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後來墨久身邊,那個亦步亦趨的兵士!
當初她識得‘楚墨’不久,便是他,屢屢牽紅線,頻頻動手腳……
事到如今,才知道他並非什麼糊塗和事老,分分明明,便是墨久和豐彩兒早日安插在血纓軍中的奸細!
好大的一盤棋!
東風笑狠狠咬了牙,心下也知道,這廝應當是認出她來了,反手便一掄長槍,想要一擊取了他的性命。
孰知這男子在同她交手一次後,便完全失去了方纔策馬衝來的拼勁,狠狠一拽繮繩,回了馬去便要逃跑——東風笑見此,心中已經大概明瞭:
這男子,當初是墨久安插在血纓軍之中的奸細,如今,又是被派來探查她身份的探子!
墨久啊墨久,你好精明!
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我東風笑一條活路,用盡手段,想要置我於死地!
如今才明白,這便是你口中的‘海角天涯’!
東風笑一手緊攥血纓槍,一手拽了繮繩,雙腿在馬腹一夾,策馬追去,一路上舞槍擋去那襲來的黑雲長刀,眸子裡染了幾分血色。
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個南喬兵卒活着回到南喬軍中!
轉瞬間,那兵卒已經策馬跑到了營地裡一處空曠地帶,在跑上幾步,應當便能到達那門口了,以他的功夫,想來突破出去,也算不得難。
東風笑一咬牙,正要摸向腰間,卻意識到,方纔那短匕已經被她擲出,如今,除非扔槍而出,恐怕是一時半會兒擒不住他了。
看着那廝在門口處長刀一揮,攔開了一行將士,東風笑狠狠顰了眉,攥起血纓槍,手臂一用力,便要擲向前去……
血纓槍長而笨重,她氣力又不比男兒,本是不適合投擲這長槍的。
若是扔了出去,還未刺死那人,她便只有肉搏了。
念及此,她及時地停下了手,依舊策馬追逐。
眼看那人已經衝出了門口,她心下愈發焦急,卻見前方的樹叢裡,一行鐵甲兵士,驟然出現,包圍而來。
爲首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將領,那男子身材修長而不失健碩,眉目之間滿是剛毅英武之氣,那女子長得雖不是傾國傾城,但也漂亮靈動得緊,面目之上,也若隱若現帶着幾分英氣。都道是女子屬陰,這女子的陽剛之美卻絲毫不輸男兒。
他們的手中,都是紅纓如血的烈烈長槍。
那女子見了這策馬飛馳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絲冷狠,攥着槍,便要策馬來殺他,而一旁的男子卻一攔手臂擋了她,自己一揮長槍衝上前來。
東風笑也並未因此停下步子,依舊是策馬飛馳,恰好和這長纓男子前後包抄了這敵軍的兵士,不出三個回合,便是兩槍直刺,那敵軍兵士身上被戳了兩個孔,鮮血直流,半死不活地倒下馬去。
東風笑這才鬆了口氣,這廝,總算不會跑回那黑雲軍,將這副營之中的消息告訴墨久了。
那長纓男子一笑,一揮手,招呼兵士們帶着這敵兵下去,瞧見那方纔被他攔在身後的丫頭也匆忙策馬趕了上來,向東風笑拱手道:“副帥!末將楚肅、顏歌來晚了!”
東風笑看着這風塵僕僕的二人,這昔日的軍中夥伴,鼻子一酸,卻是硬生生忍去了淚水,道:“不晚!剛剛好!”
語罷她回了頭去,看向對面的將士們,依稀,都是她熟悉的面孔。
她血纓軍的弟兄們!
聽着那後面的人們齊聲喚一聲:“副帥!”聲音震天,東風笑眼眶一紅,卻是舉頭望天,看向那飄遊的流雲,不肯落下淚來,終於回了頭,舉起槍來,凌厲地當空一揮。
楚肅擰了眉頭,緊緊攥着手中的血纓槍,嘴脣緊抿,他分明是一個寧願流血,也不肯流淚的漢子,他咬了咬牙,又一揮手,吩咐弟兄們圍上這邊的出口,若遇敵兵,刀下不留!
身後的將士們諾了,動作迅速依舊。
這是她的兵啊!
東風笑凝眸看着他們,從十歲入軍,直到十七歲覆營,昔日情景,這些好弟兄,那一場場大戰,那戰歌,那號角,那槍,那血……歷歷在目。
她又是一揮血纓槍,虎虎生風。
顏歌見狀,眸子已然通紅,狠狠咬了嘴脣,側過馬來,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只能擡起手來,拍着東風笑的肩甲。
東風笑回眸來瞧向她,舉起手來,同她擊掌,方纔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聽顏歌啞着嗓子:“笑笑,你不必說了……你還活着,這便夠了……”
她不在意她爲何而死,爲何而活,不在意她是人是鬼。
她只記得,當初她淚水決堤,親手葬下笑笑的時候,心中的絕望和崩潰。
是呵,她的摯友,回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