進行。但讓巴克利雅爾作難的是自己手中只有可憐的一個兵團三萬人馬,剩下的就是一個越京本地人組建起來的僕從兵團,巴克利雅爾從來就不相信這幫越京人能夠有多大戰鬥力,雖然他們一直認爲自己小瞧了他們而感到委屈。
現在自己該怎麼辦?粗大的雪茄煙頭已經在地上丟下幾個了,巴克利雅爾仍然無法作出決斷,懸掛在牆面上的詳細地圖清楚的註明了自己如果要北上巴陵的路線,只需要十個小時強行軍便可趕到巴陵城下。巴陵,魂牽夢縈的地方,它曾經屬於過汗國卻又被唐河人重新奪回,現在機會又來了。這片肥沃的土地能夠真正屬於汗國麼?
額際細密的汗珠暴露了巴克利雅爾內心深處掙扎的真實想法,現在再向桑林請示很明顯已經來不及了,西疆軍在巴陵也同樣有強大的情報網絡,只要司徒彪一露出想要撤離的跡象,岳陽的西疆軍就會馬不停蹄的南下,其速度不會比自己這邊慢多少,現在自己唯一的優勢就是司徒彪提前預告了自己,也就是多給了自己一天一夜的時間。但是就算佔領了巴陵城。西疆軍如果大舉南下,自己能夠抵擋得住麼?一旦抵擋不住,這個責任自己又能承擔得起麼?
汗國在巴陵城應該說有些根基,畢竟汗國也短暫統治過巴陵,扶植一兩家親汗國的家族應該說是情報部門理所當然的事情,自己如果進入巴陵,應該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但留給自己時間太短。這種支持能夠起到多大作用,尤其是在面臨西疆軍全力來攻的情況下,能夠支撐多久呢?巴克利雅爾的目光落在了剛剛走進自己視線的越京第一兵團指揮官阮文晉臉上,這個靠女人裙帶爬上來的傢伙,不是一直鬧着要爲汗國貢獻一份力量麼?現在好像正是一個好機會。巴克利雅爾心中微微一動,如果爲了保險,讓這幫傢伙去試一試也許是個兩全其美的選擇。
五湖鉅變在帝都中帶來的影響是震撼性的,誰也未曾想到一直保持低調的西疆軍居然用這樣一種姿態來回敬司徒彪在九江的軍事行動,岳陽、黃岡失陷加上已經宣佈效忠西疆的成大猷控制的九江,讓中州整個南翼一下子落入了西疆手中,現在的西疆已經真真正正的不能稱之爲西疆了,事實上它已經攫取了大半個帝國的統治權,就連控制着燕雲、東海和江南的司徒泰也無法與之抗衡,這個龐然巨物的下一步將會踏向何方?
甚至連報刊媒體也感覺到西疆這一次在五湖發動的攻勢非同尋常,沒有多餘的理由和廢話,僅僅是簡單的發佈了關於整編九江和湖州的成大猷所屬的帝國十三軍團爲西疆第八軍團並任命了成大猷爲西疆第八軍團軍團長的命令,對於西疆兵發岳陽和黃岡一事並沒有作出任何解釋,這與往日西疆在有軍事動作之前往往大造輿論聲勢的表現大不相同,無論是西疆大都護府還是秦王府,都對這一次在五湖突然發動的軍事行動諱莫如深,讓一干媒體也不敢輕易就這場戰事發表看法,除了客觀公正的報道一下戰事進展外,往日活躍無比的輿論這一次不約而同的保持了剋制。
不過帝都民衆似乎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街頭巷尾,茶樓灑肆,四處都在討論着南面局勢的變化,一些敏感的士紳商人們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帝國局勢即將大變,秦王殿下這樣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現在根本就沒有報請帝國中央批准,而且還公然跳過帝國中央直接將原帝國十三軍團整編爲西疆第八軍團,這種行徑無疑是直接對帝國中央威權的挑戰,雖說原帝國十三軍團軍協和長成大猷發表了一個由於帝國中央沒有履行應盡的義務他不再接受帝國中央節制的聲明,但這種聲明對於帝國中央這樣一個最高權力機關來說簡直就是諷刺。
“聽說沒有,湘王殿下已經通過《五湖晚報》發表聲明希望先行停火,由帝國中央出面調停五湖和西疆之間的衝突了,聽說燕王殿下也已經向帝國中央和秦王殿下那邊表達了同樣意見呢,這場戰爭只怕也該告一段落了。”華燈初放,四海會所這個被視爲帝都上流動社會最私密的聚會場所裡卻是人影幢幢,貴族士紳們三個一羣五個一夥,按照各自的圈子圍成一團,酒杯裡殷紅的酒液隨着大廳一旁樂手們奏出的樂曲晃盪着,這個時候主賓和主客都尚未露面,正是各方討論時事交換看法的最佳時間。
“哼,這算什麼新聞,湘王殿下已經私下向秦王殿下一方表達了停戰意願,不過聽說西疆那邊正在忙着爲秦王殿下準備大婚事宜,秦王殿下據說也已經到西康高原上避署去了,沒人搭理,前線的指揮官們都是軍事將領,對於停戰與否卻是沒有半點發言權,所以戰事繼續在進行,湘王殿下這才慌不擇路的想通過輿論給西疆那這施加壓力吧。”對於同伴故作神秘的新聞,一身華麗服飾的貴族老者不屑一顧的給予反駁,“至於說燕王殿下的意見,哼哼,你們想一想,秦王殿下在雲中還和燕王殿下打得不亦樂乎,你們說秦王殿下會聽燕王殿下的意見?這不是火上澆油麼?”
“朱兄,你是說五湖這一戰還會持續下去?”另外一名貴族也插言問道,顯然是對五湖的戰事發展十分關注。
“這仗一打起來要停下來就難嘍,現在秦王殿下這邊佔着上風,咱們帝都南邊的第八第九軍團都呆着沒有反應,也不知道咱們的皇帝陛下究竟是怎麼打算的。”聲音漸漸壓低,貴族老者瞟了一眼四周才悄悄道:“聽說十三公主殿下正是竭力遊說陛下,還親自找了第八第九軍團的首腦們,要求他們出兵九江,但第八第九軍團那幫傢伙都推三阻四,不願出兵,逼急了就推到陛下身上,要陛下下令才行,就這樣一直搪着,沒看見十三公主這幾天人都瘦了一大圈,越發清減了。”
貴族老者一番話又引得一干士紳們唏噓不已,五湖戰事雖然暫時影響不到自身利益,但有戰爭在周邊發生總是不那麼穩當,尤其是西疆的強勢更是讓帝都衆人有一種壓迫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