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到底是什麼,夏無邪體貼的沒有去問。她猜如果真的問了,估計夏雷霆明天就自掛東南枝去了。
雖然天氣漸漸涼爽了,可是夏無邪還是感覺到那股燥熱的氣氛越來越濃厚。那種什麼東西一觸即發的感覺在她每天跟着騎兵隊混日子的階段越發明顯。
終於在天降暴雨的某一天,一紙信函打破了這緊繃的寧靜。
夏雷霆看過了之後,整張臉都蒼白了起來。他看向副將:“去把無邪叫來,我有事跟她說。”
聲音裡的沉寂讓副將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直覺上告訴他,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趕緊出了帳篷去尋夏無邪,一路上腦中亂亂的。莫非是老將軍出事了?這極有可能,否則少將軍怎麼會那種表情。那種彷彿天地之間都已毀滅的表情。
夏無邪滿臉疑惑地被叫到了大帳裡,進門就看見自家親哥彷彿死了一口本的表情嚇了一跳。
“哥你幹嘛,別嚇我啊。”臥槽不是老爺子出什麼事了吧?
夏雷霆站起身,走到夏無邪身邊兩隻手按在夏無邪肩膀上,眉宇間似乎在隱忍着什麼,終究是嘆了口氣,開了口:“無邪,冉城破了。”
冉城……夏無邪懵了個,冉城……尼瑪不是花家所在的縣城麼?!以前都是縣城縣城地叫着,從沒人告訴過她那地方叫什麼,還是後來在白虎營大家報出身的時候她才知道那個小破地方叫冉城。不過也很快讓她扔到了腦後。如今伶仃提起來,她確實懵了。
“等一下,你說城破了?”夏無邪敏感地抓住了重點:“破到什麼地步?”
夏雷霆更加沉默了。夏無邪開始覺得這事應該是很嚴重很嚴重了。人都會有這種情緒,若是不太嚴重的軍情一般沒那麼多人吃飽了撐的賣關子。夏雷霆這個表情非常不好。
“我只問你花家還在麼?鄭王府怎麼樣?”夏無邪緊緊地扯住夏雷霆的袖子。
“花家……全家殉國了。”夏雷霆有些哽咽地說道:“鄭王府……只剩下幼女被送了出來。”
夏無邪這次真的呆住了。手腳冰冷的幾乎微微顫抖。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一樣。她呆呆地站在那兒,一個字都沒說。
“邪兒,邪兒你別這樣,爹就是怕你這樣纔不讓我告訴你。爹已經帶兵往那邊去了。”夏雷霆真的嚇着了,妹妹跟弟弟還不一樣,妹妹多嬌嫩啊。這樣一刺激,萬一妹妹將來不正常了怎麼辦?
夏無邪臉色雪白,雙手握拳,只是站在那裡。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夏無邪才漸漸鬆開了手。擡起頭來,眼睛已經是一片黑暗,深不見底。
“我們什麼時候開拔?”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夏雷霆一噎,緊緊皺了皺眉:“爹說讓我們待命。”
夏無邪點點頭:“這樣是對的,這樣纔不會造成前線空虛,就怕人家聲東擊西。”
夏雷霆深深地看了看妹妹:“無邪,哥知道你心裡難受,哪怕你哭出來,哥也放心些。”
夏無邪平靜地擡起頭來看着夏雷霆:“哥,你妹妹不是那種孬種。”
說罷轉身出了營帳。留下夏雷霆一臉凝重地站在原地。這回換成他感覺不妙了。這幾日要好好看住這丫頭,說不定她半夜就牽了馬跑出去了。
可是彷彿是天要下紅雨一樣,接連幾天夏無邪都安靜的嚇人,雖然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的絲毫看不出來問題。但那莫名沉默的小臉看的周圍的爺們兒都心寒。
這丫頭到底要做什麼?!
有一日,北疆的軍隊挺進了一里地的距離,已經嚴重地超過了停戰線。夏雷霆感覺到了對方的敵意,下令全軍待命,隨時準備開戰。衆位漢子都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夏無邪默默地牽了一匹黑馬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一臉平靜。
對方的軍隊距離他們不過1000米的距離,彼此跟彼此都看的很清楚。北疆人擅長騎馬,個個都是遊牧民族的打扮。各種毛皮貼身上。夏無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們。沒有任何驚訝或者好奇。
離她最近的便是騎兵隊的小隊長,平日裡也不是沒跟夏無邪稱兄道弟。夏雷霆可是好好地囑咐過了他看緊了夏無邪。這會兒看見小丫頭一臉平靜的,小隊長突然有一種要嚇哭的趕腳。
少女你能不能收拾一下你那個表情啊,老子都快嚇尿了啊!
