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英道:“閣下一再假冒家父,今日遇上了,豈能容你輕易退走?”
他話聲甫落,但見人影一閃,兩個頭戴黑色軟帽,身穿黑色勁裝的年輕人,同時一掠而出,躬身道:“副教主請退;這小子交給屬下辦吧!”
隨着話聲,人已越過冷副教主,擋住了石中英。
這兩人戴着一樣的軟帽,穿着一樣的黑色勁裝,腰束一條大紅闊帶,手中也執着一樣的兵刃,兩柄黯無光亮,又狹又長的黑劍,在他們搶着掠出之際,也同時揚起了手中的長劍,一左一右,指向石中英的前胸。
冷副教主在兩人掠出之時,身形輕輕一晃,快的有如一片流雲往後飛退,眨眼睛,已經到了林下。
石中英雙已寒光電射,冷喝一聲道:“你想逃!”
他根本不理會兩個黑衣漢子刺來的長劍,身子微側,施出魔教五遁身法——“金遁”,以快速靈巧的身法,從兩劍之間,穿了過去,右手揚處,五指直豎如刀,朝冷副教主後心遙遙劈去。
他這一掌,使的是“魔劫神力”一掌出手,一股強勁掌力,銳利如鋒,嘶然有聲,好像連天空間的空氣,都被他掌風剖了開來一般!
冷副教主出身少林(他使的身法,掌法,都是少林嫡傳)一身武功,已臻上乘,雖在退後之際,仍然保持着極高的瞥覺。
耳聽石中英喝聲甫出,身後就響起一聲細長的“嘶”聲,聲音才一入耳,就已迫近身後,心頭猛然一凜!
他吃過石中英“魔劫神刀”的虧,一時無暇多想,更顧不得副教主的尊嚴,身子朝地上急撲而下,一個“懶驢打滾”,向旁滾出。
但聽“喀…‘喀”兩聲,首當其衝的兩棵比海腕還祖的高大松樹,被石中英掌風掃過,一齊斷爲兩截。
冷副教主看得暗暗驚異不止,心想:“這小子武功果然又精進了許多!”
從兩個黑衣漢子並肩掠出,到石中英發掌絞斷兩棵松樹,前後也不過是眨眼工夫之事。
那兩個黑衣漢子劍勢落空,突然一個箭步,欺身而上,如逞悽隨形,緊隨石中英身後,兩柄狹長黑劍,又同時遞出,分向“笑腰穴’刺來。
石中英疾然轉過身去,雙掌齊朝劍身拍去。他目前的功力,已經到了形影合一之境,不須運氣行功,只要隨意出手,真力依然隨之而發,他雙掌朝刺來的劍身拍去,立時有兩股無形潛力,應掌而生,朝劍身撞去。
兩個黑衣漢子卻也異常機警,就在石中英轉身發掌之時,不發一言,兩柄狹長黑劍,突然招式轉變,忽刺忽劈,攻出三劍,勢道極爲凌厲。
石中英揮手一掌,划起一片嘯風,擋住了兩個漢子的攻勢,喝道:“你們二人,不是石某對手,石某不想傷人,你們快退下去吧!”
冷副教主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笑道:“小子,你等着瞧吧!”
石中英聽出他笑聲有些異處,心中不覺一動,暗道:“莫非這笑聲是他們某一行動的暗號不成?”
心念方動,果見當前兩個黑衣漢子忽然長劍一收,後退數步。
在這同時,四面松林間同時躍出二十來個一式頭賊軟帽,身穿黑衣,手執狹長黑劍的年輕漢子。
他們迅快的散佈開來,十二個人遠遠圍成一圈,把石中英。藍純青等四人團團圍了起來。
其餘還有八個人,則分別站在外圍,手捧長劍,凝立不動。
藍純青看出這些入服飾有異,手中長劍,又灰黯無光,分明淬過劇毒,不禁暗暗皺了下眉。
這情形,已經十分明顯,玄衣女和綵衣姥姥,一邊截斷自己退路,一邊攔住了自己去路,但她們都不會親自出手,連假扮石盟主的老賊冷副教主都已退了下去。
足見對方列出來的這座圓形劍陣,必然十分厲害,而自己四人之中,有三個沒有兵刃,只有石中英一人身上有劍,這一場搏鬥,以徒手對毒劍,自然極爲艱險。
要想贏得勝利,付出去的代價,也必然極爲慘重,就是想突圍而出,也難於登天,他心念閃電一轉,就低聲道:“石老弟快退回來。”
石中英退後數步,說道:“老前輩有何見教?”
藍純青低聲道:“賊勢大盛,咱們應該集中力量,纔不致爲敵所乘。”
石中英道:“但請老前輩吩咐。”
藍純青道:“咱們四人,只有老弟一人身上有劍,可站在正面方位。”
目光一驚高翔生、盂雙雙,接道:“高兄和孟公主請分守左右兩翼,兄弟在後接應,咱們人手不多,不可先行出手。”
高翔生道:“藍兄之意,咱們是採守勢?”
藍純青道:“不錯,咱們以寡敵衆,自以採取守勢較妥。”
高翔生道:“兄弟之意,咱們應該在對方陣尚未列成之前,搶先發難,纔有殺出重圍的希望。”
藍純青道:“不可,咱們一旦分散力量,就很難衝得出去。”
高翔生內心似是不以爲然,但沒有再說。
四人各自向外立,布成了四象方位。
藍純青突然脫下長衫,雙手連絞幾絞,把一件長衫,絞成一條,凝神貫注,靜待對方發動。”
高翔生是八封門掌門人,就是手中無劍,八封門有一套“八封遊身掌”,是武林中變化最多,身法最奇的掌功,也足可自保。
四人之中,自然以孟雙雙的武功最弱,石中英回頭低聲道:“雙雙,你會不會使劍?”
孟雙雙從未和人正式動過手,心頭又覺緊張,又覺興奮,點點頭,嫣然笑道:“我自然會。”
石中英取出盤璃劍,遞了過去,說道:“你使這柄劍吧。”
孟雙雙沒有伸手去接,問道:“你呢?”
石中英道:“我還用不着,你快接過去。”
盂雙雙道:“這是軟劍?”
石中英道:“不錯,你會不會使軟鞭,就用軟鞭的招法好了。”
孟雙雙依言接過盤璃劍,點點頭道:“我會,十八般兵刃,我都能使。”
這邊四人列陣以待,對方十二個黑色勁裝漢子,也列成了一個圓陣,緩緩朝中間逼來,走到距離一丈左右,一齊停步。
他門原有二十個人,但八個站在後面,似是預備人員。
雙方面對嚴陣以待,誰也沒有搶先出手。
就在此時,但聽冷副教主呵呵一笑,大聲道:“石中英,在下有幾句話要告訴你。”
石中英沉聲道:“你說。”
冷副教主道:“你可知道本教教主是誰麼?”
石中英冷哼道:“你大概是說教主是在下家父,對吧?你們乾坤教一貫伎倆,以假亂真,利用家父名義,妄圖號召武林,這些詭計,施多了毫無價值可言。”
冷副教主大笑道:“你錯了。”
石中英道:“石某如何錯了?”
冷副教主道:“在下兩次假扮石盟主,都是奉教主之命行事,因爲教主處理教務,無暇兼顧盟主職務,才由在下暫代,老實說,在下處理的武林大事,每一件事都是秉承教主指示行半……”
石中英大喝道:“匹夫住口,家父早在十年前就洞悉你們這批不成氣候的賊黨,赫赫欲動,才奔走江湖,籌組護劍會,維護武林正義,豈會擔任你們乾坤教的教主?”
冷副教主大笑道:“令尊失蹤已有七年之久,如果不在本教擔任教主,你說他會去那裡?”
