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蘇蘇越發不可置信:“禹兒人在京都了?”
王洛堯卻是搖搖頭:“沒有,被他藏起來了!如果我不答應他提的條件,他是不會把禹兒還回的!”
“什麼條件?”明知不會是什麼好條件,但蘇蘇還是慣性地問出口。
王洛堯看定她:“你還記得上次蘇家莊之圍?”
蘇蘇點點頭。
“達燁目今是成王的爪牙,那次他圍蘇家莊,旨在引出我!”王洛堯負手低嘆,“當年先高宗替下真正的高宗之時,我太公秘密領了十萬親兵來到江寧,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之後的幾十年,這十萬兵力究竟是被收編了還是被散了,因爲時隔愈久,再加上我太公極少在政局中露面,更沒有顯山露水,所以這十萬大軍漸漸爲人所淡忘!”
聽及,蘇蘇深提一口氣,繼續聽下去。
“當年的十萬大軍自然都不復存在,畢竟幾十年過來當年的壯兵早就老化,只是,我們一直在暗中召募新兵以填充老退下來的老兵,並時刻保持其戰鬥力。此事極爲機密,現今府裡除了太公就惟有我知道此事,有且也僅有我們倆能調動這批精兵!”王洛堯負起手,面色十分凝重。
“這麼多的人,怎麼能不讓人發現呢?”蘇蘇很難相信,十萬人可不是小數目。
“這些人多數時間皆是以莊民的身份散住在我劃定的區域內,只在指定時間內彙集訓練!”王洛堯解疑。
“可上次你只帶了五百人。憑什麼成王就懷疑我們呢?”
“那僅僅是一個試探,單憑那五百人的戰鬥力,達燁就斷定我們仍囤着兵力,所以成王纔出此之策!”
“難道說,成王他想篡位?”蘇蘇聲音微揚。
王洛堯沉下臉:“豈止成王,韓王、康王都是蠢蠢欲動!”
“那現在怎麼辦?太公人呢?你不是說那個真正的高宗還在的麼?還說只要他出馬,二皇子繼位就不會出差池嗎?”蘇蘇一想到兒子生死未卜,就心驚肉跳。
聽了她這話,王洛堯突然轉身面向她,擰着眉問:“爲何那日出門。你沒有帶着安容?”
蘇蘇一怔。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安容兩日前已回到府中,她這裡不說,王洛堯也會知道的。
見蘇蘇不應話,王洛堯心裡已是猜出大概。冷下臉:“我自京都回來之前。太公有交待。不管遇着什麼情況,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府裡囤的這些精兵都是爲着捍衛二皇子的!”
“那禹兒怎麼辦?”蘇蘇眼裡包着淚。“難道任他自生自滅?”
王洛堯喉結滾了滾,避開身:“成王要的就是讓我領着十萬精兵投奔於他!他給的期限只有十日!否則……”
蘇蘇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禹兒……”
王洛堯聽她聲音內盡是絕望,閉了閉眼,難掩焦躁,來時路上,他已想好對策,問題是,到時他也將會揹負許多。
手上並無多少兵力的成王是打算背水一戰,也是諸王中最是膽大的,不管是韓王還是康王實力都要強於他,要是沒有自己這邊的傾力相助,他根本是全無一分把握的。
但意外就是意外在他竟然聯上了達燁,成王固然有才華,但論機智狡猾,較之達燁,他遜上的不止一分半點。
此次劫走禹兒的主意,十之出自達燁之手。
王洛堯目光幽暗地看向蘇蘇,他清楚就算那日不得手,難保還會有下次,所以儘管蘇蘇看護有責,但也不能全然怨她。
綁了他的兒子,還來要挾於他,王洛堯直覺是此生奇恥大辱,然親骨肉在人家手中,他做不到大義滅親地就這麼直接回絕了成王。可要是答應了成王,他又會成爲衛國侯府的罪人,老侯爺一定不會放過他。
所以,在路上,他苦思冥想,終是想出一個兩全之策。
“蘇兒,你欲要我怎麼辦?”他走到蘇蘇跟前,拉住她的手,詢她意見。
“我……”蘇蘇即便此刻心頭欲裂,卻仍無法痛快地說出:當然是救禹兒要緊,我不才不管誰當皇帝呢,我只要我的禹兒平安歸來!
倘她不知道王蘇兩家的關聯,也不知先帝以及現在二皇子與王蘇兩家的牽繫,她大可不管不顧地要求王洛堯以兒子爲重,便是散盡家資也要把兒子贖回來。
然而她現今是什麼都知道的,老侯爺難道不疼自己的親玄孫麼,難道玄孫被劫,他會無動於衷麼?可他還是百般交待,不管付出什麼代價,衛國侯府的這十萬精兵只爲二皇子效力。
“我……”蘇蘇痛哭出聲,“洛堯,我想禹兒,我想我們的禹兒!他還那麼小,他什麼都不懂,爲何要承受大人們的恩恩怨怨!”
