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辰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三日之後,他果然已經可以如常人般行走自如,且絲毫看不出他曾受過重傷。
安之宇死後,酆壎國國主軒轅衡將皇位傳給了太子軒轅啓。朝中雖經歷過較大動盪,但只要文武百官們一心爲國,衷心輔佐新繼位的軒轅啓,酆壎國一定可以恢復到往日的光輝。
竹易等人雖未曾再去過酆壎國皇宮,但是軒轅蓮這個小姑娘一直給她們寫着信,三日來信件不斷。除了酆壎國政事,軒轅蓮幾乎是面面俱到。
比如說軒轅啓繼位後,很快便掌握了朝中政權,將歷代皇室中人的屍體全部運回酆壎塔墓室內,並強加守衛力度,一切事項井井有條。
軒轅啓甚至親自去過西北處的那片桃林,雖然已經找不到安之宇的屍首,但他依舊在桃林深處替安之宇立下了墓碑。
軒轅啓說:無論安之宇曾經做過怎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始終都是我的親哥哥。手足之間,本不該自相殘殺,他做的這一切,以後將由我替他償還。
軒轅啓這等的胸襟與氣魄,實在令竹易燁辰等人佩服。
臨行前,軒轅啓與軒轅蓮二人專程來訪,皆是爲了感謝竹易等人的相助。
然而,在看見燁辰時,軒轅啓露出了驚訝的目光。
“燁辰?孟祁國國主?”
燁辰淡淡點頭,“軒轅啓,別來無恙。”
軒轅啓搖頭,笑,“真沒想到,我酆壎國近日竟迎來了如此多的貴客!原來,你們幾人皆相識!”
“早就聽聞孟祁國太子燁辰文韜武略皆天下第一,今日得以一見,風采果然不凡!”軒轅啓拱手朝燁辰一拜,燁辰忙回以一拜。
竹易捏了捏軒轅蓮的小臉,“蓮兒,以後你要乖乖地跟在你皇帝哥哥身邊,不要獨自出遠門。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你只有待在家裡,纔是最安全的,知道了嗎?”
軒轅蓮點頭,可憐巴巴的說道,“易姐姐,那我以後還可以再見到你們嗎?”
“若是有緣,自會相見。”
左芊芊的目光也始終都在軒轅蓮的身上,兩個姑娘在一起相處了兩月,早就產生了感情,如今突然要分別,心中自然難受。
軒轅啓最終將視線轉移至竹易身上,“竹姑娘,那日若不是你將我從天牢裡救出,此刻我或許已身首異處。救命之恩,永不相忘,他日若竹姑娘遇到任何困難,儘管開口。”
竹易淡笑,“皇上大可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我只不過是不想看見更多的人處於水深火 熱之中。”
軒轅啓自是明白,竹易這種人,又怎會將這種事情記掛在心上。
突然,竹易似是想到了什麼,“皇上,您可曾見過瑞淵國國主沐遇?”
軒轅啓搖頭,“未曾,莫非你們見過?”
竹易搖搖頭,“我也未曾見過,只是四國之間的紛爭從未停歇過。然而,戰亂只會迫害到窮苦百姓們。”
冷雲忘了竹易一眼,沒有言語。
送走軒轅啓與軒轅蓮之後,幾人也是時候該踏上歸途了。
然而,竹易卻始終站在屋門口,沒有任何要出發的跡象。
“竹易,你是在等連承嗎?”冷雲開口問道。
扭頭看了冷雲一眼,竹易緩緩搖頭,沒有言語。
“易姐姐,連承大哥怎麼了?怎麼突然就不見了?”三日沒有見到連承,左芊芊早就想開口問這個問題。
竹易再次搖頭,回道,“申時了,我們走吧,趕在酉時之前到達大漠邊境入住。”
對於連承這個人,冷雲曾多次提起過,然而曾答應過冷雲,不會動用手下的蕊弒來查探連承的身份。所以到了如今,對於連承的身份,燁辰依舊毫無所知。
那日在桃林,連承奇特的笛音讓燁辰心中警笛大作,甚至開始懷疑這些日子以來的朝夕相處,竹易會不會已經喜歡上了連承?
