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衛見有臺階可下,順勢道:“哎!還是這位小姐通情達理些……”
寇瑩在房內靜靜聽到這裡,開始對門外的墨朵小姐產生了興趣,於是壯着膽子過去扒門縫向外瞧看。見門外有共有主僕男女六人,爲首一個身着華服裘裙,妝飾精美,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年紀,她身邊伴着一個比她大兩三歲的丫鬟和兩個手持棍棒怒目而視的家丁,最後面還有一個挑擔子的老僕,不知又是幹什麼的。
墨朵教訓完玉兒,朝門裡的右衛道:“方纔聽裡頭嬰兒哭得厲害,應該不只你一個人吧?幾個饅頭怕是不夠吃,沒有配菜就着,更不好下嚥,我現在給你們送些米粥和小菜過來,想必應該夠你們吃的了。只因我們今天一早才搬進府來,炊具食材都不完善,倡促之下做的,希望還能合你們的口味。”墨朵說着讓老僕將擔子卸下放到柴房門前,並道:“請不必客氣,快拿進去吧!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
原本禍患不斷,此時突如其來的好事令寇瑩等人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右衛也是疑惑地看了看寇瑩,意思是問:“接還是不接?”寇瑩稍作猶豫後點了點頭,道:“先拿進來看看再說!”
“好嘞!”右衛應了一聲,後以極快的手法,開門取走食盒又將門關好,速來速去動作一氣呵成,快得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門外六人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放在門口的食盒就被右衛取走了,不禁都驚得目瞪口呆,本來已經打算再不多嘴的玉兒,脫口讚道:“哇!好快的身手呀!還不承認你是做賊的,當着人面都能丟走東西。”
墨朵白了玉兒一眼,怨聲:“玉兒,你又多嘴!”玉兒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右衛幾乎被玉兒的話給氣樂了,故意唬她道:“門外的小丫頭你要是再敢誣賴好人,信不信我半夜把你丟走買到青樓去。”
玉兒跺腳氣道:“小姐,你看他,分明是個蠻橫的盜匪!你敢,有本事來啊,老孃纔不怕你呢!”
玉兒跟右衛鬥嘴時,寇瑩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一看,見裡面整齊擺放着食物,有葷有素,香味撲鼻,絕不像是下了毒的。爲謹慎起見還是用銀簪挨個試了試,果然安然無恙,至此寇瑩已完全轉憂爲喜,心想這可真是老天垂憐,居然讓我們遇上了一戶好心人家,於是忙先叫右衛住嘴,後半啓門縫,朝外恭敬道:“府上小姐的寬宏仁善以德報怨,真是令人感激不盡,婢女在此先謝過了!”
墨朵聽柴房裡一直是右衛在粗聲粗氣地說話,此時聽寇瑩語音嬌柔,頓時心生好感,於是笑道:“哦,原來裡頭還有一位大姐姐呢,這真真極好的,隔門說話多有不便,快些請出來相見吧!”
寇瑩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推門出去反手把門關好,這是怕她看見皇后娘娘。寇瑩朝墨朵端端朝她施了個小禮,微微含笑道:“府上小主人叫我姊姊可不敢當。”手指着玉
兒道:“奴婢和您的玉兒一樣,只是個侍候人的丫鬟而已。”
按說宮女和丫鬟地位相差不大,但寇瑩可是皇后跟前的鳳儀女官,從某種意義上說,地位比官家小姐還要高些,但話又說回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已不是華朝,而是夏族統治的天下,褪了毛的鳳凰不如雞,皇后都成了夏王懸賞通緝的對象,她手下人就更加卑微了。
墨朵道:“看你談吐做派不俗,可比我家的玉兒丫鬟強多了,想必定是出自非富即貴的人家,不知你叫什麼名兒?家主人是誰?現下可跟你們在一塊兒麼?柴房裡還總共有幾人?此座宅院之前不是被官兵看管着,你們是怎麼進來的?還有,你們打算在這兒呆多久呢?”