石中英怒哼道:“自然是你們以卑鄙無恥的手段,劫持了家父。”
冷副教主哈哈大笑道:“石中英,令尊擔任本教主,乃是千真萬確之事,在下兩次奉命喬裝令尊,均爲你們識破,可見真者是真,假者是假,一個人是無法由他人來假冒的,何況你深涪易容術,是真是假,也決瞞不過你,如若不信,在下可帶你前往本教總壇……”
藍純青沒待他說完,大聲道:“石老弟,不可信此匹夫之言。”
冷副教主道:“石中英,你身爲人子,難道不想見見你失蹤七年的父親?”
石中英道:“你肯輕易帶我到總壇去麼?”
冷副教主笑道:“當然有條件,但此事最簡單不過,藍純青。高翔生和孟家寨的這位公主,原是爲了在下奉命假扮教主,才故意讓你救出去的,如今只要他們三人束手就縛,在下就可領你去面見令尊。”
石中英道:“辦不到,在下沒有找到家父以前,總有一天,會找上你們總壇去的,再說,今日之局,你們也未必穩操勝算,等在下擒住了你諒你不給在下帶路也未必由你。”
冷副教主微曬道:“石中英,今日之局,老實說,你們四人,已經陷入重重包圍之中,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難飛,只要在下一聲令下,紅帶劍士‘化血劍陣’立可發動,在下因你乃是教主哲嗣,才以好言相勸,在下給你一盞熱茶工夫,你不妨和藍掌門人、高掌門人商世商量,再作決定。”
石中英聽的大怒,喝道:“在下覺得用不着商量了。”
左手屈指輕彈,三縷指風,直向當前三個黑衣勁裝大漢襲去。
“化血劍陣”列成一個大圓圈,把四人圍在中間,差不多就是三個人面對一個,石中英彈出去的指風,就是襲向自己面前三人。(其實是對方五個人對付一個,但其中二個是預備人員,站立在三人身後)
這三個黑衣勁裝漢子因沒有冷副教主令發動,是以長劍當胸,凜立不動,對石中英彈去的指風,竟然不閃不避,視若無睹。
“鉀………掙……”
指風擊中他們的“華蓋穴”,居然睜然有聲,那就像擊中在鋼板上一般!
三個黑衣漢了凝立如故,只不過上身輕輕晃動了一下。
這下直看得石中英變了臉色,以他此刻的功力,彈出去的指力,足可開碑裂石,但擊在這三個黑衣漢子身上,竟會絲毫無損!
藍純青低聲問道:“石老弟,你是否出手試了一下?”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原來也看到了,晚輩彈出指風,他們居然會絲毫不覺。”
藍純青道:“乾坤教名堂果然很多,看來這些人,陣勢一經發動,確實不易對付,據老朽猜想,他們身上,可能穿着特製的衣衫,或是衣衫裡面,暗藏鋼甲,才能刀劍不入,暗器難傷。”
石中英輕啊道:“有這等事?”
藍純青道:“有一種蚊皮製成的衣靠,極爲堅韌,可以刀槍不入,但蚊皮極爲罕見,不可多得,另外就是穿在裡面的‘護穴甲’,那是用鋼片穿綴而成,穿在身上,身護各處大穴要害,同樣劍敕難傷……”
石中英道:“這麼說,咱們豈不真要束手就擒了?”
藍純青道:“那也不然,你那柄盤嫡劍,是斬金截玉的利器,足可說他們於死命,另外還有兩種打法,同樣可以奏功。”
石中英道:“老前輩說的,是什麼打法?”
藍純青道:“他們頭戴黑色軟帽,似是皮革所制,說不定是刀劍難傷的蚊皮,但蚊皮難得,身上也許是鐵甲,因此頭部和全身,都不怕刀槍劍戟,咱們動手之時,第一,可攻他們露在外面的五官,第二,是憑藉深厚內力,震傷他們內腑,他們縱有鏡甲護身,也無法抗拒。”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說的是。”
盂雙雙一手執着盤嫡劍,問道:“石哥哥,我呢?”
石中英道:“我這柄劍,是丁大哥送給我的,斬金切玉,削鐵如泥,你可以隨便攻他什麼地方,不必攻頭臉。”
孟雙雙點着頭,還沒說話。
只聽冷副教主聲音傳了過來:“石中英,你們商量好了麼?”
藍純青低聲道:“先發制人!”
石中英突然大笑道:“咱們用不着商量。”
話聲出口,就施展“魔劫神刀”,一道凌厲鋒銳的學風,去勢如電,飛劈而出。
中間那個黑衣勁裝漢子驟不及防,自然無法躲閃,但聽“蓮”的一聲,一個被震的平空飛起,像稻草人一般,直摔出去一丈多遠。
石中英一掌劈出,身如飛隼疾然直欺過去,在對方身子還未飛起之前,右手一探,已把對方手中一柄狹長黑劍,劈面奪了過來,人也隨着飛回原地,轉身把長劍朝高翔生遞去,口中急促的道:“老前輩快接住了。”
就在石中英出手的同時,藍純青也突起發難,口中一聲斷喝欺身直上,右手一記“直劈天門”,對着正面黑衣漢子劈去。
藍純青對敵經驗何等豐富?他這一記劈空掌,用了十分力道,因此他一掌出手,凌厲強猛的掌力,宛如一團狂颶,罡氣激盪,帶起了呼嘯之聲,像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威勢驚人至柵。
但他故意把手劈偏左了些,飛卷而出的掌風,朝對方身右撞去。
中間那個黑衣漢子一見藍純青掌風勁急,不敢硬擋,身形一閃,向左避開。
這一下早在藍純青算中,口中敞笑一聲,人已搶到中間漢子的右側,身子同時閃電般向右一個急旋,左手一把扣往對方右腕,右手順着自己虎口,運功朝前一掄,使的是一記“空手入白刃”手法,奇快無比奪下了對方長劍,用盡全力踢向黑衣漢子小腹。
這一腳力道奇猛,那黑衣人縱有鐵甲護穴,也禁不住悶哼一聲,往後倒去。
藍純青從發掌,奪劍、飛腿,當真動作如電,一氣呵成,站在兩側的黑衣漢子看他欺身撲攻過來,他們雖然沒有冷副教主下令發動攻勢,但他們二人一組,在陣勢未經全面發動之時,自成單元,一人受到攻擊,其他二人自然而然的立於支援,兩人一言不發,同時疾退半步,兩柄狹長黑劍,無聲無息的朝藍純青急刺而去。
藍純青久經大敵,欺身發掌之時,那會不把他們預計在內?此時一劍在手,精神一振,口又是一聲大笑,長劍疾掄,一招“左右逢源”,劍光一閃,“噹噹”兩聲,架開對方兩劍,人已立即退回原處。
石中英也剛退回原地,他長劍朝高翔生遞去的同時,站在兩側的黑衣漢子也因他們一人被石中英震飛,挺劍攻來。
另外站在他們背後的兩個預備人員,其中一個也立即遞補而上,(對方每組共有五人,前人是攻擊手,稍後兩人是預備員)三柄長劍同時向石中英攻到。這時冷副教主也因石中英、藍純青突施襲擊,連傷兩人,心間不禁大怒,振臂一揮,大喝一聲:“上”。
他“上”字才一出口,劍陣立時發動,十二名黑衣勁裝的紅帶劍士立時疾攻而上。
高翔生正在全神凝往着對面三人,似是對石中英說的話,並未聽到,等他把長劍遞到身邊,才口中“啊”下一聲,伸手去接。
戰場上的變化,瞬息變化,一點也耽誤不得,他這伸手接劍,稍微遲了一步,石中英對面的三個黑衣漢子,三柄長劍,已經刺到離石中英身前,不過數尺。
石中英遞去長劍,當然是自己手握劍尖,以劍柄向人。
高翔生一把握注劍柄,敢情因對方劍陣突然發動,他雙單之上、本己凝聚了全身功力,右手一把握注劍柄,蓄勢已”的內勁。突然從劍上傳了過來,一股強大暗勁,透過劍尖,撞在石中英個心之上。
高翔生身爲八封門學門人,數十年修爲,一身功力,自然非同小可!