看着竹易一臉失落的神情,燁辰心口酸酸的,卻又不知該他們二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
一行四人,騎在馬背上,朝着大漠方向緩緩行駛着。
之所以緩慢,是因爲燁辰內傷還未痊癒,若是馬匹跑的太劇烈,或許會產生反效果。
山巔之上,一襲白衣負手而立,右手死死握着玉笛,關節泛白,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眼神卻直勾勾盯着山下那一抹倩麗的身姿,眸中寫滿了無可奈何。
七日之後,孟祁國,孟都城郊。
在一大片墓地之前,獨獨站立着竹易與燁辰二人。
此處一片寂靜,荒無人煙,總是往來商客,也絕不會走至此處,竹易更是沒能碰見過這裡。
“這麼多墳,哪個是我爹爹?”伸手指着身前一望無垠的墓地,竹易轉頭問着身側的燁辰。
燁辰沒有轉頭,目光遊蕩在這塊墓地之上,腦中閃過的是五年前那個慘絕人寰殺戮的夜晚。
這麼多年過去了,每當燁辰再回想起那夜,心中依舊悔恨不已。他恨自己那個時候太無能,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挽回不了。
見燁辰沒有回話,竹易也不生氣,目光掃視着前方的墓地。
片刻之後,竹易發現,這塊墓地的最中 央,只有兩座墳前立了碑文,其餘上百座墳,皆無名。
心口微微作痛,竹易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擡腳走向了那兩座緊挨在一起,立了碑文的墳頭。
走至墳前,待看清碑文上所刻之字之後,竹易震驚了!
怎麼會!
眼前的兩座墳墓,正是她爹爹與孃親的墳,在這衆多無名墳墓的最中 央,緊挨在一起。
竹易全身顫抖,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皆是事實!本以爲能夠找回爹爹的屍首,已經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了,卻沒想她竟然還能在此看見孃親的棺木!
曾經一度認爲,那個夜晚過後,爹孃的屍首便被扔進了亂葬崗,沒有下葬,爹孃成了孤魂野鬼。
竹易猛然跪下,跪在爹孃的墳前,深深地磕了三個頭。
“爹,娘,女兒不孝,直到今日纔來看你們……”
竹易在爹孃的墳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直到燁辰走近
,竹易才收了口。
“五年前,這是我唯一能夠爲千蕊,爲童家做的事情了。”
燁辰走至竹易身側,緩緩開了口。
“那夜我趕到之後,已經晚了,童家上下無一人存活。那刻起,我傷心欲絕,悲傷了三日。三日後,我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於是便命人偷偷將童府上下幾百號人口的屍首搬來此處,盡數下葬。”
“童府的家丁,我並不知道其姓名,所以只能替童老將軍與夫人立下碑文,剩下的百餘人,也只能如此安葬。”
竹易猛然扭頭看着燁辰,滿臉的不可置信,莫非這其餘的墳墓,全部都是童府的家丁?
沒有理會竹易的神色,燁辰繼續說着,“然而在這之中,我卻遇見了一個問題。那便是我找遍了整個童府,也沒能找間童老將軍的屍首。童老將軍,似是憑空蒸發了般。”
竹易雙脣顫抖,“你是說,童家上下,百餘號人,除了我爹爹,在五年前,便已全部安葬?”
燁辰點頭。
竹易猛然起身,在墓地來回穿梭着,眼神深深地看着這些墳,止不住落下了淚水。
五年了,本以爲他們遭受了風吹雨打,蟲噬啃咬;本以爲他們身處亂葬崗,受盡折磨。
然而今日,她卻突然知道這五年來他們早已安然入睡。心頭卻會痠疼無比。
突然,竹易轉頭問燁辰,“那我呢?童千蕊的墳?在何處?將軍府閨房之中,那只是一座靈位,並未見到真正的棺木!”
燁辰神色複雜,想了許久,還是開了口,“在皇家墓室!”
竹易震驚!
“千蕊身穿喜服的樣子,美極了。不管我們有沒有拜過堂,在我心中,她始終是我的妻子。”
良久之後,平復好心緒,止住淚水,回到爹孃墳前,竹易跪坐在碑文前,伸手撫上孃親的碑文,竹易緩緩開口。
“大婚前夜,孃親正在替我梳妝,她告訴我,我即將要嫁給孟祁國最才俊的太子。屋外卻突然傳來嘈雜聲響,我與孃親出了屋門,院內的景象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內心……”
“怎麼也想不到,在那樣一個美好的夜晚,卻會發生那樣不美好的事情。爹爹臨死前,將幕後黑手告知於我,他說出的是你的名字……”
燁辰皺眉,雙手緊握。
“你知道那時我的心有多痛多絕望嗎?那時滿心仇恨,皆來自於你……”
“別說了,千蕊,別說了。”燁辰猛然蹲下 身,一把將竹易帶入懷中。
“都過去了,什麼都別說了……”
淚水順着眼角緩緩滑下,這一刻,竹易突然貪戀起燁辰的懷抱,是那樣的寬廣,那樣的溫暖。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
緩緩閉上雙眼,感受着來自於燁辰的關懷與溫暖,身邊是爹孃的在天之靈。此時此刻,竹易只想與燁辰如此擁抱下去,如果這是夢,她寧願永遠不要醒來。
良久之後,竹易睜眼,深吸一口氣,緩緩開了口。
“燁辰,謝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