“這……”一連串的敏感問題,令寇瑩一時之間實在不知如何回答才妥當。
墨朵見她面露難色,含笑解釋道:“哦!你別誤會,我只是想盡力弄得明白關於你們的事情而已,這樣也好回去跟我父母大人稟明情況。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你們有幾口人,這樣晚上再給你們送飯時,就知道事先準備多少食量和餐具了。”
儘管感覺墨朵確係語出真誠,但寇瑩還是不敢如實作答,於是故意磨蹭着邊想邊答道:“墨朵小姐莫急,請容奴婢一樣一樣與您慢慢細說。首先,奴婢的賤姓不提也罷,您只需喚我的小名瑩兒就好了。至於我家老爺麼,他——原是華朝一個六品文官,家中略有薄財小產,府上日子過得還算小康。只因昨日城中突起戰亂,老爺一家被夏兵查抄,至使我們分崩離散流落街頭,被人流衝散,至今杳無音訊生死不明,如今就只剩下我們四個僕婢護着夫人,還有才出生的小姐在一起相依爲命了……”說到這裡,寇瑩悲從心起,眼圈一紅撲簌簌落下淚來,這是出於真情實感,但也有故意要博取眼前人同情的戲作。
“哦!如此說來!那你主上一家可真夠可憐的!”當時墨朵年紀還小,對本族兵馬入侵華國地城才造成華族人不幸的事情並不十分理解,可說沒有什麼立場之分,但也不能像她母親翠雲那樣,以菩薩心腸悲天憫人,只道那是國與國,部落與部落之間紛爭常有的事。又問:“這麼說,你家夫人就在裡面了?我怎麼一直不見她出來說話?”
寇瑩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道:“哦!小主您有所不知,只因我家夫人勞累過度身體抱恙,此時正處在昏睡當中,不能當面言謝,還望小姐不要怪罪纔好。”
墨朵聽了面露關切道:“你家夫人既然病得不輕,當趕快請一位大夫看看纔是,是不是你們多有不便,不如我現在就回去求母親替你們請一位吧!”
寇瑩感激道:“多謝小主人的好意,我們一早已派人去請了,想必已去了這麼久,也快回來了,如果他實在沒請來,再麻煩小姐也不遲!”
墨朵道:“那好吧!既然你們能選擇了我家,那說明咱們是有緣分的,你們要是有什
麼爲難的,儘管跟我直說好了,但凡我能幫到的,必然竭盡全力,絕不推脫。”
寇瑩聽了連聲道謝,並道:“小主您可真是活薩轉世,敢問恩人府上令尊貴姓大名?在朝中官居何職?這樣也好讓我們銘記於心,日後有機會定當涌泉相報!”
墨朵爽快道:“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話!反正我們家日子過得還算殷實,不差你們這幾口飯吃。家父免貴姓郎,是夏王可汗身邊的大學士,到底在朝廷算是幾品官兒,我年紀小也是十分的清楚,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爲墨朵小姐就好了。”
寇瑩道:“原來這裡是郎府啊!您是墨朵小姐,失敬!失敬!”
墨朵“呵呵”一笑道:“你說話別總是文縐縐的,我們夏族人喜歡直來直去。我介紹完了,那你可否告訴我,你家主人姓氏名誰了?”
寇瑩爲難道:“墨朵小姐對我們可說是恩重如山,按說婢子實不該對小姐有所隱瞞的,但此時全城戒嚴,華族子民人人自危,更何況我家主人還曾在華國朝廷爲官,請小姐萬望體諒我們的苦衷,並懇求府上切莫將我們藏身於此的消息泄露出去,在此,我先代我家夫人謝過了。”寇瑩說着屈膝跪地,一頭重重磕了下去。
墨朵見了忙將她扶起,道:“別這樣!快起來!那我不問就是了。”說到這,頓了頓又道:“你們預計打算在我家住多久,今後有什麼打算,這總可以說的吧?”
寇瑩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道:“我們是真心不願給小姐府上多添麻煩,但現在城中狼兵橫行,見到華人非打即罵,我們只能是盼着城門開放時才能離開這是非之地,至於到底要住幾日,目前還真不好說,心只盼着城門早日開放,我們早點出城投奔在南方的遠房親戚。”
墨朵點頭道:“哦!這樣啊!”這時,見有個小丫鬟從前院行過來對墨朵施了一禮,道:“夫人請墨朵小姐回去一起用膳呢!”
墨朵應聲說知道了,告訴母親我馬上就回去,後對寇瑩道:“嗯!好吧!我基本已經明白了!那你們就先安心在我家住着吧!母親召喚,我現在要回去了,等晚些時候我再來看望你們。”墨朵說完轉身帶人去了。
寇瑩目送墨朵一行走遠,纔要轉身回房,忽見左衛拎着一大包藥現身出來,見面就問:“方纔和你說話那些人是誰?皇后娘娘還好麼?”
寇瑩見終於把左衛給盼回來了,又驚又喜道:“你怎麼去了那麼久纔回來?路上沒事兒吧?娘娘還是昏迷不醒,咦?你沒找來太醫麼?方纔那些人是府上的小姐……”二人邊說邊回到屋裡,一面燒水煎藥,一面把各自經歷的情形互相敘述了一番,大家聽說都是好事,無不鬆了口氣。
長話短說,太醫給抓的藥還真是靈驗,碧薇喝下去後沒多久便發汗轉醒過來,後又吃了些墨朵小姐送來的膳食下肚,至此病容去了大半,看來急症多半是體虛勞累所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