這一記,要是換了一個人,縱然不被當場震傷,一條右臂,至少痠麻得無法動彈,再也難以作戰。
何況正面紅帶劍士又已急攻過來,武功再高的人,只怕也難以應付,但石中英連獲奇遇,若論功力,只怕要高出高翔生甚多。
讓匕刻驟覺一股內勁,由劍身撞向單心,立即手指一”鬆,放開劍尖,掌心輕輕一推,把一股強大暗勁,不動聲色的接了下來。
這一耽擱,三支灰黯無光的劍尖,來勢勁急,距離他身上,已不過數寸。
也就在這裡,石中英身形一側,快得令人看不清他使的是什麼身法,竟然從三支劍尖中閃了出去。
有手輕輕在中間遞補上來的那人執劍手腕上一推,中間那人劍勢一偏,“皚”的一聲,撞上左首刺來的長劍。
石中英左手,已經疾快從右邊那人手上,把長劍奪了過來。
這三人不覺同時驚“啊”一聲,往後疾退。
右首那人手中長劍被奪,迅快往後躍退,站在他後面的人,立即掠上,補了他的空缺。
這二十名紅帶劍士,果然久經訓練,一退一進,絲毫不亂。
面對石中英的在人,一退即進,他們雖然自活不是石中英的對手,仍然毫不畏怯,不顧生死在撲攻而上,劍劍都是急攻招數。
這時圍着大家的十二個人,人已展開了攻擊,劍陣一經發動,十二柄灰黯無光的長劍,旋轉如輪,攻勢猛烈絕倫。
固守陣中的藍純青,高翔生,都已有了長劍,這兩位一派掌們,都以劍術著稱,一劍在手自然足以自保。
只有右翼孟雙雙武功較差,是四個人中最弱的一環,但她手中使的卻是三昧真君丁無病送給石中英的盤璃劍,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孟雙雙功力不足,再加她從來也沒使用過軟劍,自然無法把真氣逼注劍身,把長劍掙得筆直,但她聽石哥哥說過,不會使用軟劍,可以把它當軟鞭使用。
她是孟家寨耐德的唯一掌上明珠,苗人從小練武,武功雖然不高,可是十八般兵器,卻件件皆能。
這時一柄三尺長的軟劍,當作軟鞭,施展開來,卻也飛上舞下,磕、繃、點、打、掄、捶、攢、掛、鞭法中的八字訣,使得毫不含糊!但見青光鐐繞,身前身後,一片劍影。
撲攻她的三人縱是劍勢奇詭,惡毒無比,但奇怪的是總是刺不到孟雙雙身上。
原來點點灰黯無光的劍尖,還沒刺到孟雙雙的身前,就被她鐐繞全身寒芒流動的盤漓劍,無聲無息的削斷,只是他們攻勢急驟,自己不覺得罷了。
萬鬆坪上,這一剎那,漾起了無數劍影,這些劍影,還是灰黯無光的。
松風如濤中,也響起了一連串的金鐵交鳴,這些金鐵之聲,也像浪濤一般,是一波接一波的捲起。
紅帶劍士雖是三人一組,但他們劍陣一經發動,忽然像穿梭般遊走起來,人影幢幢,此去彼來,連環攻擊,配合得佳妙,十二個人卻是渾如一體,很難找得出破綻來。
一陣又一陣的金鐵交嗚,他們攻來的劍勢,縱然盡被封擋開,但他們一輪過去,第二輪的攻勢盡立刻出手。
藍純青等四人,緊守四象方位,和十二名紅帶劍士展開一場激烈的惡鬥。
這是武林中極爲罕見的搏殺,十二個紅帶劍士,帛綿不絕衝擊而上,仍然無法衝破藍純青等四人聯合結成的四象方位。
藍純青、石中英雖在第一次先發制人的突襲上,傷了對方兩人,但自從對方陣勢發動之後,因爲人影流動,互相照應,不論你攻向那一個,總有兩個人在你攻出的同時,朝你攻來,迫得你中途非換招不可。
而且他們身上有鐵甲護穴,普通兵刃,傷不了他們,根本也用不着躲閃,他們的遊走,只不過是擾亂你視線的陣法而已。
石中英曾在龍門總舵,見識過乾坤教八名如花少女合搏“天羅劍陣”,同樣的此進彼退,互爲呼應,但若論陣法變化,攻勢凌厲,“天羅劍陣”不如這些紅帶劍士甚遠。
因爲他們十二個人奮不顧身的衝擊而來,其實每個人只攻出一劍,就一轉身閃了開會,他不怕你反擊,攻他任何部位,但你卻非封架不可。
最使人傷腦筋的,還是他們手中的長劍,因爲對方十二柄長劍,劍身灰黯無光,都淬過劇毒,只要劃破一點皮,就會見血封喉,也許還不止此,因爲他們的劍陣,叫做“化血劍陣”。
其實藍純青、石中英、高翔生三人手上使的長劍也是化血毒劍,從對方手中奪過來的,但對方有鐵甲護身,並不怕你劃破皮肉。
石中英一面揮動長劍,封拆對方攻勢、一面細心觀察,籌思破陣之法,但他看了一陣,依然看不出對方陣勢的破綻。
藍純青說的不錯,真的除了用重手法把他們擊斃之外,當真別無他法。
這一陣功夫,右翼的孟雙雙連封二十餘劍,也被她削斷了對方五柄長劍,但對方發覺了她手上是一柄削鐵泥的室刃,因此攻勢依然,就是不肯再和她盤嫡劍接觸。
不和你硬打硬攻,自然是以奇招取勝,孟雙雙的武功,在一般來說,已算不錯,但遇上高手,她就成了低手。
對方硬打猛衝,她仗着手中是一柄寶劍,就是使的普通招式,只要舞得上下左右,翻飛不停,攻來的長劍,遇上流動劍芒,就會削斷,但對方一旦改以招術取勝,不和你接觸,你就削不到他的劍尖。
紅帶劍士久經訓練,這招式一變,出手盡是奇詭劍招,辛辣無比,出入意外,使你的封架不及,躲閃不易,盂雙雙勉強應付了幾招,果然就手忙腳亂起來。
石中英眼看盂雙雙形勢極險,心頭一急,不由的大喝一聲,右手長劍劃出一道灰黯的匹練,朝身前輪攻撲來的一名紅帶劍士攔腰掃去,身形隨着右轉,左手同時一記“魔劫神刀”,向右翼劈掃而出。
他在一時情急之下,這一劍、一掌無形之中,使了九成以上的力道。
一劍出手,灰黯、狹長的長劍,劍光暴長,宛如匹練橫飛,森寒劍芒,幾乎擴及一丈。
攻到石中英正面的紅帶劍士,自恃內穿軟甲,全身不畏刀劍,鋒利劍芒,無法傷得了他,根本不理會石中英橫掃過去的fl勢,一個人快得如同流星一般,直欺而上,手中長劍硬向石中英攻來。
但他這回大大的失算了,石中英目前的功力;已臻上乘境界,就是一支柳條,一根衣帶在他手中使出,也與鋒利長劍無異,只要貫注真力,鈍刀鐵劍,一佯可以削鐵如泥,何況他手中本是一柄百練精鋼的鋒利長劍。
但見一道灰光閃過,撲攻上來的紅帶劍士連哼也不哼一聲。已被齊腰斬作兩截,鮮血飛灑,倒地死去。
挺劍衝到孟雙雙前面的紅帶劍士,這一劍勢道奇詭,孟雙雙揮舞軟劍,剛纔避開一劍已經驚出一身冷汗,這一劍實在難以招架。
就在此時,紅帶劍士突然悶哼一聲,連人帶劍從橫裡飛了出雲。
他身上雖然穿了護穴軟甲,但“魔劫神刀”又名“無形刀”,練氣成刀,鋒利也和利刃一般,擊中人身,鋒刃透體,口噴狂血,倒地死去。
石中英這一劍、一掌,在一轉眼之間,就連傷了全身刀劍不入的兩名紅帶劍士,使得其餘的紅帶劍士,不禁大驚失色!
