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妃耳聽得寧兒諷她爲那般“坊間低賤女子”,怒極反笑,豔紅菱脣開開合合,吐出惡毒言辭來——
“那倒也比不上咱們耐不住寂寞的莫姑娘,跟了敵國賊子私奔,哦……本娘娘還聽說,那夏國賊子,似乎還是個野種來着……”
羅妃面上做出一副惋惜表情來,“妹妹你當真是識人不清呢……不過,野種配上不知檢點的侯府小姐,倒也是極配的。你們說……是不是啊?”
“娘娘說得甚是!”
一旁的春桃忙搭了她主子的腔,面上滿是嘲諷之色,“皇上當真是仁慈,還接了莫小姐來宮中居住……”
“你們欺人太甚了!”
七七早已怒叫起來,高聲叫道:“我家小姐是遭人擄劫才被迫離開冀陽的!你們、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怎地可以如此亂嚼舌根!”
“七七,莫要跟這種人再多口舌。”
寧兒一把拉住七七,她聽得羅妃提起燕起,一雙美眸之中倏忽閃現一絲淚意,心中驟然哽塞起來,直叫她難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寧兒妹子,你還有什麼話,儘管都說出來好了。”羅妃涼涼開口,面上滿是不屑之情,“不妨你跟姐姐我說上一說,你是怎上和那夏國賊人勾搭上的?”
纖手揪住胸口衣襟,正視着羅妃那滿是得意之色的臉,寧兒咬了咬牙,朗聲說道:“莫寧兒爲人所擄離開冀陽在前,與夏國炎陽王傾許終身之事在後,只是這所有事情,皆與旁人無關,所以羅妃娘娘斷斷沒有資格如此胡亂品評。娘娘今日口口聲聲在此指摘我……寧兒不怪娘娘久居深宮,消息閉陋,難免道聽途說。但那些風言風語聽過之後,娘娘卻在這裡搬弄是非,惡語傷人……這樣看來,公山侯羅家的家教,當真是嚴明得很呢。”
“你——”
羅妃眸子圓睜,被寧兒一席話語噎得一滯,鼻中忽地冷哼一聲,又道:“你這小賤人,如今被人逮了回來,還裝出一副清高貞潔的噁心模樣!你是做給皇上看的罷?告訴你,皇上只不過一時的新鮮而已!待他厭煩了你,到時本娘娘看你如何囂張!”
“那莫寧兒便要多謝羅妃娘娘,今日已活生生在此豎了‘被皇上厭煩之後’的醜陋模樣。”
寧兒口中說着,拉住七七小手,反身便又向小樓走去,羅妃只氣得一張妖媚面容扭曲了起來,當即怒叫道:“你們、你們給我按住這兩個小賤人!我……我要親自整治她們!”
“是!”
羅妃身後幾名健壯嬤娘聞言迅速上前,大力按住七七與寧兒,羅妃呵呵笑着,腰肢款擺上得前來,眯眼笑道:“今日我便要叫你識得好歹……”
“皇后娘娘駕到——”
內侍官高聲長喊。
不待衆人有所反應,一道清朗女聲便響了起來——
“羅妃……這是要教訓誰呢?”
羅妃倏忽轉頭望去,卻見王后姬霜攜了數名宮女太監款款步入宜男閣來,那英朗大氣的精緻眉目在一襲絳紅鳳袍襯托之下,更顯得她無比優雅雍容。
羅妃微微垂首,隱去面上不屑之情,道:“臣妾羅敷,見過王后娘娘。”
姬霜面上帶着盈盈笑意,再次說道:“羅妃,本宮方纔在問你呢,這是要教訓誰呢?”
羅妃哼了一聲,語帶不滿道:“王后娘娘難道自己不會看麼?”她伸手指向寧兒與七七,“臣妾要教訓的是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僕!”
羅妃口中叫囂着,復又搶步上前右手高高揚起,便猛力揮下!
