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羅衣已碎人難挽

姬風心下一滯,轉頭去看隱香,胸口卻驟然只覺一陣火燙,緊接着突如其來的劇痛只讓他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原來竟是那九黎趁他分神之際,將毒掌紮紮實實按在他胸口!

姬風踉蹌退後,硬生生嚥下已經涌到口中的腥甜,只覺胸口一震翻江倒海般的疼痛,然而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的疼痛,卻不是因爲這一掌……

“風郎!風郎!”原本只是想要姬風不要對九黎痛下殺手,卻不曾想到姬風竟會一時不察捱了九黎這狠毒萬分的一掌!

驚變之下,隱香再顧不得其他,忙奔到姬風身畔扶住他頎長身軀,一張嬌嬈的臉上早已爬滿珠淚,“我、我……”

姬風一把拂開隱香一雙柔荑,冠玉面上竟已迅速浮起一片死黑之氣,九黎掌上的劇毒竟猛烈如斯!

姬風勉力擡起長鞭,耳中卻已嗡嗡作響……

長鞭卻依舊直指九黎,姬風硬聲道:“邪教妖人,再來與我分個高下!”

“中了我的毒掌還在逞強,”九黎哼笑,“香兒你讓開!我這便要了這小子的狗命!”

“不!不!”隱香狠狠咬了脣,將身擋在姬風之前,“您若殺他,我也便立時跟了他去!”

“你!”九黎怒目圓睜,月光之下,直如惡鬼般恐怖的面容帶着灼灼怒氣,“你果然被這小子迷了心智!”

“九黎叔叔!”隱香倏然直直跪倒在地,“香兒從未求您任何事情,現下只求您將毒掌解藥給我,讓我救他!香兒從此之後便會繼續留在教中……做那黑衣女祭之職,任您差遣驅策,終我一生,定不再生背離之意!”

九黎聞言,眯起眼來,緩緩道:“香兒,爲了這小子,你便不想要你心心念唸的‘自由’了麼?”

隱香聞言,回首望了望身後的情郎,再回過頭來,卻不答九黎的問話,反而問道:“九黎叔叔,您到底答不答應?”

“香兒,若是你以夜神之名起誓的話……”

不待九黎說完,隱香右手附在光潔額頭之上,仰首於濃黑的夜色中,疾聲道:“以夜神之名起誓!”

“好,那我現下便不殺這小子……”九黎喋喋笑了。

“既然您答應了,那便快給我解藥!”

“我只答應你現在不殺他,但是解藥,我卻是不可能給你的……”九黎掩飾不住語聲中得意狂妄之情,竟哈哈笑了出來,“我在總壇等你,這小子已經撐不了多久,倒是你,可也莫要讓我等得久了……哈哈、哈哈哈哈!”

說罷徑自飛身離去。

隱香顧不得去追,只聽身後“噗通”一聲悶響,卻是姬風驟然跌倒在地。

“風郎!你、你現下覺得怎樣……”隱香急急扶起姬風,見他俊朗面上已浮現一片黑氣,心下一陣慌亂,“我……我扶你進去……”

“走開!”姬風重傷之下,卻仍是大力揮開隱香的手,轉身踉蹌奔出小院,隱香慌忙跟了上去。

“風郎!別再走了!那毒太烈,你、你別再走了!”

姬風充耳不聞,試着提一口氣,四肢百脈之中便驟然痛得有如萬蟲齊噬一般。

“我求你,風郎!風郎!”隱香緊緊拉住姬風衣袖,“我這便去教中爲你求解藥回來,你莫要逞強提氣,否則毒發更快!”

“夜神教的黑衣女祭,你不用爲我這無形浪子犧牲恁多……”姬風冷冷一笑,卻不回頭看她,“我看那九黎對你情深意重,你且速速回去得好!”

“你在說什麼!我……我對你的情意……”隱香眼中含淚,大力攥住姬風衣袖,“這些時日來的點滴,你竟以爲我是在作假麼……”

“住口!”姬風打斷她,又向前行一步,臂上衣袖只教隱香揪得更緊,“果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隱香啊隱香,若我今晚沒有此行,老天便叫我合該在你隱香身上栽了跟頭!我從前雖是個浪蕩遊子,但這一次、這一次本是……可你、你向我隱了身份不說,還與那九黎糾纏不清。你叫我如何信你惜你?”

姬風轉頭目視隱香,劍眉下,他的眸子裡似乎有烈烈的火光,“現在,把你的手拿開!”

“不不!風郎,你隨我回去屋中,待我尋回解藥,便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看到他那樣凌厲的目光,隱香顯然有些怕了,兩手攀住姬風衣袖,“風郎,我雖向你隱瞞了身份,卻從來沒有害你之心,你信我……你信我啊!”

那樣梨花帶雨惹人心憐的淚顏,只叫姬風幾乎連心都要攪碎了,“香兒,我叫你放手。”姬風咬牙,一個字一個字用力緩緩說出,手中那泛着黑亮光澤的蛟皮鞭子卻也慢慢舉起,“否則……”

隱香心中大駭,卻無論如何不肯放開雙手,只是哭着頻頻搖頭。

“你若不信我,那便要了我命罷。”美目闔起,又一串滾燙珠淚滴落。

姬風聞言幾乎目眥欲裂,怒道:“不要以爲以死相挾我便怕了你!既然求死,那我便成全了你!”口中說着,手中蛟鞭便也猛地揚起,之後攜了無匹勁風凌厲揮下!

隱香閉目,即便不會武功,卻也能從那風聲中知曉這一鞭的威力……只聽“啪!”的一聲重響,她突覺手中一輕,身子便向後連退兩步。

睜眼看去,手中卻只剩一副白色衣袖。那衣袖邊緣竟已現了焦黑之色,可知那一鞭究竟用了多大的勁力!

姬風鬆手,那黑色的鞭子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盯着隱香滿是錯愕的面龐,又一口腥甜猛地涌到喉間,他張口,任由那口鮮血沁紅了一口白牙。

“你我情意,便如這幅衣袖,從此兩絕!”

說罷轉身勉強又行兩步,卻聽身後隱香忽然輕柔開口——

“風郎。”

姬風只作不聞,又行一步。

“風郎……”那樣飄渺而帶着幾分絕望的呼喚,讓他幾乎要邁不動步子。

“風郎,求你再回頭看看我……”

姬風閉目,兩月來兩人旖旎美好的生活猛地浮現在他眼前——

我叫隱香……

公子若不嫌棄,可否到我家裡一敘……

風郎,你可是真的愛我……

配你這壞蛋剛剛好……

那是點絳脣,是我們苗地女子爲心愛的人釀的酒……

姬風握緊了雙拳努力去抗拒那關於隱香的一聲聲一句句,她的嬌她的笑,她柔柔喚他“風郎”的甜膩嗓音……

然而,終是忍不住,他側過頭去,想看她最後一眼……然而忽地一陣熟悉的甜香飄散開來,他只覺眼前一片粉紅色的霧氣瀰漫……

只一瞬,姬風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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