但他們“化血大陣”一經展開攻擊,陣勢如車輪般轉動,一個倒下,另一個立即填補而上,這一羣人,都是久經訓練,依然奮不顧身的發劍搶攻而上。
他們所憑仗的,就是身上穿有軟甲,不畏刀劍,雖被石中英連傷兩人,但決究不是任何人都能傷得了他們。
此時只聽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口中忽然發出一聲低嘯。
“化血大陣”如斯響應,陣勢立即隨着變動。
十二名紅帶劍士行動如風,他們顯然受到指示,改變了戰略,每一個人衝到石中英面前,只是虛晃一招,飛快的一閃而過。卻對其餘三人,加緊展開猛烈攻勢。
像這等不顧自身安危的打法,不但給予敵人很多的困擾,同時因攻擊主力,轉向其餘三人,也使他們威力隨着增強。
這一段話,原是一瞬間的事,石中英連劈對方兩人,反而激使對方“攻勢陡然增強,藍純青盡展平生所學,一柄長劍電掣芒飛,一口氣擋住了對方走馬燈般接連衝上來的五劍,但聽一陣急驟的金鐵交鳴,像連珠般響起。
在金鐵狂鳴聲中,藍純青大聲喝道:“石老弟,今日之局,不是我死,就是敵亡,不用再存仁俠之心,只有先把這些人除去,纔可避免咱們四人的傷亡。”
喝聲之時,劍招連變,又逼退了衝擊而來的兩人。
等第三個人堪堪衝到,他先發制入,一招“引虎歸山”,巡住對方劍勢,左手一記劈空掌,直向來人面門劈去。
那人驟不及防,身形一歪,再待閃避,已是不及,百忙之中,趕緊把頭一偏,但聽“砰”的一聲,一掌擊在他頸項上,往後連退三步,上身一歪,倒了下去。
也就在藍純青一掌劈出之時,一道灰黯的劍光,突如其來,無聲無息的朝他左脅劃到!
藍純青一掌擊斃了對方一人;但在陣勢移動之際,紅帶劍士每人只發一劍,即由後面的人接上,因此這個雖然倒下去,另一個立即遞補而上。
藍純青急於揮劍迎擊衝上來的敵劍,無暇回劍封解。
原來這劍來自左翼,竟然是高翔生大開大閻的和對方動手中,失手飛出來的劍勢!
雖是無意,但來勢十分勁急。
藍純青發覺已遲,封拆、閃避、都嫌不及,百忙之中,只好吸氣側身,把身子儘量向右挪移。
他縱然應變極快,但總究發覺的遲了一步,劍鋒劃過,仍然劃中了左腿,褲管裂破,一縷黑血,涌了出來。
高翔生也及時警覺,口中驚“啊”一聲,急忙縮手;撤回長劍,一面歉然道:”兄弟一時失手,沒傷得藍兄吧?”
藍純青淡然一笑道:“不要緊,只是一點皮肉之傷。”
高翔生一面揮劍封拆劍陣勢,駭然道:“兄弟該死,竟然傷到藍兄那裡?”
刷刷兩劍,擊退衝擊過來,口中又是一聲驚啊,失聲道:“藍兄快退下去,閉住脈穴,這劍上有毒!”
他說的不錯,劍尖灰黯,自然淬過奇毒。
兩句話的工夫,藍純青又揮劍擋開了兩柄長劍,這一瞬間,人業已感到左腿完全麻木,僅靠一條右腳,金雞獨立,勢難持久,但身在劍陣圍攻之中,一時又無法後退。
石中英聽說藍純青負了劍傷,回頭看去,只見藍純青傷口流出來的盡是黑血,心頭大吃一驚,手中長劍揮動,划起一道灰色長虹,把攻到正面和右翼的六支長劍,一齊逍退,左手帶動,拉着孟雙雙往後退兩步,口中說道:“雙雙,你去照顧藍老前輩,這些人由我來對付。”
喝聲出口,人已旋風一般,轉到了藍純青身邊,左手迅快從發譬上拔下闢毒犀替,遞到藍純青手中,說道:“老前輩,此眷能吸劇毒,快把它貼在傷口,包紮起來。”
說話聲中,右手長劍朝前掃出去。
衝到藍純青前面的三個紅帶劍士,眼看石中英放棄四象方位的正面,劍芒向他掃來,忙不迭的往後退下。
但石中英和右翼的敵人,因他和盂雙雙的後退,無形之中,放棄了兩處方位,立即乘機追擊而來。
同時高翔生正面和右翼無人聯鬥,也只好從左翼緩緩退下,和大家退聚一處。
本來堅守方位的四象方陣,至此已經藩籬盡撤。
石中英口中大喝一聲,右手長劍突然朝撲來的一名紅帶劍士當胸擲出,但聽一聲慘號,那人還未衝到右中英身前,就被長劍貫胸,仰跌下去。
石中英長劍脫手,左手同時發出一記“魔劫神刀”,把衝到左側的一名紅帶劍士震飛出去。
他這一出手,就又連傷了兩名紅帶劍士,使得對方陣勢,爲之一滯。
這時孟雙雙已扶着藍純青坐下。
石中英殺得俊臉通紅,猛地回頭朝盂雙雙道:“雙雙,快把軟劍給我,這些人敢不畏死,今天非大開殺戒不可。”
高翔生退到藍純青身邊,仗劍替他護衛,看到石中英雙目之中,隱射殺機,心頭暗暗驚凜,忖道:“這年輕人好重的殺氣!”
孟雙雙趕忙把盤螃劍遞了過去。
石中英接劍在手,大喝一聲道:“你們不畏死的,只管過來。”
喝聲未落,長劍突然幻起一片青濛濛的光華,寒芒掃過,一下接了五個紅帶劍士的攻勢。
那五個紅帶劍士但覺森寒劍鋒,逼人而來,心頭一怯,不約而同的往後疾退,低頭看去,手中狹長黑劍,已然只剩一個劍柄!
一時直驚得這些紅帶劍士面面相覷,手中執着斷劍,不知如何是好?
適時但聽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又是一聲低嘯,二十名紅帶劍士,在一陣圍攻之間,已經死了六個,但隨着有人遞補而上,十二個人的“化血大陣”,依然並未缺少一個,只是八個後備劍士,已經只剩一名。
這十三名劍士之中,有八個在圍攻孟雙雙之時,不知不覺的被削斷了劍尖,五個手上只剩下一截劍柄,他們雖然陣勢依然,實際上戰力已經大大的減低。
此時聽到冷副教主低嘯,攻勢突然停止,十三名劍士,各自後退了三步,他們聞嘯退後,還是團團圍困着四人,並未撤退。
冷副教主已從林下緩步出走,冷然道:“石中英,現在咱們可以談談了吧?”
石中英一手執着盤嫡劍,冷笑道:“咱們沒有什麼好談的。”
冷副教主道:“至少你們已經見識過‘化血大陣’了。”
石中英道:“見識過了,死傷狼籍的是你手下這些劍士。”
冷副教主突然發出一聲仰天長笑,道:“你們四人,至少已有一人負了傷。”
石中英目射冷芒,凜然道:“姓冷的,不是你見機得快,要他們停止攻擊,再要遲上一會,石某管教你手下這些劍士,一個不剩。”
“哈哈!”
