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道:“既是有趣的事兒,那還不速速講來,給咱們聽聽!”
得到凝香的允許,瑩露立刻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頭一件是說,日前延禧宮的惡婦餘常在和暫居主位的吉貴人不知爲了何事口角起來,進而大打出手成了羣毆的局面,餘常在甚至還動刀子傷了吉貴人的丫頭。”
聽到這裡,在場主婢數人都是大大地一愣,無不豎起耳朵傾聽起來。
瑩露道:“此事在後宮掀起了不小的風波,以前只道餘常在仗着自己會些花拳繡腿和有皇后撐腰,一向極其囂張,人人都忌憚她三分,不想這會兒卻被平日不怎麼顯山露水的吉貴人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差點沒被她一箭當場射死,連皇后親自去調解都不給面子,最後還是鬧到了慈寧宮烏太后那裡,才總算平息了下來。”
梅兒邊用小鋤頭使勁兒翻土,邊冷笑道:“着可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纏,要是吉貴人真把她一箭射死纔好,這到省得咱們親自動手了。”芸鵑、芸鵲聽得心驚肉跳,都感同身受地暗暗點了點頭。
瑩露又道:“可不是,太后知道兩邊兒都是有些來頭,也懶得費心公斷,因此就是當衆訓斥了她們一頓,各罰三個月的俸祿算是小懲大誡了事,要說這樣的處罰,吉貴人明顯是佔了便宜的,可見這個吉貴人還真是後宮裡極不好惹的厲害人物呢。”
凝香聽說自己的老仇家餘易秋給人教訓了一頓,也很是解恨道:“初入宮住在延禧宮時,就覺得這個吉貴人很不尋常,性情孤傲不說,大有鰲裡奪尊之勢,就不知爲何會這樣,居然連皇后的面子也不給,真是太大膽了吧!”
梅兒常在御前,知道些內幕,於是接過話茬兒,道:“妹妹一入宮便連遭橫禍,後又遠離東西十二宮,自然不清楚她的來歷,去年後宮選秀,我奉聖命跟辦,因此知道這位小主的底細,她全名叫做博爾特,是大夏族祖上嫡親貴族後裔,只因皇上之前聽我提起過,她曾女扮男裝奪取過草原那達慕大會的桂冠,因此特意派人從塞外尋找欽點入京來的,也是此屆選秀唯一一名直接通過殿選入選的秀女,這還不算,並當場御賜貴人,封號‘吉’,可見皇上有多鍾愛於她,和吉貴人相比,餘常在簡直不值一曬,還居然敢去惹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只是被痛扁了一頓還是輕的,即便真殺了她,也只能是乾瞪眼的份兒。”
衆人聽了梅兒的話後,都對那位吉貴人刮目相看起來,凝香恍然道:“原來這位吉貴人還是託了妹妹的福氣才獲此殊榮的!依我看呀,和吉貴人相比,還是梅兒姊姊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更重些。”
瑩露等人也覺得此話不無道理,紛紛點頭應和。
梅兒到是稍顯不悅道:“說着吉貴人,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了,瑩露,你不是說有兩件事麼,另一件又是什麼,快接着往下說吧!”凝香也跟着催促她
快往下說。
瑩露見大家興致高漲,就又接着說起了下一件更有趣兒的事來,說是皇上在年節當中,只因聽了一出叫做“思凡”的摺子戲,從此便迷戀上了唱那齣戲的小戲子,聽說她的藝名喚做娥官兒,唱腔嬌媚圓潤,扮相驚豔脫俗,堪稱色藝雙絕,即便是卸了妝,模樣也是十分的標緻可人,絲毫不輸給後宮裡的嬪妃,只可惜她終究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賣藝的女伶,讓人瞧不上眼,可皇上卻絲毫也不嫌棄她的出身,先是偷偷給她單獨安排到了‘教坊司’裡豢養着,哪知后皇上又發現她居然還會畫幾手丹青妙筆,就又立刻給從衚衕街裡撈了出來,如今已搬進後宮,送到‘如意館’去養着去了。
梅兒聽了,心中一動,若有所思,低頭良久未語。
凝香聽瑩露說皇上讓娥官偷偷進了如意館,不禁秀目流轉道:“這事兒聽來更是新鮮,誰不知道那如意館可是宮廷畫師們呆的地方,此時冒然去了個女伶,縱然善繪丹青,可還是有些不妥,這怕是皇上一時寵她心切,考慮得不夠周全啊!”
瑩露點頭和道:“小主說的沒錯!聽說這事兒在紫奧城傳開後,普遍遭到了後宮嬪妃們的非議,都紛紛埋怨說皇上怎能將這樣下賤的人納到宮裡來,真是玷污了皇家的聲譽,令祖上蒙羞,可巧有正人當街議論時,剛好被皇上撞見了,皇上一怒之下,不但當場狠狠怒斥、責罰了幾個喜歡嚼舌根子的小主,還將其中一個位份最高的秀嬪投入了冷宮裡去,聽說她以前還很得聖寵呢!”
