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內,被燈籠晃照的明亮,然當紹凡看着沐扶夕那一剎那,便是覺得周圍忽然黯淡無光了下去。
那一瞬間,密密麻麻的疼惜,從他的心底緩慢地擴散出來,像是一滴墨水滴進無色的清水之中,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把一整杯水都染成了黑色。
他伸手,推開了並沒有鎖上的牢房木門,一步步朝着牆角處走了去,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面頰是否冰涼,卻被她慌張躲開。
“扶夕……”他輕輕喚着她的名字,那樣柔軟的聲音裡,包涵着他所有的心疼和悔恨。
隨着紹凡的聲音慢慢落下,沐雲白,沐自修,延和以及蕭王,均是腳前腳後的走了進來,站在牢間門口,看着牢間內的沐扶夕。
一路提心吊膽的延和,不敢相信的看着那躺在牢房之中的三名士兵,捏緊了絳珠的手,輕輕的問道:“我讓你收買的那幾個人,可是他們?”
絳珠也是驚恐的面頰上沒了血色,再次仔細的看了看地上的人,饒是心中一萬個不想,卻仍舊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見着絳珠點頭,延和只感覺自己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四肢無力的幾欲倒地。
沐雲白從來沒見過如此狼狽的沐扶夕,似乎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
“父親,這便是你要的結果麼?”沐雲白心疼的悽慘而笑,雙眼直直的看着牢間內的沐扶夕。
他的阿姐是那樣的堅強,那樣的堅毅,可是現在,她就像是一個被扒光了刺的刺蝟,無助而迷茫……
沐自修輕輕的嘆了口氣,一雙飽經風霜的眼中無不是心疼的,從他決定想要投靠蕭王的那一刻,他便是已經想到了這樣的結局,可現在,當現實如此醒目的擺在眼前時,他仍舊覺得是那麼的殘酷。
在這片被各有所思充斥的牢房之中,唯獨蕭王,靜靜的站在最後面,饒有興趣的看着不遠處的沐扶夕,脣角輕輕挑起了一個上揚的弧度。
要不是此刻他親眼所見,他還真的不敢相信,沐扶夕這個女人不但心機重重,就連演技都是這般的精湛。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沐扶夕了。
“扶夕,我是紹凡。”紹凡伸手,輕輕試探着摸着她凌亂的長髮,滿眼的心疼。
沐扶夕擡眼,朝着紹凡看了去,只是一眼,淚水便順流而下,洗刷過面龐:“你不是紹凡。”
紹凡一愣:“我是紹凡。”
“你不是。”沐扶夕輕輕搖頭,“我的紹凡會帶我回家,而你不會……”
紹凡撫摸在她髮絲上的手,徹底的僵硬住,沐扶夕的話,就像是誰用鋒利的鏡片,他的心臟上用力地戳了一下,而那些碎裂的鏡片,一片不落的,深深地插進到了他的心臟裡面。
是痛麼?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因爲此刻他的難受,早已不是疼痛所能形容的了。
沐扶夕看着眼前充滿悔恨與自責的紹凡,在心裡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一刻的假裝,她不想說對不起,因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紹凡爲何會默認太后的意思,讓她禁閉天牢。
她確實是深愛着眼前這個似謫仙一樣的少年,但是她也說過,她不會爲了自己的愛,而牽絆住自己親人的腳步。
她不知道紹凡和太后究竟是因爲什麼,想要用自己的周全來威脅她的爹爹,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對此視而不見,因爲那個人,是養育她的爹爹。
她不責怪紹凡對太后言行的默認,所以她也並不對現在自己的所作所爲,而感覺到內疚和抱歉。 щшш☢тTk an☢¢ O
如果一次欺騙,可以換來這場陰謀的風平浪靜,那麼她心甘情願撒下這個彌天大謊。
她的願望很簡單,只是想讓她愛的人,都平平安安的走下去。
僅此而已……
“扶夕,我這就帶你回家可好?”沉默了半晌之後,紹凡微微傾過身子,打橫將沐扶夕抱在了懷中。
熟悉的味道撲進鼻子,沐扶夕下意識的伸手摟住了他的腰身,輕輕的喚了一聲:“紹凡,那些人說是受人指使,想要殺我。”
紹凡腳步一頓,垂眸朝着地上的士兵看了去,雙目森寒,卻聲音柔軟:“那麼,扶夕可知道誰是主使?”