夏無邪雖然騎着馬站在那兒沒什麼動靜,可週身的冷氣是不要錢地往外放。站在她周圍的漢子們都開始覺得手腳冰冷了。這特麼是要出人命的節奏啊。
對方大將果然如衆人所想出來叫囂了。
兩軍對壘自然要先叫囂一下然後挑釁一下然後單挑一下然後再羣毆。叫囂的時候要乖乖地聽對方叫囂完,這邊才能叫囂過去。按照順序來,很是禮讓和諧。
原本夏雷霆都想好了臺詞了,就等對方叫囂完再碾壓人家的。誰知道對方大將剛出來還沒等張嘴,一杆亮銀色的投槍就直接將那位大將釘在坐騎上了。
衆人:……臥槽!!!!!
雙方人馬都懵了,尼瑪這是什麼情況啊?那杆槍是特麼誰扔的啊?!
就在夏雷霆緊皺着眉腦子裡飛快地風暴着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對方人馬還沒從大將秒掛的現實中醒過神來時,只見一匹黑馬一襲紅衣,在烈風中,飛速地朝着對方陣營飛馳過去。
夏雷霆:……臥槽!!!!
夏無邪傾身伏在黑馬上,朝着對方陣營飛馳過去。就在衆人發愣的檔口,一刀砍掉了對方大將的首級,手扯着首級上的頭髮,慢悠悠地往回跑去。
衆人:……
夏雷霆差點給跪了。親爹我錯了我就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妹妹,妹妹果然變身了啊!!!
夏無邪其實也捏着一把汗,但胸口那一股怒火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消散。她扔出投槍的時候腦子裡是一片空白的。耳邊只是迴響着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投槍,就扔出去了。
古代人在打仗方面很有紀律性,這也是夏無邪能夠僥倖安穩地割了人家腦袋還平安回到自己陣營的原因。
只見夏無邪手扯着繮繩,一閃身踩在了馬鞍上,在黑馬上站了起來,將那尚且血粼粼的首級高高舉過頭頂。
“虎嘯的將士們,爲我們犧牲的人民,報仇!”夏無邪清冷的聲音夾在風中吹得很遠很遠。
一瞬間,沉寂的軍隊沸騰了起來。原本震驚的漢子們瞬間彷彿打了雞血一樣嚎叫起來。高舉自己的武器,高喊着報仇雪恨,朝着北疆的陣營衝了過去。
夏雷霆:……我還沒發號施令……
整場戰事不過一個時辰,沒了主將的隊伍彷彿一盤散沙,夏無邪不要命地衝在最前頭,一把長刀上下翻飛,穩準狠地砍下一個又一個頭顱。
看的衆位爺們兒們眉心都直跳。以後誰再說夏無邪是嬌滴滴的貴女,他們腦袋就給那人當球踢。
你們見過砍人跟切菜一樣的貴女麼?嚶嚶嚶……
見夏無邪這樣無差別地砍殺,衆位漢子們頓時更加兇猛地斬殺敵人。日後若是傳出去被個小丫頭落了後面,幾輩子的老臉就別要了。
等到將北疆軍隊一個不剩地全滅了之後,夏無邪整個人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身上的紅衣已經變成了暗黑色,因爲風吹,血水早已乾透,下馬都需要人扶着。
夏雷霆沉默地走到夏無邪面前,一記耳光將夏無邪扇倒在地。
“關禁閉三天。”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話,夏雷霆轉身走了。
騎兵隊的人心疼地將夏無邪扶了起來,卻發現小丫頭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掉。仍然是木木的沒表情。似乎剛纔上陣殺人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敵軍將領的首級快馬加鞭地送到了京城。滿朝文武都震驚了。
夏無邪不知道自己殺了誰,她只知道她再也見不到花家的人了。粗獷的花爸爸,溫柔的花媽媽,腹黑鬼畜的花自憐,風度翩翩的花無缺。到底是有多慘烈纔到了全家殉國的地步。範依柔是不是已經嫁給了花自憐?他們有沒有孩子?若是有孩子,是不是孩子也殉國了?鄭王府只剩下曲季荷。鄭王也是皇親國戚,就那樣消失在烈烈戰火中。他是不是也上陣了,王妃是在怎樣緊急的情況下才將曲季荷安全送出來。範家……範家是不是也全滅了呢?被換回去的夏春雨是不是也永遠地留在那已經破滅的城中?
古代戰爭不是遙遠的新聞,那是你伸手就能夠碰到的傷口。那是現代人永遠都無法去理解的傷痛。夏無邪愣愣地坐在關禁閉的帳篷裡。不言不語不吃不喝。
全軍的士兵都偷偷來給她送過吃食,可無論怎麼勸,她都是一副木木的樣子,一個字都不說。
夏雷霆雖然懲罰了夏無邪,可那也是做哥哥的恨妹妹不珍惜自己的性命纔會生氣。不然也不會對衆人送吃食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小丫頭不吃不喝的,做哥哥的心疼的都要抽抽了。
逼不得已,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上報給親爹。
夏關山沉默了三天,命人將在冉城中找回的花容的長刀快馬加鞭地送了過來。並且通知夏雷霆,當日夏無邪割了首級的那人是北疆王的親弟弟,讓他告訴夏無邪這件事做的好。
捧着刀和信,夏雷霆感覺心裡沉甸甸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