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筵席
晉南笙並沒有走上前扶起摔倒的妹妹,也沒有關心她是否有磕傷哪裡。
她向來都是寡淡的。
櫻之很清楚她的性情,滿不在乎地從泥地裡爬起,連沾了泥土的地方都置之不理,只一心衝着晉南笙跑來。
“今兒個二哥哥設宴呢,阿姊你要捯飭一番才能去見他。”櫻之抱住晉南笙的臂膀,如八爪魚一般貼在她身子上,她清理漁網的手被迫停下。
晉南笙將櫻之從身上扒拉下來,嫌棄地拍拍被櫻之蹭上的泥土。
而後矮下身子,瞅見櫻之膝蓋上蹭的泥,手指蜷起,彈在了她的腦門上。
“呆頭鵝,下次還敢不敢跑這麼快了。”
櫻之小嘴兒一癟,委屈道:“這還不是阿姊說的,要我見着二哥哥就傳信兒呢。”
晉南笙在她鼻子上一刮,“你說說,我有讓你跑這麼急嗎?”
櫻之一聽這話,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櫻之呆望着晉南笙的湊近的大臉,咬着下脣搖搖頭。
“阿姊……”
她吞嚥着唾沫,斬釘截鐵地說着:“那個人比藍姐姐還要美上三分!”
“櫻之!”身後傳來一聲厲喝。
活在別人嘴裡的“二哥哥”是何方神聖,她倒真想去會會。
這五月的日頭曬得自己有些暈眩,她不顧形象地蹲坐在曬網的竹竿旁,她捏捏鼻根,想使自己清醒些。
後又想起,應該是好幾日沒進食了,她撫上肚子,舔舔嘴脣,腹中饑饉,一直未得食。
她拎起櫻之的耳朵,“難道你阿姊的美貌沒把你迷得神魂顛倒嗎?”
這場筵席,殺機四伏。雲岫如是想。
“好。”
晉南笙沉吟片刻……
櫻之適時地遞上了一塊饅頭。
她本就是美人。
這俗世間的情情愛愛總是讓付出真心的那一方患得患失。
櫻之一把抹去嘴角的血沫子,她不肯擡頭,低聲地說:“櫻之明白。”
櫻之的視線定在了雲岫孱弱的身子上,那幾欲被風吹走的身子骨,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指……
她選了一身淡藍色的衣裙,外罩白色輕紗。系衣裙同色腰帶,腰帶上以繡工點綴幾朵月見花。三千青絲綰成髻,斜插金釵,不再似之前那般大步流星,蓮步輕移也是別有意味。
雲岫打籬笆邊上路過。
“我先去二哥哥那,你晚些同藍姐姐一道來尋我。”
晉南笙手指一橫,“自己掌嘴!”
“我的二姐姐可能也是……”櫻之的眸光漸漸黯淡下來,她垂着頭,不住地絞着手指。
“我得去看看!”她的手在腰上系的圍裙上擦了擦。
再淡施脂粉。
“其實阿姊是個很好的人哪……”櫻之放眼望着晉南笙的背影,她想同雲岫辯解自家姐姐並不是惡人。
可若是世上都爲冷情之人,失去了這種付出的意義,那麼也不會有半夜隔牆吟詩撫琴的人,不會有故意丟帕待情郎的人,更不會有背棄所有義無反顧地伴彼此日暮天涯的人。
直至嘴角都滲出絲絲血跡,晉南笙才讓她停住了手。
“二哥哥真帶了漂亮姑娘回島上?”晉南笙刻意在“漂亮”二字上加重了音,她知道,他出海歸來時偶爾會帶上幾個丫頭來照料自己的飲食起居,可櫻之這般提及,此事不能一笑置之。
櫻之突然正色道:“阿姊,方纔我同你講的那事你聽清了沒,要仔細捯飭一番才能去見二哥哥!”
“可我知道阿姊想二哥哥了呀。”櫻之仰起臉,噘嘴道。
“爲何?”晉南笙斂起笑意,她深知櫻之不會平白無故有這種要求。
雲岫眼神一凜,這小小的海島,着實不能掉以輕心。晉南笙也是在保護自己的妹妹,不能因多言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錯。
晉南笙已褪去漁家女的裝束。
“阿姊的話可以不聽了是嗎?”
櫻之忿忿地說道:“二哥哥從海上帶回來一個好漂亮的姐姐!”
好漂亮!這三字猝然戳中了晉南笙的心窩。
“我知道。”雲岫眉眼一彎,在心中默唸道:櫻之也是個很好的人哪。
“你讓櫻之給熬些薑汁,她知曉該怎樣做,然後你將露在外邊的一截脖頸子與手指尖到腕處這一段都給塗滿了,以免教人看出什麼來。”晉南笙囑咐道。
櫻之咬着脣頷首,雲岫只淡然地勾勾脣角以示明白。
櫻之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刮子。
“謝謝。”雲岫接過白麪饅頭,一口咬下,含糊不清地問着,“爲何都要去到那邊?”
蠟黃的面色,還配上幾顆傳神的黑痣。櫻之覺着自家阿姊的易容技術越來越出神入化了,如果這可以稱爲易容術的話。
櫻之的眼睛往上瞟了些,“阿姊……這是藍姐姐嗎?”
櫻之對雲岫解釋着,每當二哥哥回島上便會設宴請全島的人,所有人不得缺席,若有缺席者被巡查的人發現了,就會依照二哥哥當時的心情決定是挨板子還是束住手腳掛上大石沉海。且席間會有各種各樣的遊戲,每個人至少要參與一項,贏則受獎,輸……結果由天定。
朱脣輕啓,再叮囑了一句:“隔牆有耳,萬事小心。”
“喏,先填填肚兒,晚些時候我們都要去二哥哥那的。”
櫻之又說道:“二哥哥人稱狗爺,你要如我與阿姊那般喚着二哥哥,別人只稱他爲狗爺或是二公子。”
“我想不想他,你可能不知道。但你應該知道,你這小嘴翹得,都能掛壺了。”
雲岫微微偏頭,看定櫻之。她覺着自己不在意容貌,所以聽得櫻之這話,只好以淺淺一笑迴應。
櫻之點點頭,她又詳細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所見所聞,以及那個女子的面容。
雲岫茫然地看着衝進裡屋搗騰自己的晉南笙。
“二哥哥?”
“對!”櫻之往她手裡再添一塊饅頭,“你現在是我的二姐姐了,定要記好了。”
當晉南笙到了狗爺設宴處,才意識到櫻之還是說得太過簡單了。
她嗤笑一聲,蛾兒雪柳黃金縷又如何,百年之後誰又不是一抔黃土?
“這位妹妹,我瞧着你好生面熟。”一隻手搭上晉南笙的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