冷副教主又打了個哈哈,才道:“你仗着一柄利劍,以爲可以把他們殺盡,告訴你,那隻不過是一個同歸於盡的局面,乾坤教像他們一樣的劍士,多至數百,就是二十名劍士,全部死在你劍下,也不過只有二十個人,但你石中英、藍掌門人、高掌門人、普天之下,卻只有一個。”
藍純青經孟雙雙包紮之後,依然坐在地上聞言大笑道:“閣下這套打打談談的伎倆,咱們領教得多了,對咱們構不成威脅。”
冷副教主道:“兄弟說的是實話,四位方纔只不過見識過劍陣的運轉,大概還不知道劍陣因何而名‘化血’,這‘化血’,究竟厲害到如何程度……”
他雖在說話,但人卻站在三丈開外,始終不再走近一步。
藍純青冷哼道:“化血’二字,也不難解釋,最多他們手中長劍,淬過化血奇毒而已。”
他說到“化血奇毒”四字,心頭不禁一寒!
須知江湖黑道上,一般使用的“化血丹”,只要皮破見血,不出頓飯工夫就可以把一個人全身化爲一灘膿血。
高翔生使的長劍,是從對方手上奪來的,自己被他無意中失手,刺了一劍,劍上真要是淬過化血奇毒,只怕闢毒犀也未必管用。”
想到這裡,不覺暗暗嘆了一聲。
只聽冷副教主冷森森一曬,道:“藍掌門人只說對了一半,他們劍上淬的若是化血毒藥,你老哥此刻只怕已經身化膿血,毛髮無存了。”
高翔生無心之間,失手誤傷了藍純青,心頭自然萬分惶急,聞言忍不住問道:“那你們淬的是什麼毒藥?”
冷副教主微曬道:“藍掌門人中了什麼奇毒,不久就可以分曉了,你不會去問藍掌門人!”
高翔生嗅目怒視,手中長劍,厲聲道:“高某隻要刺你一劍試試,也是一樣。”
喝聲出口,正待縱身撲去。
冷副教主冷喝道:“高翔生,你敢輕舉妄動,本座就要你們四人,立時身化膿血。”
藍純青雖是坐在地上,但他總究是見多識廣,眼看對方十三名紅帶劍士,退下之後,依然嚴陣以待,而且在冷副教主說話之時,他們每人左手,都已暗暗伸入左首腰間一隻黑色革嬰之中,心頭登時明白過來。
原來紅帶劍士一身黑衣,腰間圍着一條腥紅闊帶,特別刺眼,因此使人忽略了他們左腰釦着的一個小小革囊,要不是此時把手伸入囊中,誰也不會注意。
這情形,已極明顯,他們劍上淬的既非化血奇毒,而陣名卻叫“化血大陣”,這“化血”二字,自然應在他們革囊之中。
革囊不大,容量自然不會大多,不用說,那一定是極爲霸道,極其歹毒的暗器無疑。
十三名劍士,圍成一圈,把自己等人困在中央,對方一旦發動,武功再高,在四面八方環攻之下,確實誰也無法自保。
藍純青心念閃電一動,立即沉聲叫道:“高兄不可妄動。”
冷副教主大笑一聲道:“藍掌門人大概看出一點端倪來了,咱們那就容易談得攏了。”
藍純青哼道:“那也未必。”
冷副教主目光一轉,投向石中英道:”藍掌門人不但是一派宗主,而且也是護劍會的重要負責人,你總不至於忍心看着他數十年功力,毀於一旦,還落個終身殘廢吧?”
石中英道:“閣下是說藍老前輩中了你們的散功毒藥了?”
冷副教主森冷的填:“何止散功?他們劍上淬的,還有令人癱瘓之劑,中劍之人,半個時辰之後,一身功力盡散,終身需人扶持,一旦毒性發作,那就無藥可救了。”
高翔生聽出他的口氣,問道:“你有解藥?”
冷副教主呵呵一笑道:“化血大戰,降過多少成名人物,鐵睜猙的好漢,在下豈會沒有解藥?”
高翔生道:“你有條件?”
冷副教主道:“那也算不得條件,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接受在下勸告,一條是死在這萬鬆坪上……”
接受勸告,豈非就是條件?但卻比“條件”二字,好聽得多了。
高翔生道:“你說說看?”
冷副教主道:“簡單得很,在下還是一句老話,咱們暫時把三位留作人質,由在下領石中英前去見過教主,再作定奪。”
高翔生臉上微有激憤之色,回頭朝石中英望來。
石中英劍眉微挑,道:“姓冷的,在下確實要會會你們教主,但要留下藍老前輩等三人,這條件石某不能接受。”
冷副教主道:“你應該明白,你們已經落在非死即降的‘化血大陣’之中……”
石中英盤蠟劍一指,說道:“解藥就在你身上,對麼?”
冷副教主不知怎的,和他眼神一對,心頭竟然微生寒意,忖道:“這小子眼中神光,隱含異采,難道他一身功力,會精進到內瑩神儀,外宣寶相的朝元境界不成?”
心念動處,腳下不由的後退了兩步,嘿然道:“解藥雖然不在本座身上,但只要你們接受本座勸告,自會有入立即把解藥奉上。”
石中英道:“那很好,只要石某先,把你拿下了,就會有人把解藥雙手奉上的了。”
話聲甫落,突聽身後傳來藍純青一聲輕微的呻吟!
石中英心頭猛然一凜,急忙回頭看去,但見藍純青席地坐着的人,身軀忽然起一陣輕微的顫抖,本來紅潤的臉色,此刻已經不見一絲血色,額上也已隱見汗水。
顯然他身中的奇毒,已在逐漸發作!
難道師父給自己的那支闢毒犀替,無法解除劍上淬的奇毒?
他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手橫長劍,緩緩退到藍純青身邊,問道:“老前輩,你怎麼了?”
僅僅這一句話已可看出他內心的惶急,情見乎詞。
藍純青似是正在竭力的忍受着,聽到石中英的聲音,才緩緩擡起頭來,張了張口微弱的道:“不要緊,老朽還能支持得住。”
孟雙雙手扶着藍純青的身子,擡起頭,低低的道:“高掌門人,你得注意賊黨,莫要讓他們有機可乘。”
高翔生點頭道:“老夫省得。”
冷副教主高聲道:“石中英,藍掌門人大概是毒性發作了,本座再給你們一盞茶的時光,你好好考慮考慮。”
石中英憤然道:“姓冷的匹夫聽着,你真要惹得石某性起;你們這些賊黨,了一個也休想活着離開此地。”
話聲甫落,耳邊突聽藍純青以“傳音入密”說道:“石老弟,老朽傷勢並不嚴重;傷口是被劇毒侵入,但經闢毒犀吸毒,已經大爲減輕,大概再有一盞茶工夫,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對方這‘化血大陣’,陣勢雖然暫時停止,據老朽觀察,他們這些劍士,身邊可能帶着極爲霸道的‘化血神砂’一類歹毒暗器,如果一經發動,咱們被困在陣勢中央,縱有通天之能,委實也難以應付,經老朽三思之下,只有將計就計,故意裝作傷毒發作,引那老匹夫人伏,若能一舉把他制住,咱們纔有脫險之望。”
語音微頓,接道:“還有一點,此事暫時連高兄也不可告知,因爲對方是一頭老狐狸,咱們必須假戲真做,愈巡真愈好,千萬不可露了破綻,咱們成敗,全在此一舉了。”
石中英如今閱歷漸多,在藍純青以“傳音入密”說話之時,他當然不會只顧凝神傾聽,他裝作一副關切模樣,俯下身去,仔細察看了藍純青腕脈,才劍眉微痰,緩緩直起身子,低聲叫道:“高老前輩。”
高翔生持長劍,正在嚴神監視着對方陣勢;但他對藍純青的奇毒發作,還是十分關切,不時轉睛望來,聽到石中英的叫聲,立時退後兩步,一臉焦急,問道:“石老弟,藍兄不妨事吧?”