沐扶夕點了點頭,擡眼朝着牢間外的衆人看了去,她讓人看不清楚思緒的眸子,一一掠過衆人,最終,盯在延和的身上一動不動。
延和本就做賊心虛,如今經由沐扶夕這麼一看,當即嚇得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面上,一張面頰是失去了血色一樣的慘白。
“公主——”絳珠大喊一聲,蹲下了身子,想要將延和扶起來。
隨着絳珠的聲音,所有人一時間將實現都落在了延和的身上,有打量,有猜測,因爲他們都清楚的聽見了剛剛沐扶夕與紹凡之間的對話。
延和早已來不及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一雙眼睛死死的對視着沐扶夕,提着的心臟堵在了喉嚨,憋的她幾欲窒息。
然,就在她心驚肉跳的快要昏卻之時,沐扶夕卻是忽然對着她挑脣一笑。
延和像是見了鬼一般,當即嚇得“啊——”的一聲大喊了出來,隨即雙眼一黑,直接昏死了過去。
隨着延和的昏倒,沐扶夕在衆人的猜測之中,慢慢收回了目光,側臉靠在紹凡的胸膛上,輕輕的道了一聲:“我似乎記不得那個主使人的名字了。”
紹凡見此,輕輕的搖了搖頭,只當她是過度驚嚇,倒也不再細問,邁步走出牢間的同時,朝着跪在地上的劉全江看了去:“朕給你三日的時間,查出是誰收買的他們,若是三日之後你仍舊毫無頭緒,記得提頭來見朕。”
劉全江渾身一個哆嗦,趕緊磕頭:“微臣遵旨。”
紹凡聽聞,不再停留,抱着沐扶夕直接朝着牢房的大門走了去,在路過蕭王的時候,蕭王垂眸朝着沐扶夕看了去,四目相對,蕭王悠悠一笑,只動脣,不出聲:皇后娘娘好演技。
沐扶夕只是輕輕的一瞥,便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閉目靠在了紹凡的身上。
蕭王看着紹凡離去的身影,笑的若有所思,他開始將這些屍體仍在這裡,本打算看看,沐扶夕究竟要怎麼頭疼的去應付和解決了這個爛攤子。
可是他怎麼都沒料到,沐扶夕不但是手到擒來的處理了此事,更是藉着此事當成她的墊腳石,讓她躲過了這一場的牢獄之災。
好樣的沐扶夕,蕭王輕輕點頭,不愧是元清的傳奇女子,果然非同凡響。
沐扶夕靠在紹凡的胸膛上,聽聞着他有力的心跳,一顆浮動異常的心,終於塵埃落定了下來,她本以爲這件事情就此就算是了結了,不想,就在她剛剛鬆了口氣的時候,紹凡前行的腳步忽然停頓了下來。
“兒臣見過母后。”紹凡站定在原地,看着在滿堂春陪同下,不知道何時站在天牢外面的太后。
太后微微擰眉,看着依偎在紹凡身上的沐扶夕:“皇上,究竟是出了何事?”
紹凡倒也是不打算隱瞞,直接將自己所看見和聽聞的實情,轉告了太后,並再最後又道了一句:“扶夕受到的驚嚇不小,兒臣想要將她帶到養心殿去暫住幾日。”
太后一愣,從沐扶夕的身上收回目光:“如今尚未大婚,皇后怎可與皇上同寢?況且,哀家責罰皇后面壁三日,如今一日不到,皇上便是將人給帶出來了,這事若是傳出去,以後哀家還怎麼協理六宮?”
紹凡輕輕擰眉:“扶夕如今驚嚇過度,若是不給她找個太醫過來瞧瞧,朕委實坐立不安,此事母后便交給兒臣處理好了。”
在太后與紹凡對話的時候,其他人也是相續走出了牢房,見着突如而來的太后,大家均是跟着一愣。
太后見衆人都出來了,不禁朝着人羣裡掃了去:“劉全江!還不給哀家滾出來!”
“……”
太后等了半晌,聽不見回答,不禁對着身後的劉蘭福吩咐了一聲:“去從那羣人裡,將劉全江給哀家拉出來。”
“是。”劉蘭福點頭。
“不必了。”蕭王淡淡的開了口,聲音裡夾雜着些許的笑意,“劉大人此刻還在牢房裡忙着。”
忙着伺候昏死過去的延和公主……
“既然母后沒有其他的事情,兒臣便先行回去了。”紹凡說着,抱着沐扶夕便要離開。
“皇上!”太后根本就沒打算這麼輕易便是放過沐扶夕,見紹凡要走,當即上前一步的阻攔了下來。
垂眸,她再次朝着紹凡懷裡的沐扶夕看了去,隱忍着的怒火已經到達了極限:“皇后還真是好本事。”
“母后!”紹凡擰眉。
太后根本不在乎紹凡說什麼,直接伸手拉住了沐扶夕的手臂,使勁一拉:“既然皇后受驚嚇過度,不如就隨着哀家會鳳鳴宮暫住幾日好了。”
沐雲白見此,不禁捏了把冷汗,沐扶夕雖然不善於與人正面發生衝突,但她也從來不是一個吃虧的主兒,如今太后這般的苦苦相逼,他真的很擔心,沐扶夕會做出什麼過格的舉動,畢竟沐扶夕纔剛受到了強烈的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