凝香聽了似乎絲毫沒有感到有多意外,只含着笑意說道:“皇上是大夏國的天子,聖意所爲哪兒有什麼對錯之分,更是豈容他人私下胡亂非議的,那秀嬪即便曾經得寵又怎樣?那不過是皇上一時心性使然而已,舉手能將你捧上天,翻手就可以將你打入地獄裡去,連這淺顯的道理都不知道,攀上嬪位也真是不易,想必其中定有別的緣由!”
梅兒聽了讚許地默默點了點頭,只是不知她所指的情由究竟是什麼。
瑩露快人快語,接口道:“爲了這檔子的事兒,聽說太后三番五次地請皇上去慈寧宮苦口婆心地勸說了多次,後又加上前朝國公重臣和皇族遺老宗親們的合力上奏陳勸,皇上這才稍顯悔改之意,只得暫且疏遠了那個女伶,並答應放秀嬪出冷宮,這才總算平息了這個事端。”
凝香“呵呵”一笑道:“早知道秀嬪不會傻到去大膽開罪皇上,原來是太后在背後鼓動的,看來此事在太后眼裡還真是茲事體大了呢!不過依你我來看,哪兒就有那麼嚴重了,我敢斷言,皇上要辦的事,就沒有辦不成的,更何況這次不過爲了個女伶,即便是辛者庫的奴婢又如何?只要皇上喜歡,還有什麼是不行的?只是可憐了夾在中間的秀嬪,雖僥倖逃過一劫,怕是這輩子也再難見到皇上一面了,和在冷宮也沒什麼兩樣。”
梅兒
聽了凝香的分析,稍顯不解道:“香姐說的極是,爲了這點小事兒就搞得前朝、後宮沸沸揚揚的,也真夠小題大做了!不過妹妹何以見得這一切都跟太后有關,而不是皇后所爲呢?”
凝香目光篤定道:“當今太后是妹妹的親姨母,對妹妹一家恩惠良多,因此寧願認爲是皇后從中作梗,也不希望是太后娘娘的主意,其實,我眼下也不知道爲何太后執意要阻撓這個女伶入宮,可能在前朝後宮同時掀起悍然大波的,怕是唯有當今太后一人了,皇后入主後宮日短,是斷斷沒這個本事的。”
梅兒點頭暗想,之前在延福宮,賢妃就曾旁敲側擊地提點過自己,要對太后善加分辨,凡事應以國事和皇上爲重,不可因私情迷失了判斷,如今聽好姊妹凝香這樣一說,更是對姨母太后起了懷疑敬畏之心,可無論怎樣,太后終究對自己和家人還是極好的,這樣的心思也就腦中一閃而已,全沒放在心上。
聽瑩露擔心道:“我到覺得太后做得沒錯,皇上身邊已是美女如雲,幹嘛還非讓一個女伶進到宮裡來呢?!聽說這幾日,皇上又偷偷派小秋子去如意館安慰那個戲子呢,依奴婢看,她如此狐媚惑主,早晚是要名正言順的晉升到官女子和小主平起平坐的,小主怎麼就毫不介意呢?”瑩露說到這兒,頗有些憤憤不平。
丫鬟替自己的主子擔心,而凝香卻毫不在意地反問道:“咱們連人家的面兒都沒見過,怎知她必定是敵非友呢?瑩露也太多心了些吧?!”
瑩露見凝香聽不進自己的勸告,遂嘴巴一撅,進一步道:“誰不知道戲子的行當,是下九流中最卑賤的,如今居然也能混到皇宮裡的如意館來,要說她是濫竽充數,想都是擡舉了她!”
瑩露出身市井販花女,要說也不比戲子高到哪兒去,可她見同是花季女子,人家就僥倖得了皇上的歡心,自己論相貌也不差,卻還只能做着小小的宮女,心裡便開始羨慕妒忌起來,其實不光是她,如今後宮裡上至嬪妃下至宮婢,都和她存着一樣的心思,只不過瑩露心裡藏不住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而已。
凝香聽了這話,面上稍顯不悅之色,見她半是嗔怨道:“你說的也許沒錯,在宮外,戲子的身份的確等同於藝妓一流,再怎麼粉飾,終究也是被人瞧不起的,可你也要知道,誰願意一生下來就去做那樣兒卑賤的營生?還不都是爲了生計所迫,纔不得不走上那一條人人唾棄的不歸路,要說她們也是一羣可憐人!想必現在宮裡許多人都在背後指指點點的,我卻偏不那樣,並且我還真想去如意館走一趟,結交一下這位特別的妹妹呢!”
瑩露知凝香這是在給自己留着顏面,並沒當着人面斥責自己,不由得面色一紅,不好意思道:“小主一向心地純善、蕙質蘭心,奴婢怎能和您相比,可您就不怕有朝一日,她憑藉着皇上的恩寵,逾越了您,踩到了您的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