石中英原也不想瞞他,因有藍純青的囑咐,又怕被冷副教主看出破綻,只得皺皺眉道:
“藍老前輩仗着深湛功力,暫時也許無礙,但毒性似乎正在發作,如無他們獨門解藥,時間一長,只怕很難支持下去,晚輩一時沒了主張,想和老前輩磋商……”
高翔生面有難色,沉吟道:“這個……”
他拖長語氣,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音道:“對方這陣勢未撤,必然另有厲害殺着,留而未施,咱們四人,偏偏藍老大出了差錯,唉,老朽真是該死!”
石中英:“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老前輩也毋須自責太甚。”
高翔生道:“老朽真恨不得以身代替藍老大中的毒,唉,他無法久持,那該怎麼辦呢?”
石中英道:“晚輩之意,目前救人要緊,只有答應那老匹夫的條件了,不知老前輩意下如何?”
高翔生目中異采一閃即逝,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咱們先保住藍老大一條老命再說。”
石中英和高翔生說的雖輕,但估量以冷副教主的功力,必可聽到,他也就是要讓對方聽到。
兩人商量甫畢,只聽冷副教的聲音,傳了過來,說道:“石中英,你們商量好了麼?”
石中英冷聲道:”在下只有同意你的條件,但你必須先把解藥交出來。”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呢?”
高翔生目射精光,一臉俱是激憤之色,大聲道:”姓冷的,你何必多此一問?石老弟答應了,自然經過高某點頭,若是依了高某,就是孤注一擲,也要和你分個生死存亡再說。”
冷副教主冷冷一曬,不冉和高翔生多說,轉身朝林中伸子一招。
只見一個青衣少女從松林中疾步走出,雙手奉上一個綠瓷小瓶。
冷副教主接到手中目光一擡說道:“石中英,這就是解藥石中英道:“你就把解藥送過來。”
冷副教主道:“本座如何信得過你們?”
高翔生憤然道:“藍老大毒性發作,救人要緊,咱們既然答應了,決不反悔,你要是還信不過的話,只管先點了高某穴道。”
冷副教主略作沉吟道:“這倒可行,但必須先點了石中英的穴道。”
他唯一顧忌的就是石中英。
石中英聽的暗暗冷笑,接口道:“可以,不過在下也有一個附帶條件,你最多隻能制住在下一人,如果咱們三人,全讓你點了穴道,豈不等於束手就縛,倒不如負隅一拼,勝負誰屬,也未可逆料。”
他不能讓高翔生、盂雙雙被人制住穴道,而他自己練的是“逆天玄功”,不懼點穴,這一內情,冷副教主當然不知道,他略爲沉吟,就點頭道:“好,這點本座可以同意。”
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擡,說道:“高翔生,你給我點了石中英的穴道。”
高翔生聽的一楞,道:“你不怕我殉私?”
冷副教主陰森一笑道:“這點本座早就想到了,你須得聽本座指揮行事。”
高翔生望望石中英,說道:“石老弟,你有什麼意見?”
石中英但然道:“在下既然答應,老前輩只管聽他指揮,點制晚輩穴道就是了。”
高翔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準備!”
高翔生冷冷的道:“你說吧!”
冷副教主道:“好,你給我點他‘華蓋’,中庭’、左右‘臂儒’、左右‘期門’和背後‘背樑’七處穴道。”
高翔生聽的微微一呆,望望石中英,似乎有些遲疑。
石中英早已收起長劍,揹負雙手,說道:“老前輩只管請出手好了。”
高翔生回頭看看藍純青,突然出指如風,朝石中英七一處大穴上點去。
石中英挺立不動,任由他點了七處穴道;覺他指風厲勁,直透經穴,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高老前輩出手這般重法,如若換了個人,光是這七處大穴被點下去,也就傷得不輕了。”
心思轉動之際,口中故意哼了一聲。
高翔生出手甚快,早已收回手去,目光一擡,望着冷副教主說道:“你解藥可以拿來了。”
經他這麼一說,石中英心頭疑念,不覺盡消:“原來他是怕姓冷的不信,出手稍重,其實一個練武之人,數十年如一日,出手成自然,就是要輕也輕不來了。”
只聽冷副教主陰森一笑道:“本座答應給你們解藥,說了豈會不算?只是毒發輕重,和解藥用量有關,本座必須親自看看藍純青毒發的情形,才能決定藥量的多少。”
口中說着,果然舉步朝陣中走了過來。
石中英心頭暗暗冷笑道:“任你老匹夫狡猾如狐,這回也上了大當!”
他身子挺直,一動不動,目光卻隨着冷副教主緩緩移動。
冷副教主一直走到藍純青身前,孟雙雙手持長劍,一雙秋波,一霎不霎注視着他,似是防範着他加害藍純青一般!
這自然是藍純青早已叮囑過她,因此裝作的極像。
冷副教主那會把她放在眼裡?腳下一停,目光朝藍純青仔細打量一眼,只見藍純青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額前綻出黃豆大的汗珠,盤膝坐着的人,身軀還在微微顫動,一時不疑有他,緩緩拔啓瓶塞,傾出了一顆藥九。
藍純青是護劍會的重要負責入之一,乾坤教自然不會讓他毒性發作,他從綠色瓷瓶中傾出來的,倒確是如假包換的解藥。
但就在此時,藍純青雙目一睜,一個人突然飛躍而起,右手探處,一把扣住了冷副教主右手脈門,縱聲大笑道:“匹夫,你中計了吧?”
五指運勁,抓得猶如鐵箍一般。
冷副教主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明明被毒劍劃破皮肉,已經毒發不支的人,居然會毫無傷損,突起發難!
但他總究是久經大敵之人,心頭雖然大感驚駭,也不過是冰得一凜的工夫,左手立即閃電一掌,朝藍純青肩頭劈落。
藍純青右手緊扣不放,右肩一沉,右腳橫跨一步,避開對方劈來的掌勢,身形隨着半旋,左手驕指如就,朝冷副教主右腰點去。
冷副教主縱然功力深厚,但右手脈門被扣,究竟使不出力道,除了運氣掙扎,腳下連連後退,左手配合着接二連三的劈出,一面回頭喝道:“你們還不發動陣勢,給我攻擊?”
藍純青扣住他右腕,稍占上風,但兩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間,儘管扣着對方脈門,一時也無法把他制服。
兩人推推拉拉的打在一起,孟雙雙手上空自執着淬毒長劍,(她手中這柄長劍,原是藍純青的)一點也插不上手去。
高翔生事前不知是例。,因此也似乎被眼前的突發事件,給怔住了。
石中英舒展了下手腳,笑道:“高老前輩,快去幫同藍老前輩把姓冷的老匹夫拿下了,這些人由晚輩來對付。”
高翔生驚然一驚,瞠目道:“石老弟,你沒事……”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輩練的是‘逆天玄功’不懼穴道被制。”
高翔生一張滿布皺紋的老臉上,微有異色,手中長劍一挺,縱身朝藍、冷兩人欺去,口中大聲喝道:“姓冷的,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冷副教主和藍純青近身搏鬥了五、六個照面,眼看站在四周布成陣勢的十三個紅帶劍士,聽了自己發出的攻擊命令,依然原式站在那裡,並未發動攻勢,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厲聲喝道:“你們都是死人,難道沒聽到本座的命令?”
十三名紅帶劍士,依然站立如故,甚至連衣角都沒動一下。
這時高翔生已經趕到兩人身邊;但因藍純青和冷副教主各自單掌翻飛,你退我進,扯在一起,第三者就是想要插手,也無從插起,只得手持長劍,看着他們動手。
石中英早已掣出盤璃劍,只要對方劍陣一動,準備大開殺手,但轉眼看去,十三名劍士呆立不動,心中也暗暗感到奇怪,口中不由朗笑一聲道:“冷老匹夫,你還想頑抗麼?”