過分強求的話,她說不出來,只能把心頭之苦倒出來。
“蘇兒,你聽我說!”王洛堯兩隻手抓住她的肩頭,“你冷靜一點,你聽我說!”
蘇蘇果然止了哭,定定地看着身前之人,像是看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王洛堯聲音極低極低:“禹兒是你我的親骨肉,我是絕不會允許他出任何事的!”
此話一出,蘇蘇聽了即瞪大眼睛,不知該喜該悲。
“你聽我繼續說!”王洛堯示意她噤聲,“成王的條件,我會答應!”
“不行!”蘇蘇這兩個字吐得何其艱難,卻還是靠着最後一絲理智吐了出來,“那你如何面對……”
“只要你幫我,不久的將來他們會明白的!”王洛堯垂下眉眼,輕語道,口氣裡透着前所未有的一股不自信。
“明白什麼?”蘇蘇沒問他要自己怎麼幫忙,她更關心他的處境,成王那裡究竟會不會兌現承諾還難說,她不想失了兒子還丟了丈夫。
“明白我的苦衷!”
“你這算什麼苦衷,整個府裡的人都會罵你不忠不義!”蘇蘇搖搖頭,眼淚再次奪眶而出,“真的除了這個,便沒有別的法子救禹兒了麼?”
“沒有!”王洛堯搖頭給了否定答案後,接着道,“蘇兒,你聽我把話說完!我知道我一旦應了成王,就無異於背叛侯府,除了這十萬精兵,我還會帶走府裡的一部分財力,以顯示我投奔之心的誠意!”
“什麼?”蘇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以爲自己會因爲丟了兒子而歇斯底里,不想王洛堯比她還瘋,“洛堯,你是想助成王登基嗎?那你置故去的先帝於何地?置王蘇兩家的先祖於何地?”
“蘇兒,在你眼裡,難道我就這點出息?”王洛堯冷哼着鬆開她的肩膀。
蘇蘇聞言,立到他的身後:“那你要我幫什麼忙?”
看來她這丈夫是準備要使一招將計就計了。
王洛堯見蘇蘇明白了他的深意,回過身來輕語道:“侯府這麼大基業在這裡,我和太公一走,家裡的主心骨本就失了一半,如今再加上我的背叛,府裡處境可想而知!畢竟,現在的大權還是掌握在二皇子手中,他一旦因爲我的行爲動怒,侯府勢必遭殃,到時候甚至很可能會分崩離析,那麼老太公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百年基業就毀於一旦。爲了不讓那一天到來,你就要頂住這份壓力,適時地把侯府抗起來!”
聽及,蘇蘇一陣心顫:“夫君背叛,我作爲你的妻子,何來威信,何來顏面在侯府裡繼續呆下去呢?遑論再繼續當這個家了!”
“這個,你不必顧慮,我自有辦法讓大家不牽怒於你!只需你仔細配合我!”王洛堯嘴角艱難地扯出一抹笑意。
蘇蘇看着他嘴角這抹笑,半絲高興都提不起來,反而熱淚盈眶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就這麼說定了,其後一整夜都在爲救子一事盤算相商,直到天亮,夫婦倆才倦極小睡了一會兒。就在王洛洛閉上眼睛的一刻,蘇蘇把趙鳳玲的死告知。
聞得,王洛堯沒有睜眼,卻是身子一僵,許久過後,他才低嘆道:“將她好生安葬,再給金氏一筆銀子罷!”
他這反應,蘇蘇開口之前已是預料,單衝他爲了救兒子能揹負這麼多,就知道他有多在乎兒子,趙鳳玲雖不是主謀,但若是提前告知,那日的意外又是兩說了。
第二日一早起來,兩個人便是一通大吵,驚擾了朝暉園的畢氏,甚至連二房、三房的人都趕來勸架。只是來勸架的人從頭至尾愣是沒聽明白這夫婦二人因爲什麼而吵,原以爲是因爲丟了兒子的事吵,可聽來聽去這兩人半字沒提這事,委實奇怪。但既然人來都來了,總不好什麼都不說,便隨意就着勸和不勸分的話說盡了。
最後,這場口架以王洛堯拂袖離去而告終。大家都以爲他是一時生氣,出門散氣,不想就有王大喜到朝暉驚報,庫裡少了大約一百來萬兩的銀元等財物,還有一張字條。
畢氏氣得差些暈厥,因爲在王洛堯的字條裡,她看出了另一條暗語,也即她這嫡曾孫不止擅自拿走了家財,還揹着他太祖父私自調遣帶走了十萬大兵。