“啪!”的一聲脆響,宜男閣小院裡的所有奴僕宮婢,皆都瞠大了眼睛,張大了口,看着那前一刻還笑意滿滿的王后娘娘,一掌摑在那囂張羅妃一張嬌豔面容之上。
目瞪口呆的羅妃娘娘,捂住被姬霜摑得麻疼的臉頰,怔怔不知所措……
“你、你……”羅妃渾身抖了起來,心中只將姬霜詛咒了千遍萬遍!
看着寧兒已拉着七七站起身來,姬霜笑笑,道:“羅妃妹妹,看來你是不知曉本宮爲何打你嘍?”
覷着羅妃忽青忽白的難看面色,姬霜尖巧的下巴微微揚了,道:“這一巴掌,是打你對本宮不敬。后妃見了皇后,當行何禮?方纔你對本宮說話的語氣,可該如此?”
“我……”羅妃怒而出聲,卻被春桃偷偷拽了拽袖子,“你這狗奴才拽我做什麼!”羅妃轉頭怒道。
“奴婢……奴婢……”
春桃瑟縮着擡頭,看見姬霜面上沉肅之色,心中猛的一番震顫,忙又低下頭去,不敢再言語。
“聽聞本宮未嫁到煌國之時,羅妃便是妃代後職,管理這偌大後宮。今日一見,卻是也不過如此,莫非……羅妃妹妹便是以這亂嚼舌根的功力替皇上分憂,管理這後宮的?”
“……”
羅妃恨恨咬了嘴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姬霜精緻眉梢挑起,開口又道:“現下,本宮要你行一遍跪禮,爲這裡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作個樣子。”
“你憑什麼!”羅妃怒叫起來,“不過是個雙溪的公主,嫁到煌國來逞什麼威風!”
“就憑我是皇上親封的王后!”姬霜清叱道,“皇上既然封我爲後,我便有權統領管理這後宮!你今日的言行已有失后妃風範,方纔那些惡毒言辭,本宮在院外可聽得清清楚楚,你若再如此囂張,莫怪本宮嚴懲!現在,本宮便要你跪下行禮,重新領教一遍這宮中的規矩。”
羅妃受雷霆專寵三載,孃家公山侯府在朝中勢力甚大,她於後宮之中橫行已無顧忌,今日被姬霜一番訓誡只狠得牙根癢癢,當下說道:“我偏不跪,待我將王后你欺壓后妃之事告訴皇上……”
姬霜聞言,柳眉高高挑起,揮手對身後宮侍道:“羅妃既然不肯跪,那你們便助她一臂之力罷。”
身後宮侍應聲上前,左右擒住羅妃臂膀,將她生生按了下去。
春桃等人見了這番光景,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當下忙跪了叫道:“王后娘娘開恩!開恩!莫要叫我家娘娘跪了……”
“你倒是忠心。”姬霜瞥她一眼,微笑道:“不是想要賞花麼?那麼……且跟你主子在這裡跪上兩個時辰罷。”
言畢上前,輕柔握住寧兒一雙小手,道:“你便是‘小寧子’了罷?”
寧兒一怔,愣愣看着這面上又換了一派親和笑容的王后,疑惑道:“你怎麼……”
姬霜笑着將纖指在脣間比了比,道:“本宮那裡有些上好雀舌茶,不如你便隨本宮回去,品上一品罷?”
“那便多謝娘娘了。”
“走罷。”姬霜含笑點頭,帶了寧兒與七七,由一羣宮侍婢女簇着出得院落,再不看跪猶自跪在地上的羅妃一眼。
“娘娘,她是王后,您下次可莫要與她頂撞了……春桃扶您起來罷……”
春桃欲扶羅妃起身,卻被她一把揮開。
站起身來,羅妃那塗了豔紅鳳仙花汁的蔻丹便緊緊攥成了拳頭——“這該死的王后一定還不知道,雙溪與煌國聯軍幾日之前便已不再呈同盟……哼,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王后能得意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