雙足一頓,身形飛掠而起,疾如旋風,朝冷副教主撲來。
這一段話,其實前後也不過是幾句話的工夫,就在石中英身形撲起的同時,但聽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喝道:“姓石的小子,你接我老婆子一杖。”
一道人影,迎空飛來,幾乎是衝着石中英撞來,人還未到,一記凌厲的杖風,已經橫掃而至。
兩道人影,勢道都快,石中英身在半空,陡然一提真氣,身形平空又向上拔起了八尺來高,嘶的一聲,從凌空撞來的入影頭頂,飛越而過,一下落到冷副教主和藍純青兩人面前,面露冷笑,冷冷的道:“石某要把你留下,什麼人也救不了你。”
擡手一指,朝冷副教主點去。
冷副教主右手脈門被藍純青扣住,兩人功力悉敵,正在難分難解之時,驟見石中英瀉落身前,一時情急,用盡平生之力,飛起一腳,朝石中英踢來,但他右腳堪堪飛起,口中突然悶哼一聲,應指倒地。
藍純青右手一帶,把他拉了過去。
那凌空飛撲過來正是綵衣姥姥桑大娘。
她們陰山一脈,素以飛騰馳譽武林,她這一記‘雲裡飛杖’,更是自詡爲獨步武林的絕招,但沒想到石中英輕輕年紀,一身輕功,居然登峰造極,身在半空中,還能往上拔起,從她頭頂飛起而過,避開她的一杖。
不,“雲裡飛杖”空中發招,勢道自然極爲凌厲,一杖落空,綵衣姥姥自己也有些收勢不住,身子平空飛出去一丈來遠,才飄落地面。
陡地一個急旋,身形直欺而前,一下又掠到石中英身前,口中冷喝道:“好小子,你躲過老身一杖,還躲過第二杖麼?”
喝聲未落,鴆頭杖一擡,直搗而出。
她身法之快,從落地,旋身,到平掠而來,擡手發杖,當真來去如電,總共也不過是眨眼間事,但她還是遲了一步,冷副教主已被藍純青拿住了。
石中英看她白髮飛楊,綵衣飄忽,來勢極速,尤其這一杖迎面直搗,杖頭抖起斗大一個杖花,一股勁急杖風,已經直衝過來。
他對綵衣姥姥方纔凌空發杖,並未還手、此時叉是話聲未落,杖勢已發,似是大有先聲奪人之勢,心頭不禁大怒,身子岸立不動,冷冷一曬道:“在下何須躲閃?”
他對直搗而來的杖頭,根本視若無睹,那勁急的杖風,衝到他身前,就像被一堵無形牆壁擋住了一般,連他衣角也沒有吹動一下。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綵衣姥姥的鴆頭杖,搗來之勢,何等快速?
石中英直待她杖頭離前不過尺許光景,才左手向外一引,身子隨着左轉,右掌直豎,順勢推出。
他使來好像十分輕鬆,並不着力,但綵衣姥姥的感受,卻不同了!
她只覺得直搗出去的杖勢,快到石中英身前之際,陡然遇到了一股極強的吸力,往外引出,直搗過去的杖頭,立時爲之一歪,跟着吸力朝外滑出,心中方是一震,暗道:“這小子居然會“接引神功!”
這時石中英的身子已經向左轉出,豎立右掌,正好切在她杖身之上。
綵衣姥姥那想收勢得住,連人帶杖,身不由己的朝前衝出去三步。
綵衣姥姥身爲乾坤教護法,在教中地位極高,她一生之中,也從未有過出手一、二招之間,就被人如此輕易震出,一時幾乎急怒攻心,猛地轉過身來。
這一瞬間,本來白淨的臉上,佈滿了濃重的殺氣,一頭白髮。不住的飄揚,口中大喝一聲道:“小子,我和你拼了!”
手持鴆頭杖,一步步朝石中英迫來,她在盛怒之下,全身凝聚了十成功力,每一步重逾山嶽,砂石地上,留下了極深的足印。
藍純青此時已把冷副教主身上解藥取出,收入懷中。
同時也看出待命的十三名紅帶劍士,呆立不動,連他們副教主的命令,都恍如不聞,只道是石中英把他們制止了穴道。
這就悄悄叮囑孟雙雙,要她過去把每個人掛在左腰間的小革吸和套在左手的鹿皮手套取來,然後一掌拍醒冷副教主。
冷副教主修地睜開眼來,發覺自己全身穴道受制,心頭又急又氣,厲聲喝道:“藍純青,你這老匹夫,還是殺了我吧!”
藍純青笑道:“朋友稍安毋躁,你這位副教主,對咱們用處大得很呢!”一手提着他後領,一手執着長劍,大聲叫道:“桑大娘。快請住手。”
綵衣姥姥橫了他一眼,冷哼一道:“是不是你門擒住了冷飛雲,想藉此威脅我老婆子?
可惜我老婆子不吃這一套。”
藍純青道:“兄弟並不是這個意思?”
綵衣姥姥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藍純青道:“兄弟之意,貴派和各大門派,並無過節可言,何苦助紂爲虐,和中原武林同道爲敵?”
綵衣姥姥狠狠瞪了他一眼,重哼道:“你能代表中原武林?”話聲一落,目光直注石中英,厲聲道:“小子,接招。”
鴆頭杖起處,呼的一聲迎面劈來。
這一杖出手,杖勢左右挑動,接二連三的劈出,但見杖影如山,杖風如濤,記記如風雷萬鉤,勢道凌厲已極!
石中英因方纔聽藍純青的口氣,似乎有不願和陰山派爲敵之意,因此兩次出手,都留有餘地,此時見她鴆杖連綿攻來,知她功力深厚,一時之間,不願和她硬打硬拼,只得施展廁教“五遁身法”身形倏忽進退,閃避對方杖勢。
綵衣姥姥白髮皤皤,一大把年紀,火氣可着實不小,一連五杖,都沒有掃中石中英一點衣角,心頭更是怒不可遏,杖勢一停,厲聲喝道:“姓石的小子,難道你只會躲躲閃閃,不敢和老身過招。”
石中英總究少年氣盛,經她一激,不覺朗朗大笑道:“在下只是想讓你知難而退,免傷陰山派和氣罷了,豈會怕你綵衣姥姥不成?”
綵衣姥姥氣得一臉俱是獰厲之色怒喝道:“小子好狂的口氣,憑你也配說什麼傷了陰山派和氣,老身從不知道知難而退,你有多少絕活,只管施展出來,讓老身見識見識。”
喝聲出口,鴆頭杖突然一緊,像風起雲涌般攻到。
石中英敞笑道:“在下沒有絕活,你也接我一劍。”
刷的一劍,迎着杖風反擊過去。
他這一劍,側身進招,去勢悠然,看去只是隨手而發,但劍風斷然,身隨劍走,從杖影中乘隙而入,使的雖是峨嵋派“亂披風劍法”但已經出神入化,妙到毫顯,就是峨嵋掌教天蒙禪師手中使出,山不過如此。
汪湖上誰都知道,峨嵋天蒙禪師雖精幹劍木,但數十年來。從未下過峨嵋山一步。
綵衣姥姥早已領教過這位年輕高手劍法神妙,不敢輕視,但又生性好強,咽不下這口氣來,此時,一見石中英揮劍反擊,劍光飄忽,居然從杖隙攻入,心頭也不禁暗暗驚凜,忖道:“這小子武學倒博雜得很。”口中大喝一聲:“來得好。”她雖然喝出“來得好”。但卻並未硬接,“好”字出口,人已橫閃而出,反手一杖,向右橫掃過去,身形再旋,連挑帶擊,在電光石火之間一口氣攻出八杖,但見一排排的杖影,滾滾涌出,不僅勢勁力急,而且詭異多變,遲非先前的沉重杖法所可比擬。
石中英在她八杖之中,還擊了三劍,他才發現這老婆子並不簡單。
大概她自恃功力,加之杖勢沉重,無人能和她硬拼硬砸,因止平日裡一出手,就是大開大鬧,以力勝人,一般武林高手,在她杖下自然超不出三兩個照面。
但她已經知道石中英年紀雖輕,一身功力,幻]不在她綵衣姥姥之下,因此這回居然捨棄她平日大開大閻力拼打法,改以招木變化求勝。
這八招杖法,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虛虛實實,詭異凌厲之極,石中英自然也不敢太過大意,身隨劍走,在對方滾滾杖影之中,忽攻忽守,緊迫而上。
兩人互攻了幾招之後,劍光杖影,已經難分敵我。
就在雙方動手之際,只聽玄衣女封七娘冷冷的道:“藍純青你把冷副教主放開。”
高翔生陡然轉過身去,橫劍當胸,凜然道:“你待怎的?”
玄衣女已從身邊侍女手中,接過馬尾銀紼和寶石耀眼的長劍,玄裙曳地,緩步逼來。
說她“緩步”,她看去確實步步金蓮,款款而行,但其實來勢之快,十五六丈距離,幾乎轉眼即至,高翔生喝聲未落,她已欺到面前,相距不過數尺了。
高翔生這一驚非同小可,不待思索,揮手一劍,朝前劃出,他合爲“八卦掌門”一劍出手,七負、連綿,變化相繼而生,實爲劍法中攻守兼顧的劍術。
這一劍的威力,自然極爲凌厲。
玄衣女冷笑一聲,身如流雲,依然直欺而進,左手銀拂揮處,迎着劍身纏去,右手長劍根本連劍鞘都未出,迅如電閃,朝高翔生左辦點到。
這一下,當真快到無以復加,高翔生簡直連封架的機會都沒有,口中悶哼一聲,“砰”
然往地上跌坐下去,同時他手中一柄長劍,也被玄衣女銀拂一抖之勢,卷飛出一丈以外。
玄衣女跟着跨上一步,長劍往上一挑,劍鞘呼鈉一聲,凌空朝她身後侍女手中飛去,雪亮的劍火指在高翔生咽喉之上,冷冷說道:“高翔生,暫時只好委曲你了。”
高翔生肋下大穴受制,雙目通紅,怒睛凸出,望着玄衣女一言不發。
藍純青怎也想不到高翔生會一招之間,受制於人,此時要待救援,都已不及。
尤其手中抓着一個冷副教主,也無法騰得出手來,只好疾退兩步,低喝一聲:“孟公主,速與老朽站到一起來。”
孟雙雙自知不是玄衣女對手,依言退到藍純青身邊。
藍純青把冷副教主往地上一放,朝孟雙雙道:“你看住他,若是有人敢走近一步,你就把他殺了。”
孟雙雙駭然道:“藍老前輩,我……從沒殺過人。”
藍純青低聲道:“你不用真的殺他,只要把劍架在他頸上,他們就不敢過來了。”
盂雙雙道:“要是他們真的過來呢?”
藍純青道:“不會的,他是乾坤教副教主,他們多少會投鼠忌器。”
孟雙雙點頭道:“我知道了。”
說着,果然舉劍架到了冷副教主的頸上。
藍純青一掂手中長劍,正待朝玄衣女撲去。
玄衣女已經冷冷的道:”藍純青,你大概沒看到我劍尖指在什麼地方呢?”
她劍尖指着高翔生的咽喉,藍純青自然看到了,但他並不在乎,微微一笑道:“封副教主大概也沒有看清楚盂公主的長劍架在那裡了?”
玄衣女忽然格的笑道:“其實咱們都看到了,是麼?”
藍純青道:“老朽正是此意。”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那很好。”話聲一落,忽然提高聲音,叫道:“大師姊請住手。”
這一陣工夫,綵衣姥姥和石中英已經激戰了十幾個回合。
綵衣姥姥在這十幾招之間,她好像一連接戰了九大門派的高手。
那是因爲石中英精憫各派劍法,每一招幾乎都是每一門派中的精妙殺着,本來互不連貫的劍招、在他手中使出,竟如一氣呵成,互爲啓承。
而且在這十幾劍下來,劍氣迸發,他手中本來是一支狹長的軟劍,但經他運劍之際,真氣貫注劍身,在感覺上,他劍身好像在漸漸的粗大,幾乎已和自己鴆頭杖一樣粗細,(她鴆頭杖粗逾鵝卵)壓力自然也在逐漸的沉重起來!
鴆頭杖本是重兵器,而劍卻是輕兵刃,如今軟劍己和鴆頭杖一樣沉重,她鴆頭杖就佔不到半點便宜了。
不,她一上手,就已落了下風,只是直到此時,纔開始感到她真的不如這年輕人,甚至以她數十年修爲的功力,都要遜人家一籌,這時聽到玄衣女的聲音,正是她最好的落場機會,口中氣籲汗的斷喝一聲道:“住手!”
鴆頭杖虛晃一招,身形飛快的橫閃而出,一手拄杖,緩緩的吸了口氣藉以平復她發促的呼吸。
石中英臉不紅,氣不喘,長劍一收,目光落到玄衣女的身上,冷冷的道:“是封副教主制住了高掌門人?”
話聲中,雙目寒芒飛動,射出兩道近人精光,大有出手之意。
玄衣女看的暗暗一凜,忖道:“把此人放出來,真是大大失策之事。”
(常慧私下放走石中英,原是乾坤教有意安排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他深入龍頸拗禁堂,把經過化裝的冷副教主,當作六合劍石松齡放出去,然後才能把專和乾坤教作對的護劍會一網打盡,守料這一詭計,終於被藍純青識破,以致前功盡棄,也有人認爲放了石中英,是爲了讓他去把假石松齡救出來,那麼何必又讓石中英把藍純青也救出來呢,這一點很重要,因爲直到目前爲止,乾坤教始終無法摸清護劍會的底細,也只知道藍純青是護劍會的重要人物之一,只有把他放出來,假石松齡才能從他身上,按圖索駭,找出其他的負責人來。
關於以上情節,作者在前面曾經並不完整的隱約透露過,也許夾雜在中間,帶上一二句,讀者並未注意,特此表出之)
閒言表過,卻說玄衣女眼看石中英大有向自己出手之意,緩緩看了他一眼,冷然道:
“石中英,你沒有機會救得了高翔生,最好還是不要妄動。”
石中英微曬道:“在下真要出手,只怕封副教主沒有殺死高翔生的機會。”
玄衣女點頭道:“你和大師姐動手的情形,我都看到了,你武功很好,但這是賭博,咱們之間,各有五十對五十的機會,你想試,那就不妨試試,不過救人的目的,是爲了把人從死亡邊緣救下來,本來還不至於死的人,如果因你出手,反而死生各佔半數,乃智者所不取。”
石中英聽的不覺一呆。
玄衣女笑了笑道:“當然,我也不會冒險出手,去搶救冷副教主的。”
藍純青道:“封副教主之意,是想和咱們交換人質了?”
玄衣女格格一笑道:“難道你們不願意?”
高翔生一派掌門,落在人家手中,自然得換回來。
藍純青道:“好,一言爲定。”
石中英道:“但在下有一個條件。”
玄衣女嗯了一聲,目光瞟動,轉臉看了石中英一眼,問道:“你有什麼條件?”
石中英道:“冷副教主曾答應領在下前去貴教總壇,釋放冷副教主,不知是否仍領在下前去?”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這是冷副教主答應你的,我可作不了上。
石中英道:“但在下希望在釋放冷副教主之前,能得到你封副教主的承諾,至少你得告訴我貴教總壇所在。”
玄衣女格格的笑道:“如果我不告訴你呢?你們是不是不肯交換人質了?”
她詞鋒犀利,咄咄遜人,這活,可把石中英問住了。
乾坤教總壇,固然重要;但高翔生更非和他們換回來不可。
玄衣女不待石中英開口,又是一聲脆笑接道:“但我可以回答你,你想謁見教主,我會盡快向總壇請示,只要教主認爲可行,我自會派人通知你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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